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惊鹊栖未定,飞萤卷帘入。庭槐寒影疏,邻杵夜声急。佳期旷何许,望望空伫立。”睡醒的冷尘霜独自站在翠微居门口,想起首还算有几分应景的诗,而操练场欢送会,则是一片欢笑,跟冷尘霜比起来,着实反差甚大。
伸了个懒腰,也想去操练场凑个余热,双眼突然被一道白光晃过,但冷尘霜并未闭眼,而是朝着明显由长剑反射出的白光望去,持剑的人一身夜行衣,掩着面,加上冷尘霜眼睛刚被剑光晃过,眼神有些模糊,未能瞧的仔细,眼看黑衣人提剑逃窜而去,也不知是预备犯案,还是已然犯案,总之她若先去喊人,必让贼人逃脱,若自己去追,兴许还有机会捉拿归案。
连佩剑都未来得及取,冷尘霜便追了去,一路追至凝香居,黑衣人便不知躲去了哪里,冷尘霜进去张望一番,也并未发现贼人踪影,正跨出凝香居门口,几名冷尘霜也叫不上名,但时常对苏木暗送秋波的师姐出现在门口,其中一名姿态高傲,相貌不错的师姐,对着冷尘霜便是一顿脸色,连正眼都不给她一个,道:“冷尘霜,你不是住翠微居嘛,为何趁我们姐妹几人不在,跑来凝香居鬼鬼祟祟的作甚,莫不是……”
她说着突然表现出很紧张模样,进屋就翻箱倒柜起来,然后就听一声尖叫:“啊~~~,我的洗髓丹不见了。”
然后冲出来一把扯住冷尘霜衣襟,面目狰狞道:“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洗髓丹?我劝你,最好趁现在阁主还不知情,把洗髓丹给我交出来。”
冷尘霜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给人算计了,无论这丹药她偷没偷,这锅她怕是不大好甩,无奈仰天长叹一口气,暗道:“最近还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转而,在冷尘霜低过头瞬间,脸色由原本无奈,迅速变成了委屈无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蓄了满满泪水,双手颤巍巍的抓着她衣角,“师姐,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高傲师姐手臂一挥,冷尘霜就像浑身没力似的一屁股倒在地上,可怜兮兮抹着眼泪,高傲师姐冷哼一声:“若你没做偷盗之事,何以出现在我凝香居?我可不记得凝香居里有谁同你关系交好吧?”
冷尘霜鼻子哭的一抽一抽的,“师……师姐,我方才……就是无意瞧见了只兔子,这才……这才会误入凝香居,我真的没有偷你东西。”
“兔子?你这谎话倒扯的不错,咱们阁的确偶有野兔窜进来,可今日野兔我没瞧见,但我洗髓丹确真真切切没了,丢失之际又只你一人,你若这洗髓丹不是你所谓,那它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师姐,我……我真的没有。”
“哼,兰儿,去请阁主,还有老师们来。”高傲师姐,对身后一名幸灾乐祸的师姐道。
“好,我这就是去。”
冷尘霜半倒在地上,一直嘤嘤的哭泣着,还不停自言自语,“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偷东西……”
没过多久,兰儿师姐便来浩浩荡荡一群人,除了阁主老师们,还有来看热闹的弟子,当然还有苏木。
苏木走来扶起冷尘霜,问她:“小霜,这是怎么回事?”
阁主撇了冷尘霜一眼,对高傲师姐道:“乐珍,这里发生了何事?”
唤作乐珍的高傲师姐,先是恭敬对阁主揖手,“弟子见过阁主。”然后目光冷厉望向冷尘霜,道:“阁主,方才弟子与一同住在凝香居的师姐妹们从操练场回来休息,便见冷尘霜师妹慌张跑出弟子住的凝香居,弟子见师妹神色怪异,便想到了昨日来之不易的洗髓丹,跑回房查探,果真洗髓丹没了踪影,这才将她扣下询问,可师妹硬说没拿,又解释不出为何会趁弟子等人不再擅入,实在没办法,才会惊动阁主,还望阁主恕罪。”
乐珍师姐一番言论说的凿凿有据,实难反驳。
对于偷盗之事,关乎弟子品行,阁主脸色严肃,望向冷尘霜,“你师姐所言可否属实。”
冷尘霜已然哭的双眼红肿,重重跪在地上,“阁主,弟子没有,弟子没有,弟子当真就是看见一只兔子,觉得甚是可爱便想抓来玩耍,不知不觉误入凝香居,岂料兔子没抓到,乐珍师姐丢了洗髓丹,偏说是弟子偷拿了,弟子平日虽懒散,却不是鸡鸣狗盗之辈,还望阁主明鉴。”
“阁主,洗髓丹弟子得之不易,阁主可一定要为弟子做主,寻出贼人。”乐珍师姐说这句话事,目光始终盯在冷尘霜身上。
冷尘霜冤枉啊!抬头望着阁主,“阁主,方才弟子还未踏出凝香居门槛,便被师姐们瞧见,若我当真偷盗了洗髓丹,定然来不及处理,大可让她们搜身,以证弟子清白。”
“好,你若当真未做偷盗之事,师姐必不会冤枉了你。”乐珍师姐嘴角不经意的闪过抹得逞,好似她等的便是冷尘霜这句话。
冷尘霜站了起来,走到乐珍师姐面前,展开双臂,脸上挂满泪水,眉目有些低垂,好不委屈可怜,“师姐,您搜吧。”
乐珍师姐当真丝毫不客气,从头摸到脚,特别是在腰间,寻摸最久,脸上还划过一瞬不可思议的表情,且全被冷尘霜尽收眼底。
“没……没有,怎……”乐珍师姐呆愣住了。
冷尘霜将被乐珍师姐扯的有些乱的衣衫理了理,“师姐,现在您可信我了?”
