这日是四月初一,她与宋瑾大婚已经快要整整一个月了。今日一大早,依旧宿在外室的他照旧在容蓁起身前进了内室——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有些日子和蒋衡在书房彻夜下棋,其余的时候都是这样宿在外室,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容蓁一睁眼就见他正背对着床榻坐在一旁的红木方几边,他还未更衣,身上穿着鸭卵青色的丝绸寝衣,大概是刚睡醒,整个人还有些疲累,所以坐得并不端正,而是一只胳膊撑在几上,斜斜地支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蓁清了清喉咙,开口道:“王爷怎么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你醒了?”宋瑾听见声音,转过身来,不过片刻间脸上就带上了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可不是吗?每日里都有美人宿在不过两丈远的地方,本王却只能孤枕而眠,依然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了。”
容蓁不过是随口一问,见他这样不正经的样子,本想顶嘴,可又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说起来连翎儿这样贴身伺候的丫鬟都不知道自己与宋瑾每日里都是分榻而眠。其实她心里是有些感动的——他肯这样尊重自己已是难得,如今日日宿在外室也是保全了她的面子。外室的卧榻本是给守夜的下人睡的,他却委屈自己日日睡着,旁人说起来也只说他们二人夫妻恩爱。
她是知道的。不管是自己还是他,一直以来都在流言的中心。除了那些真心实意的亲人与朋友,还有许许多多笑脸相迎的看客都在等着看这位跋扈的月郡主与风流的四王爷凑在一起会惹出什么样的闹剧来。
宋瑾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目光温柔如水地望向她,道:“你不必着急,我也不会逼迫你做什么。咱们的日子不必过给别人看,但也不必给旁人留下话柄。这些事情自有我来处理,你且安心做你的王妃就好。”
容蓁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想这家伙怎么竟像能猜透自己的念头似的?他站起身,走到榻前,伸出手拍了拍容蓁的脑袋,道:“怎么?睡得糊涂了?还不快些起身?我陪你一起用早膳。”
容蓁这才回过神来,唤进了早就候在外头的翎儿。洗漱更衣之后,几个侍女端上了早膳。宋瑾和容蓁坐在桌前,容蓁开口道:“这段日子有杨叔帮着我,下头庄子里的账目都看得差不多了。虽说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有空的时候王爷还是要下去看一看,庄子上最容易出管事的监守自盗的事情,还是去转一转,提点着些比较好。”
宋瑾夹了一筷子风味小菜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中,道:“都听你的就是。等天气再暖和些,我带着你一起去下头的庄子转一转,就当做散心了。”
“看你的样子也是基本不管这些家事的。”容蓁道,“难为杨叔,这么多年来这些事情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这几日我看那些账目,分类明确,条目清晰,实在是难得。”
“杨叔与我母妃是旧识。自我独自开府就一直在王府中做管家的事。”宋瑾眼中的神色在他提到“母妃”二字时变得温柔,“你若是觉得有些事琐碎,让他去做也好。千万不要累着了自己。”
“哪里就累着了呢?”容蓁喝了一口粥道,“我既然身在王府,总不能每日里就这样白吃白喝,总得为王爷分些忧才好。再说每次进宫给太妃请安,太妃总要问起些家事上的事儿,我总不能一问三不知的。”
“无论怎样,你觉得开心就好。”宋瑾仍是一脸温柔的神色,“说到进宫,今日初一,你是要去给母妃请安的,但我今日有些事,不能陪你一起去了。你要多穿些衣裳,早晚天还是有些凉,莫要着了风寒。”
顺敬贵太妃素日潜心礼佛,也不愿旁人多去打扰,所以一早就派人传了话到王府,道是若没有什么节日,宋瑾与容蓁只需要每月初一和十五进宫请安便可。前几次进宫请安,宋瑾一直是跟着她的。不过好在贵太妃并不是个难相与的人,容蓁并不十分担心,她笑了笑道:“那王爷尽管去忙,我带翎儿进宫就好。”
宋瑾看了看她,叹了口气道:“这都快一个月了,每日里我去了什么地方,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蓁儿你从不多问我一句。”
容蓁见他的表情似是有些哀伤,也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好道:“我想着,王爷应该不喜欢旁人时时打探,所以才从不多问的。”
“旁人是旁人,你如何是旁人呢?”他语气中带着些恼火,站起身来,“我吃饱了,先出门去了。”
容蓁被他这股子没来由的无名火惹得摸不着头脑,直到他出了屋子还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翎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唤道:“小姐?小姐……”她才把手中的碗重重地搁在桌上,道:“这个人实在乖僻得很,怎么好好儿的说生气就生起气来了呢?”
翎儿见容蓁似乎也生了气,连忙安慰道:“兴许王爷是有什么急事,王爷一向待小姐最好的,怎么会跟您生气呢?”
“他若要生气就让他生气去吧!”容蓁气鼓鼓地道,“我才不理他。咱们收拾收拾,进宫去。”
容蓁带着翎儿只身进了宫。宫人引着她们到了寿安宫,还未进宫室就听到贵太妃与魏嬷嬷的谈笑声。寿安宫里总是安安静静的,甚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于是容蓁进去时,声音里也带了五分的笑意,道:“蓁儿给母妃请安了,这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让母妃与嬷嬷笑得这样高兴?”
魏嬷嬷看了看一旁掩嘴笑着的贵太妃,就连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道:“太妃正与奴婢说着今日王妃要进宫来,指不定又要说多少个笑话儿给太妃听,让奴婢去太医院寻些养颜的方子来,免得笑出皱纹儿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