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的小儿子刘彘叩头起来没有回到母亲那里,而是朝前爬到窦太后膝前:“奶奶猜出我是谁了么?”
窦太后喜欢地将刘彘搂在怀里:“哎哟,这头小猪,叫我摸摸小猪又长高了没有?嗯……这小胳膊长得圆溜溜的!”说着话,窦太后一边抚摸着刘彘的胳膊,一边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真香!”
刘彘则爬到太后身后,惊讶道:“奶**上插的这个是什么呀,真好看!”
窦太后:“这个呀,是奶奶最心爱的一支簪子,平时都舍不得戴,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和家里有重大喜事的时候奶奶才戴上它。”
刘彘:“是吗?奶奶今天是个什么大喜日子?彘儿怎么不知道呢?”
窦太后笑着:“奶奶也给你出个谜,你猜猜看!”
刘彘摇头:“孙儿恐怕猜不着。”
窦太后一指王娡在的方向:“你若是猜不着,那就叫你娘替你猜!”
王娡:“行啊,太后发话了,嫔妾猜呀!是老太太最心疼的小儿子要来了!太后说对不对呀?”
窦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还是王美人聪明!”
刘嫖笑着:“娘啊!你以为你心里那点事儿人家都猜不到呀,谁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天天吃不下饭睡不着的,都为了谁呀!还不为你那宝贝儿子吗?你那心思不光王美人,只怕满天下的人都知道的!”
窦太后笑着:“瞧你说的!不过要说呢,猜的也不全对,那还有呢?”
王娡:“还有,咱们朝廷打了大胜仗!梁王还立了大功,要封赏呗!”
窦太后拉过小刘彘,在他的屁股上拍了拍:“嗯,聪明人就是会说话,让人喜欢!还有你这头小猪,也让奶奶喜欢!”
刘彘顺势滚在奶奶怀里:“奶奶喜欢彘儿么?以后彘儿长大了,就给奶奶买好多好多好看的簪子,叫奶奶天天都戴在头上,天天都有大喜事!”
窦太后脸上笑得更像是开了花:“瞧我这孙子的这张巧嘴,都跟谁学的呢?”
刘嫖瞟了王娡一眼:“还能跟谁学,跟他娘学的呗!”
正这时门外有侍者高叫:“皇上驾到——”
窦太后一听笑着抓住刘嫖的手就要站起身去迎:“来了!他们来了!”
刘嫖又将窦太后扶坐在塌上,小声说:“娘,瞧你急得那样!就算是他们来都来了,您老慌什么?只管坐着。”
窦太后拿手指点了点刘嫖,笑道:“就你个死丫头能这么跟我说话,还爱管我的闲事!”
刘嫖也笑着安抚她道:“女儿是怕您累着。”
刘启满面含笑地进得大殿……
满殿的嫔妃、奴仆、侍卫纷纷下跪,参差不齐地喊着:“陛下长乐未央!”
满脸欢喜的窦太后侧耳倾听,须臾,忽然脸上的笑容僵住:“怎么是一个人来了!刘武怎么没有来,他在哪里?他有事么?”
大殿里顿时沉寂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寂静中就听得刘启轻嗽了一声,然后才缓缓开口说:“娘,儿子今天有要紧事,没有亲自去接刘武,不过儿子已经安排宫里人去接他了,估计一会儿就会到的。”
窦太后明显不高兴地说:“什么事比陛下去迎接自己战场归来的亲弟弟还重要么?要知道,他这可是九死一生才回到长安来的!”
刘启不自然地笑着:“娘您生气了?那儿子现在就去接他好不好?娘您瞧,儿子的心思都在娘这里,刚办完事就到娘这里来了,一时竟没有想到去接刘武……都怪儿子不好!”
窦太后不说话,只是沉着脸。
刘启一时间进退不是。
正这时门外又有侍者高呼:“梁王驾到——”
刘嫖立刻拍手道:“好了好了!娘别生气了,您瞧,这不来了吗?”
窦太后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刘启这时赶紧走出去迎接刘武。
须臾,刘启和刘武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刘武:“娘……”
窦太后听得这一声唤,脸上绽开笑容:“这回才真的是哀家的小儿子回来了!”
