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再看也没用。”苏沐阳拍了拍沈天的肩膀，并带头先离开了原地，看那个方向像是要回旅馆一样。
“怎么，我们现在要回去？”沈天虽然内心五味陈杂，但是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他立刻就跟了上去，奇怪地问着，同时将手中的黑底金纹的邀请函递了过去。“这是杨给的信封内的东西，我们要不要先去这里踩踩点？”
“不用。”
苏沐阳摇了摇头，快步地走着，似乎她有些心焦。
“苏沐阳，我想跟你谈谈那个杨……”沈天在苏沐阳身后墨迹了半天，终于一股劲说了出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之类的，他是不是用什么威胁你了？你俩不可能的吧？”
“……沈天。”
苏沐阳这个时候脚步才放慢了下来，她转身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有些无奈，却又有一些隐隐的悲伤。“这不是什么恋爱小说，我没被人威胁，也没被人利用，我和杨之间的确是有感情的，我们都是出自自愿。”
“但他是……”
“我知道，所以我们不谈这个了，好么？”苏沐阳停下了脚步，凝视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男人，一字一顿。“我们就当他是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先完成任务，好吗？”
“那我总有权知道为什么这个任务对你来说至关重要吧？”沈天仍不放弃，他上前一步拉住了苏沐阳的手。“我们是队友，相比之下，你不觉得我们更值得依靠么？”
“……”
苏沐阳却在漫长的沉默后自嘲地笑了一声：“你是一个精神病态者，沈天，我看过你的记录，你再一次任务中头部受创，加之几次的洗脑让你患上了前额叶皮质区机能障碍，对吧？”
“就算如此，我们依然是一个整体啊。”沈天攥着苏沐阳的手腕有些用力，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此时此刻，他距离苏沐阳是前所未有的远。
仿佛只要一眨眼的时间，他就会彻底失去她。
而苏沐阳却只是嘴角含笑，在经过一次的暴怒之后，她已经学会了平淡地面对沈天，曾经的她也幻想过自己与沈天——这位传奇的队长合作是怎样一副光景，从初遇时的玩闹到现在的狼狈，苏沐阳突然感觉已经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
猎鹰小队，精神病患的天堂，带领这群反社会人格的人是一个恶魔，一个不分对错，热忱而又冷酷的、包裹着人皮的恶魔。
“需要我多谈么？这个障碍会让你的行为不符合道德标准，纵然你可以分辨对错，但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多数反社会人格者都具有这个特质，而你现在……就用一句‘我们是队友’，就想让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们？”
“我们把它当做一个家啊，家人应当互相袒露心扉，为什么你就偏偏不愿呢？”沈天苦口婆心，但是其中到底有几分出自真心，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猎鹰对他而言、对于天才而言、对于陈默而言、甚至对于那个……已经不在的军医而言，猎鹰是一个家，一个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团体。
猎鹰就是他们的全部。
但是苏沐阳为什么不这么想呢？
苏沐阳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沈天，他脸上的脆弱、悲伤、困惑与一丝丝的迷茫都让人有些心碎，但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天：因为她不知道，这些表情里到底有几分是装模作样，又有几分是出自真心。
“我只是做不到，沈天，我们就不能像两个优秀的士兵一样，相安无事地完成既定的任务么？”
“……”
“你的战场应变能力是极强的，你刚刚从那支黑衣追捕队的弹网中毫发无伤的逃离出来，你没有任何的武器、防具，在月色下你只凭借自己的耳朵与身手就突出重围，甚至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逃出了数名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的包围圈，你很强，可你为什么就不能维持这种状态，和我一起完成在索马里的任务呢？”
“……”
“我和你的合作只有这一次了，对于七宗罪的追捕内容中，我不会在和你有面对面合作的机会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把我们的这次合作当成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临时组队，非要和我亲近呢？”
“……”
“我们永远都不要认识，好不好？”
