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出了正月,天气也逐渐暖和起来。离容蓁和宋瑾的婚期已经不到一个月时间了。容蓁也不再怎么出门,每日只呆在自己的小院子中,生意上的事也几乎全部交由吴叔打理,吴叔也知容蓁如今待嫁,没有重要的事情也并不来扰她。
可这日吴叔却是突然火急火燎地上了门,道是琳珍阁来了贵客,非要与容蓁亲自谈一谈。
“小姐可还记得那位灵山居士?”吴叔道,“昔日咱们怎么请都不肯的那位,今日居然自己来了琳珍阁,只不过他说只与小姐一人交谈。”
容蓁皱了皱眉,想到了之前栽赃攸宁的那对玉佩,又想到之前自己为他找了大夫,他却没来道谢的事情,转头对翎儿说:“咱们走一趟吧!”
翎儿却是有些忧心,道:“小姐如今已是待嫁之身,哪里好见外男?传出去要被人说闲话的,再说您就不怕王爷知道了生气吗?”
不提宋瑾还罢,一提起来容蓁反而起了脾气,只道:“你若不如,我就自己和吴叔去了。”
翎儿一听,只好跟上容蓁。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琳珍阁,那灵山居士正在二楼的小间内等着容蓁,翎儿敲了敲门,轻轻道:“郡主到了。”而后就推开了门,容蓁缓步进了屋,只见那男人穿着一身青衣,低垂着眉眼,正饮着茶。听得有人来了也并不抬头,仍然自顾自的坐着,翎儿见他如此无礼的样子,气道:“你这人,见了郡主为何不行礼?”
容蓁拦住了翎儿,倒也不介意,径直坐到了他对面,道:“先生是世外高人,自然不必讲这些虚礼,不知先生今日找容蓁有何事?”
那人总算是抬了眼,容蓁看着他,那双眼睛生得甚好,可随意看一看人,就冷得如同冬日里的星辰一般。
“我今日前来,是想向郡主道一声歉。”那人倒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当日有人拿着上好的羊脂白玉来寻我,让我照样子打造两枚玉佩,我见那玉石质地甚佳,便应下来了,却不想有人拿着那两块玉佩在宫里害人。此事虽非我本意,但到底有人因着我平白糟了难,宫中人我等自然是见不到的,听闻郡主与其交好,便来托郡主转达我一声歉意。”
“昔日容蓁派人去请先生,无论如何都请不来。”容蓁道,“想必先生是个不愿意牵扯进世俗的人,那日我见到那两枚玉佩,心中就猜到几分应该是先生的手艺。后来皇上派人去查,想来也是查到了先生的,多亏了先生的几句证言,才还了清白之人的公道。所以还是容蓁应该对先生道声谢才是。”
那人清淡的眸子暗了暗,却依旧没有半分波澜,道:“灵山只是说了实话,实在谈不上什么感谢。”
“今日先生既来了,我就多嘴问一句,依着先生的性子,就算是皇上的人来了也不一定要见的,为何肯为此事多言?”容蓁道,“当日我最怕的就是就算皇上派人找到了先生,先生也不愿意与宫中人往来。”
“自然是有故人所托,更何况我虽不愿意与达官显贵往来,也不代表我可以对不平之事置之不理。”灵山居士道,“而且我总还欠郡主一份恩情,须得要还才是。”
容蓁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道:“方才见先生丝毫不提此事,我还以为先生已经不记得容蓁了。”
“灵山记得。”他的头微微低着,“只是我师父走后,我就很少下山了,也甚少与人来往。故而不太懂得如何与人相处,还请郡主见谅。”
“无妨,当日我替你找大夫不过是人之常情。”容蓁突然想到之前红菱说过的话,“敢问先生的师父可才是真正的灵山居士?”
他的眉眼间拢上了一层忧愁之色,道:“是,师父去世以后,就是我在做了。”
“先生节哀。”容蓁看了看他,这样清冷的眼睛,也许是因为他真的感觉到孤独,他的师父走后,就只剩下他孤单一人生活在深山之中,这样久了,性子孤僻,难相处些也是有的。
“没有什么哀伤的。”他声音冷淡,“人生在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是天意,又何须为了这些事情哀伤。”
“先生豁达,容蓁自愧不如。”容蓁轻声道。
一时间两人皆不再开口,气氛又有些尴尬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功夫,灵山居士方才道:“我虽不看重这条性命,但到底是为郡主所救。我不愿欠人人情,郡主只说我要如何回报为好?”
容蓁想了想,觉着也没必要再与他打太极,直言道:“我寻先生与他人的目的并无分别,都是看上了先生的手艺。如今先生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再藏着掖着,我希望先生今后可以只为琳珍阁的客人琢玉,这样一来,琳珍阁可以为先生引荐客人,先生也不必再忧心生计。自然,先生想琢什么,想不想琢,全凭先生做主。至于得利,先生分九,琳珍阁只取其一,先生意下如何?”
他听完了,目光有片刻呆滞,似乎是在思考着容蓁的话,而后突然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笑容,道:“这样一来,郡主岂不是做了亏本的生意了?”
“非也。”容蓁并不隐瞒,“我要求的,是先生只为琳珍阁做事。这样一来,整个南陵只要想找先生,都要通过琳珍阁。先生琢玉的手艺精湛,美名传遍天下,琳珍阁大可开出高价,只取其一也绝对是只赚不赔的好买卖。”
他又笑了笑,似是有些嘲讽,道:“郡主好算计。既然如此,我应了就是。”
“先生放心,我绝不会逼着先生做不想做的事,每一笔生意一定会经过先生的同意。”容蓁道,“先生若想回城来住,我也可以为先生安排下宅子。”
“我在灵山住惯了,不喜欢这城里的烟火气。”他语气更加冷淡,“我既然答应了郡主,自然会好好报恩,今日就先告辞了。”
话说完了,他也不讲什么礼节,转身就离开。翎儿气得在一旁直跺脚:“这是什么人!让小姐顶着日头出来见他,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走了?”
“人家大老远来给我送人情,你还让人家求着我不成?”容蓁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何况他答应了我的要求,今后咱们的银子挣都挣不完,有什么可生气的?”
话虽如此说,但是容蓁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他这人情究竟是替谁送过来的呢?以他的为人,想来是不在乎这些人情事故的。若是替宋瑾也是没有必要,毕竟自己早就将这笔人情记在了宋瑾身上。故人?究竟是何人?而且从今日看来,这灵山居士一定要自己亲自前来,倒像是有谁一定要让他见自己一面似的,这一切又是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