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了上房,就看到老太太廖氏已经捂着嘴哭了出来,林守义一只手拿着几张纸,一只手已经紧紧握起双拳,好像就要挥出去,杨氏呆愣在那里,林守礼抱着哭泣不止的孙氏,通红的眼睛就像受伤的野兽让人恐惧,而林守平和林守安像天塌了一样,抱着头蹲在地上,几个孩子惊慌失措地缩在屋子的角落,如同等待世界末日。
林正方虽然心里有所准备,可看到一家子被抽了精气神的样子,心里“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咽了一口唾液,缓了缓气,问道:“老二,怎么了?”
林守义没有说话,只把手里的那些纸递了过来,林锦茵看老头子只盯着,并不伸手接着,对他这躲避事实的样子很是看不上,赶紧自己接了过来,大吃一惊:“这,这是没写字的空白契书?”
随即立即反应过来:“大伯,大伯用了便戏法的手法,上次把真契书偷走了,留下的是这假契,现在这上面的字墨消失了,我们,我们没地了。”
林正方的手都颤抖起来:“这,这,这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老大那个混蛋!”林守义已经吼了起来:“他上次回来就没有安好心!先是哄骗爹,看着我们反对,就拿这假契骗我们。那天早上,我们堵着他看这地契,他还一副我们不信任他,他很受伤的样子,看看,他不愧是老大啊,连家里会有什么反应都想到了,居然做这假契……”
林正方似乎不肯相信自己最重视的儿子,会这么坑家里,他下面还有两个兄弟没有成亲,这么十几张嘴,没了地可怎么活?
“不,不,不可能,老大走那天,我们看是亲眼看过地契的,上面的字清清楚楚,这,这,现在这只是空白契,会不会是我们家里的契弄丢了?找,再找,一定把四十六亩地的地契找出来!”林正方被刺激得不轻,哪里肯相信,手里握着的事林守仁精心准备的假地契。
林守义指着那叠纸,声音都有些哽咽:“家里怎么可能有空白契书?”
廖氏听到老头子的话,不知是为了安慰老头子还是为了安慰自己,立即又在那箱子里翻找,不一会就抬起头,脸色更是难看:“这个挨千刀的,除了这面上的碎银子和铜板,把我们的棺材本都偷走了……”
林正方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这字墨怎么会消失?”
孙氏突然出声道:“乌贼墨,乌贼墨,大哥用的是乌贼墨!”
听到这话,林守义脸色都有些狰狞,倒是讲起了往事。好几年前,林守义在外面听了一则关于争产的案子,说是一个富商前后两个老婆,分别留有两个儿子,他突发疾病死亡后,家里分产时,前妻所出儿子和后妻所出儿子各执一词,皆说老爹留有分产文书。可前子拿出来的却是一张白纸,当时县令就要按后子手持的遗嘱分产;好在前子外家有人有关系,花了不少力气才弄明白,后妻知道富商心里心痛前子,反倒是劝富商先把计划分给前子的财产写下来,并用印;给后子这张纸只用印,并未写字,理由是前子不取之物皆归后子,那富商也没有反对。
这家务事是最难说清楚的,分产时后子拿出分产文书时,旁人只当是那富商变了心意,加上前子并无凭证,谁会去查后子的分产文书上的字迹真假?
前子外家花了不少力气,才证明前子手上那份空白文书,是因为继母当时瞒着家里人,让富商用的乌贼墨。
当时的传闻只说有心怀不轨的人,用这乌贼墨在文书上做手脚,朝廷已经明令禁止乌贼墨流出。
林守义还特意向林守礼求证过,乌贼墨的效果,他记得,记得:“老大当时笑着说;‘朝廷是禁止了,可有银子,怎么可能弄不到?他们张家就有这本事’。还讲过张家就用乌贼墨,坑那些穿着破烂的穷人的事。”
林守义露出惨笑:“当时我还跟着他嘲笑那些人蠢,上了当;如今,老大是把刀子捅向自己兄弟了啊!”
林正方听到这,眼睛直瞪瞪地望着门,道:“走,我们去找老大!”
说完,迈腿向前走,可却“噗”的喷出一口血,接着倒在地上,屋子里的人全慌了,全都涌上来看老爷子,林守义眼疾手快抱起老爷子,放到床上。
廖氏也扑上来,一边掐住林正方人中,一边大喊:“还请大夫,快请大夫。”
眼看着家里乱成一锅粥,林守义反倒拿出一副当家人的气势来:“老三,你先去请村上的田大夫。老四,你再家看着,如果爹,爹的情况不好,你就赶紧去镇里、或者县上请大夫;老五,陈家那边,你这些天就要担待起。我,我现在要再去县里。”
廖氏哭道:“老大带着他岳家都走了,你去县里也不顶用啊!”
“地上面的庄稼呢?”林守义冷静地分析:“老大这手不留余地,八成是把这些庄稼也卖给人家了。我得去打听打听,这季的庄稼买家是什么章程。老大若是想让我们伺候到了秋收,看着别人全收走,他这算盘可就错了!如果继续让我们伺候,就得签好单子,分我们多少;如果他自己派人来,我们家的人手,就得找其他出路。”
屋子里的人听林守义这么一说,反倒觉得他安排得很有条理,心里也没有刚刚那么没底,一个个做事也没那么慌。
林守义又对廖氏道:“娘,一家子都还没吃饭,我和杨氏在这儿守着爹,你先和大家去吃几口,咱们家可不能再出意外了。”
廖氏看看屋子里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叹气道:“孙氏,把菜热一热,我们先把饭吃了,再换你二哥、二嫂吃饭。”
虽然一家人都没什么胃口,可都还是往嘴里扒拉了几口。众人都是一肚子心思,特别是林锦茵,觉得这次不过是扒下林家失地的遮羞布,看来女主过来的时候快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