刘武进门越过刘启直奔到太后面前,刚要下跪,就被窦太后伸手一把抓住:“快,快叫娘摸摸看看……”
刘武则一头拱进窦太后怀里,哽咽着说:“可想死儿子了!”
他那里一语未了,一整个殿里的人,想到刘武在这些天里所经历的艰难与危险,或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为战事的担惊受怕,竟大多抹起了眼泪……
刘启一边擦眼睛一边在一旁说:“回来了就好!武弟可不知道,就在刚才,母后一眼见不到你就要拿朕是问呢!”
刘武闻言急忙调过头来给刘启施礼:“臣弟叩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刘启也赶紧扶他起来:“武弟这一向受累,为朕立了大功了!”
刘武又朝刘嫖见礼:“姐姐……”正欲下拜,忙被刘嫖一把拦住。
刘嫖:“武弟免礼,姐心领了!”
窦太后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的儿,你回来就好!娘这回可以睡着觉了!你呀,一天不回到我这身边,娘就没个安生,吃也是你,睡也是你,睡里梦里全都是你的样子……可恶的刘濞,他可把咱们害苦喽!”
刘武:“娘,儿知道您老担心儿子,儿也是天天害怕……”
刘启皱下眉头:“哦?天天害怕?这可不像朕的武弟哦!”
刘武回过头来对刘启道:“臣弟倒不是怕那刘濞,还有他那些虎狼之师,臣弟是怕再也见不到娘和皇兄了!差一点臣弟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娘和皇兄了啊!”
窦太后再次呜咽起来:“天杀的刘濞!可害苦了咱娘儿们,也害苦了天下人了!”
刘嫖上前劝说:“好啦,娘!别净说这些叫人伤感的话了!”又转身对刘武说产:“武弟好不容易来了,好好跟娘说说,你这些日子都怎么过的,听说那刘濞把睢阳围了一个多月硬是没攻进去,我兄弟可真出息,原来还会打仗呢!”
窦太后骄傲地笑着纠正她:“他不光会打仗,还会打胜仗呢!”
刘启不经意地纠正道:“这回朝廷能打胜这一仗,多亏了周亚夫和武弟。”
窦太后不以为然:“叫老身看,这功劳就该记你弟弟身上多些才是,要不是你弟弟拼死守着睢阳城,挡着那几十万的吴楚联军,长安现在早给他攻陷了!周亚夫不过是在叛军跟梁军两下打得差不多了,最后才出手那么一下的。”
刘嫖看刘启脸色不好,忙从中周旋:“哎呀娘,别管谁的功劳多些少些,反正我们是打赢了!我弟弟也在这场大仗中立了大功!”
窦太后话里有话地说:“立了大功就得重赏!陛下想过没有,要怎么奖赏你的这个弟弟呢?”
刘启勉强笑着:“娘说怎么赏?儿子就怎么赏好吧?”
窦太后:“要叫娘说,要赏就赏个最大恩典!”
刘启脸上稍显凝重:“那,什么才是娘心中的那个大恩典呢?”
窦太后顿了一下,一时间大殿里十分寂静,大家似乎都在等太后说话。
窦太后顿了一下才对着刘启说:“陛下先前就在这里,那可是曾经有过许诺的!老身我不知道,陛下说过的话还能算数吗?”
刘启闭了一下眼,有一点豁出去了的意思:“娘真是明知故问——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何况是在母亲面前,儿子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窦太后:“那好!等千秋万岁之后,传位于梁王——这话可是你说的?你没有忘了吧?”
大殿里再一次陷入了寂静,静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窦太后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也把她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直直地逼向刘启:“说呀!皇帝你说呀!”
刘启顿了好一会儿,只得嗫嚅道:“是,娘,这话是儿子说的,儿子没有忘啊,可是娘……”
窦太后不容许他解释,紧跟着又来一句:“老身虽然读书不多,可也听说殷人尚质,亲亲,谓亲其弟而授之。周人尚文,尊尊,道理是一样的,谓尊祖之正体。那么,为娘就再问你一句——安车大驾,用梁王为继!可否?”
刘启只得转到太后面前,跪直了身体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