乐珍推开冷尘霜,“不,不会的,洗髓丹怎么会不在你身上,若不在你身上,它又会去哪儿?”
苏木眼疾手快扶住冷尘霜,脸色十分不悦道:“乐珍师姐,洗髓丹不在小霜身上,您难道不该跟她道歉吗?”
此时阁主也开口了,“乐珍,洗髓丹乃主阁奖赏之物,你竟随便放于住所,实为看护不利,怪不得旁人。”后又转向苏木,“此事交由你查办,定要将此等品行不端弟子给我寻出来。”
“是,弟子遵命。”
一场闹剧便如此结束了,冷尘霜撇了眼仍旧呆滞的乐珍师姐,嘴角带笑的擦干眼泪,和苏木一同离开。
二人走了不远,苏木刚开口要问她话,她却突然拉着苏木鬼鬼祟祟返转回凝香居,还捂着他嘴,不许他出声。
凝香居出了乐珍师姐这档子事,气氛略显沉重,大家都不太说话,各自洗洗都窝进了被窝。
苏木极小声在冷尘霜耳边道:“你是何时有的偷窥陋习?”
冷尘霜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嘘,别说话。”
只见,躺在床上的乐珍蹑手蹑脚爬了起来,其她人只当她心情不好,睡不着觉,也没太在意。
待乐珍师姐走出凝香居,冷尘霜同苏木便一路尾随她,结果竟到了秋水居。
冷尘霜只知秋水居住了白冉冉,其她人她倒不太了解。
秋水居的人还未歇息,乐珍师姐脸色极度狰狞的将白冉冉拽了出去,其她人碍着乐珍是师姐,不敢多言。
到了无人之处,乐珍师姐一句话还未说,便掐住白冉冉脖颈,“你将我东西藏哪里去了?”
白冉冉脸色涨红,双手挣扎着挣脱乐珍师姐,“我……我……”
乐珍师姐手上力道松了些,“说。”
“师姐,我也……我也不知道,我明明将洗髓丹偷放在了冷尘霜身上,怎么会没有了?”白冉冉喘着粗气,又惊慌,又迷茫的样子。
乐珍师姐松开白冉冉,沉了沉,“莫非被她发现了?洗髓丹你若巳时便放在了她身上,方才我们发现她已是戌时,或许……她宽衣休息的时候,丹药被遗落了。”
“不可能,我了解她,她白日睡觉从不宽衣,每次不是在林子便是在翠微居前椅子上,夜里休息又是最晚一个,所以我才不担心她会早早休息,天色一黑便跑去将她引诱上钩,而师姐的洗髓丹并不大,我将丹药藏于她腰后处,很难察觉。”
“照你这么说,丹药是自己长了腿脚,跑了不成?还是说……”乐珍师姐阴冷盯向白冉冉,“被你私吞了?”
白冉冉吓的立马跪下,“师姐,冉冉怎么敢,请您一定要相信冉冉,冉冉会将洗髓丹寻到的。”
乐珍师姐:“明日我便要动身前往主阁,你打算怎么给我寻?”
白冉冉怯怯道:“师……师姐放心,冉冉明日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乐珍师姐冷眼一凝,“好,若你明日不能将丹药奉上,休怪我无情。”
白冉冉低头连连道:“是,是……”
白冉冉直到乐珍师姐身影消失,紧绷的弦才松懈几分,但脸上的焦虑仍是不减,嘴里不停碎碎念道:“怎么办?怎么办?……”
对于白冉冉的所作所为,冷尘霜没有露出一丝惊讶,只是难免有几分痛心,她将手摊在苏木眼前,“把丹药给我吧。”
苏木茫然道:“什么丹药?”
