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锦茵姐弟赶到田坎时,林守义和林守平已经捉了不少黄鳝,三郎笑呵呵说:“咱们村就数咱们爹捉黄鳝最厉害”,说完还指着田埂到:“那些洞壁光滑的洞就是黄鳝洞,爹分辨进口和出口从没出过错”。
就见林守义把左手放进一个洞口,现场解说者林锦德立即道:“爹这样不断地抽压,黄鳝在洞内呆不住,只能从另一边的洞口窜出来,你看,爹的右手已经准备好了。”
果然林守义的右手中指压住了一条肥肥的黄鳝头,食指和无名指则紧夹黄鳝,林锦茵惊叹道:“这条黄鳝快和小蛇差不多了。”
看到儿女来的林守义听到孩子这么讲,接口道:“二丫头想吃蛇啊,爹给你抓一条去。”
林锦茵……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想吃?是你想炫技吧?谁不知道林老二每年捉几条水蛇,蛇皮和蛇胆在县里卖的钱,林家老爷子只能干看着?
正想着呢,就见林守义往那边小水沟走去,仔细看了一会,用镰刀割断一个地方上的野草和藤蔓,林锦德高兴地说:“爹一定是找到蛇洞了!”
林锦茵看着林三郎兴奋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有些起鸡皮疙瘩,虽然没有毒,可这也是蛇啊,可以不这么兴奋吗?
林守义已经挥气锄头猛挖了几下,随即挽起右胳膊的袖子,把整个长胳膊都放进那个洞里,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禁声,大约过了好几分钟,就见林守义的胳膊猛地向后一退,一条蛇被他拽了出来。
春日的阳光照在那蛇身上,是一条灰褐色的蛇,估计是脖子下的某处,被林守义用手指紧紧掐住,虽然转着脑袋,一副要咬林守义的样子,可只有喷吐的鲜红的芯子扫到了林守义的手指,蛇头根本就够不着。
林锦茵都能感受到蛇的愤怒,而林守义已经站在田埂上,左手拉住蛇尾,把这蛇使劲往地上用力一摔,蛇就软绵绵伸长了。林守义拿过林守平递过来的麻皮袋子,把蛇扔进去,再扎紧口子。
如法炮制,林守义一口气捉了六七条水蛇,已经有人开口笑问:“林老二,你今年要把水蛇捉尽吗?”
也有人出声道:“林二哥,还是给弟弟留些零花钱吧。”
林守义哈哈一笑:“好了好了,今天暂且捉这些吧。”
记着过来,教自己儿子捉泥鳅。
先是把湿漉漉的田泥被挖开,看着沁了水的小土坑,便停下锄头,蹲下身来用双手去抠那些稀泥。一会儿一条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从稀泥里被抽离出来,林锦德、林锦程赶紧捧起放进旁边的小竹篓子里。
林锦茵自身也只愿意看着,不想上前,记忆里这也是父子相处增进感情的一种模式。
古今中外父与子的感情都是很微妙的,跟父与女是不一样的,俗话说无仇不成父子。一个男人,与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儿子相处都有很贴心的时光,也有很别扭的岁月。
当爹的过于威严,儿子会不自在,放松不得、放任不得、放荡不得;可父与子却又是最自然的依赖关系,当爹的强悍成功时,做儿子甘心臣服,就会对自爹由衷羡慕、仰视、折服。
所以无论别人眼里林守义如何,在当的儿子眼中,他真的是一个好父亲。
想起曾经在那本书里看到,坐着哀叹古时女子的命运,因为在绝对的男权社会里,儿子是血脉、责任和希望的传承,也是担起家里重担的脊梁,女儿则相对是家庭的附庸,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所以有那爹的轻视,刚一出生就会被不喜,成长时被漠视,出嫁时则认为是换取家里所需的筹谋,就是公主,或者宗室之女,都逃脱不了和亲或者笼络他人的命运;不过也有那有福之人,遇到了肯为她撑起一片天空的爹,在家里无忧无虑,便是出嫁也有老爹为其出谋划策,日子过得不知多舒坦。。
便是现代社会提出的男女平等,也无法真正实现,何况在古代?林锦想得透彻,虽然有些羡慕林守义和儿子之间微妙的父子关系,但她也满足林守义对她的关爱,特别是和村里其他女孩子相比,林守义对她是真的不错!
就这一晃神,林守义他们已经有半篓子黄鳝和半篮子泥鳅,大家说说笑笑地回了家。
一到家,林守礼就赶紧收拾黄鳝和泥鳅,廖氏亲自下厨,豆油、葱末、蒜泥、姜末和着酱,锅里飘出的香味让大家的每一个毛孔好像变成了鼻子,都在拼命吸着这充满诱惑力的香味,那声“开饭”是众人耳中最动听的声音。
没一会儿,两个桌子上的菜盘子都光秃秃的,林锦德林锦程和林锦莲把汤汁倒进碗里的饭,吃得肚子滚圆,打了好几个嗝,就连一直控制自己饮食的林锦茵也多吃了半碗饭,安慰自己:“最近都没有加餐,还这么大的运动量,多吃的这些不打紧。”
其实林锦茵真的多虑了,因为这儿没有体重器,她不知道自己身体经过内部调节,少吃多做的模式已经开启,不久她真的就会瘦下来。
特别是林守义从县里带回来的晴天霹雳,啥胃口都没有了。
美美的午餐后,林守义背着他的麻皮口袋,到县里药铺卖蛇胆,杂货铺卖蛇皮,屠宰户那里卖蛇肉,还顺道去看了看在县里读书的大儿子,不想二郎却告诉他:“大伯一家人退了房子,辞了做馆的营生,带着岳家走了,都是在传他,他是做官去了。”
林守义听到这个消息,只随口安慰儿子好好读书,就在县里好好打听了一圈,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天已经全黑了,家里人都还饿着肚皮等着他一起吃饭,他那里等得,直直走到林老爷子跟前,把县里的情况大致说了,还补充道:“我在张家做事的铺子里打听过了,他们张家的房子是赁出去的,又取了一些积蓄给他家女婿,城里传言,林家不供养林守仁,听说他将要做官,卖了四十几亩地凑钱给他……”
林正方脸色沉得要滴墨,冷声道:“老大上次回来,大家都看到的,就是他走了,地契我们也看过,怎么,你们还怀疑我会私下卖地?”
林守义可顾不得老头子不高兴,道:“爹,县里……总之我听到的消息对我们家不是很好,我们还是再检查一下地契。”
林正方气得拍了桌子:“你怀疑你爹?”
林守义只得道:“怎么会?地是爹的,爹说给谁就给谁,可老大心眼多,出手又狠,我们还是防备着的好,如今县里的风声这样,我们还是查看查看的好。”
林正方气得手都哆嗦了,可是林守平也出了声:“二哥说得对,还是再看看。”
林守安也附和:“爹,看看吧。”
就是木讷的林守义也劝:“爹,就是打开箱子的事。”
林正方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扔给廖氏:“去,你去把地契拿过来,这些兔崽子不信他们爹。”
廖氏也没犹豫,立即就去了他们住的那间屋子,“啊”一声尖叫,林老二已经跑了过去,其他儿子、媳妇也跟着跑,林锦茵忙扶着着有些颤抖的林正方,也向上房奔去,心里不详的预感无比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