苏沐阳说这些的时候，是掏心掏肺的，她的确不想和沈天有任何深入的交际，她只是想拿到荣誉，然后回国找到自己的沈浩行。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国，她也没有认真的去想过关于见到沈浩行之后，她应该谈些什么。
她只是在为自己年幼的愿望努力而已，至于这个愿望现在是否还适合她，苏沐阳不会去想，也不会去考虑。
她只是想见到沈浩行。
哪怕就一面也好。
哪怕是遗像也好。
“苏沐阳，你的代号是L002，这意味着你是第二个以优异的成绩进入猎鹰小队的人。”沈天长久的沉默后，如是说道。“在猎鹰小队刚刚有这么一个概念的时候，我就已经成为了内定的队长，所以身为L002的你，才是第一个凭借自己的本事进入小队的。”
“嗯？”
“也许你发现了，也许你没有发现，但你是队伍中唯一一个正常的人。”沈天顿了顿，补充道：“唯一一个逻辑正常、三观正常而且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你是特殊的。”
沈天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抬头看向了面前的女人，在月色下，他清晰地看见了苏沐阳那乌黑如一口深井的眼瞳中所蕴含的水雾。
沈天愣住了。
——她哭了么？
——为什么呢？
“你本身没有什么特长，但你的综合成绩高的离谱。你所谓的‘掠食者本能’是我们小队所有成员的基础共性，你会驾驶任何运输工具，直升机、滑翔翼、游艇、轮船、快艇、汽车、甚至包含了一切军事设备。你会说至少三十门的外语及方言，你的语言天赋极其优秀，如果是单论这点的话，甚至天才也要甘拜下风。你很聪明，但你不够特别。”
“……什么意思？”
“天才，他是一个优秀到棘手的间谍。陈默，他是一个卓越到令人恐惧的反器材狙击手。而我，我的精神状态一直是一个隐患，我分不清生与死的区别。”沈天说到这里的时候，口气平淡，就像是在谈论其他的人。“但你不一样，你是唯一一个以‘个人能力’加入的人，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在你成为情报官后就从没有回过国，但是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聚会是发自真心的。”
“……”
“我们都很喜欢你，苏沐阳，或许我们的表达能力不够好，但是我们都很喜欢你，我们想和你分享我们自己，但也很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
“……”
“我们已经失去过一个人了。”沈天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些沮丧、还有一丝丝的悲怆。“算我求求你了，苏沐阳，留下来，好不好？”
“……”
苏沐阳凝视着沈天，就算是强行忽略，她也无法对沈天话中的那种悲伤弃之不顾，沈天的诚意是前所未有的，但是她呢？
对于苏沐阳来说，这点诚意能够打动她么？
就算苏沐阳已经明确地知道了一件事：这种程度的诚恳已经是沈天所能拿出来的最多了，但是对于苏沐阳来说，不确定性已经远超了安逸的水准。
她能接受么？
苏沐阳看着沈天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他的眼神是异样的清澈的，仿佛能够一眼看见灵魂一般，沈天的灵魂很单纯，单纯到令人心生恐惧的地步。
苏沐阳能接受么？
此时此刻，恐怕对于这个问题，她早已有了自己的选择。
“杨给了我其余两份病历的合约，算上我们在游艇上买下的那份，我们已经凑齐了三份，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动作够快，我们可以让那三位偷渡的游客安然无恙的回家。”
苏沐阳眨了眨眼睛，低头掏出了手机，点开了WPS的app，并将两份合约递给了沈天，一边说着，一边掉头就走向了自己旅馆的方向。
“但是不急，我向杨提了一嘴我们之前在‘深空’酒吧里看见的那个卫衣男孩儿，杨说他很可能是受害者的亲友，游戏将于明天上午正式拉开序幕，到时候除了我们之外还会有两名参与者到场，我们今晚先回家好好休整一下，为明天做准备。”
“……”
沈天愣愣地拿着苏沐阳的手机站在原地，他耳朵里明明能够听清楚、也能够理解苏沐阳说的话，但是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队长。”
这时，耳机中传来了陈默的声音：“我们是不是……”
“不是。”
沈天抢先否定道，他拔腿就走，快步跟上了苏沐阳的步伐，抬手努力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摆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明白，今晚上想吃点什么呢，苏沐阳同志？”沈天轻快地问道。“我们去一趟超市吧，这种天气里我们吃个寿喜锅？我做的酱料可好吃了，天下第一美味。”
“嗯？真的？”苏沐阳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舔了舔嘴唇，兴奋地点点头，并扯着沈天的手臂就走向了不远处还在开门的一家小小的便利店。“主食我想吃面条，我们去看看又没有合适加在寿喜锅里的面去，不行就买点米饭吃~”
“成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