冷尘霜用手肘怼了苏木一下,“别跟我装,我将洗髓丹偷偷转藏到你身上,你不会不知道。”
苏木吃痛的从怀里掏出丹药,“给给给,不过……你是要将它还给乐珍?”
冷尘霜将丹药接过,也没回答苏木问题,便从暗处走到白冉冉面前,将丹药递到她跟前,“拿着吧。”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白冉冉惊愕道,望向苏木的眼神尽是羞愧。
苏木只是安静站在冷尘霜身后,全当看不见白冉冉。
“冉冉,我曾看过一本书,书上有句话令我印象十分深刻,书上说,世上有两件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你
觉得这句话可好?”冷尘霜无恨无怒,平静的就像平日里说话聊天一样。
白冉冉脸上露出苦涩,转而也平静了,她道:“小霜,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你是我见过最胆小,怯懦,又不思进取之人,可你却又是最得苏哥哥心意之人,我为了接近苏哥哥才对你好,可我却总觉得,苏哥哥那样善良的人,他对你好,是因为同情你,觉得门里弟子都嘲讽讥笑你,所以他关心你比旁人要多些,我不该嫉妒,我也以为我不会嫉妒,但我还是没能做到,我讨厌他总是粘着你,我讨厌他眼中看不到我,其实今日我做这些龌龊之事,也不过是为了消减心中怨念,你恨我也好,揭发我也好,我都无所谓了。”
冷尘霜淡笑,由嫉生怨,由怨生恨,这些总是痴心男女过不去的坎,“洗髓丹还给你了,想来乐珍师姐拿了便不会再为难你。”
“小霜。”白冉冉叫住转身要走的冷尘霜,“在凝香居他们发现你之时,你为何要谎称是被野兔引去的?难道那个时候你
已经知晓是我了?你是为了替我开脱,才……”
“不。”冷尘霜转过身,整个人都散发着白冉冉从未见过的气势,睿智,从容,稳重,“当我发现那个黑衣人时,我仅仅以为是个偷盗贼人,而当我被乐珍师姐她们发现并污蔑时,我才知自己被人算计,可我不能说我是为追贼人才闯入凝香居,因为次阁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是个胆小之人,试问一个胆小之人,又怎会舍身冒险去追贼人?一旦我实话实说,在他们心中的第一反应,必然是我说了谎,那么洗髓丹被我所盗的可信度便会增加,可我若说是为追兔子误闯,虽然大家仍会有疑心,但却比实话实说要好许多,也可避免让他们一开始便认定我是偷盗之人。”
白冉冉仍有疑惑道:“那洗髓丹呢?白天你看戏法的时候,我明明偷放在了你身上,怎么会没有了?”
冷尘霜道:“从我知道被人算计开始,便怀疑洗髓丹在我身上,不然贼喊抓贼的戏码还如何唱下去?所以我趁乐珍师姐将我推倒在地,注意力没完全放在我身上之时,便从腰间给寻摸了出来,而且我也猜到,此事若让阁主知晓,必然很快传开,那么苏木也定会在得知消息后,随阁主等人一同前来,而苏木同我关系好众所周知,他若见我倒在地上,还能不扶一把?这样,我便可将洗髓丹转移,而乐珍师姐倾心苏木,那么她是绝不会当众怀疑苏木的,况且苏木还深得阁主喜欢重视,如此,乐珍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将所有怒火发在你身上。她啊,可不像你没脑子。”
白冉冉自嘲一笑,“呵……,大家都说你冷尘霜是最蠢笨无用之人,你说若是他们看到这样的你,是否还会如此认为?”
“旁人眼中的我是怎样,我从来都不在意,更不想在意,冉冉,做坏人容易,做一个聪明的坏人却并不容易,若你做不了善良的好人,又做不了聪明的坏人,那么就老老实实做个平凡人,这样才能活的安稳。”
“我还无需你来教训。”白冉冉紧紧了拳头,愤愤朝着秋水居走去。
冷尘霜摇着头,长叹一声,“唉~~~,美色害死人呐。”
“谁说不是呢。”苏木得意捋着胸前发丝,“多亏我是个男儿身,倘若是女子,红颜祸水之名恐怕没跑了。”
冷尘霜翻他一眼,“不要脸,就是因为你,我才遭受这飞来的横祸。”
苏木得意道:“是是是,我样貌生的好是我的错,可最主要原因还不是你自己太过……”
空气凝了片刻,冷尘霜道:“你是想说我活的太过窝囊是不是?”苏木原不是个会吞吞吐吐的性子,冷尘霜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有些事,苏木不明白,她也万不能告诉他。
苏木心虚的避开冷尘霜眼神,“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翠微居到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冷尘霜真挚道:“好,今天谢谢你了。”
苏木却横眉竖眼,没好气的瞪她,“谢什么谢,我走了。”
苏木没走几步,又回头望了眼冷尘霜背影,神色带着几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