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长安,未央宫偏殿。
春陀站在殿门前喊道:“宣周亚夫谨见——”
周亚夫急匆匆拾级而上,一直进到殿内。
周亚夫:“臣周亚夫拜见皇上陛下,皇上陛下长乐未央。”
景帝:“起来吧。”
周亚夫:“谢陛下。”
景帝:“周大将军,你可知道朕找你来做什么?”
周亚夫:“臣一切听从圣上旨意。”
景帝:“朕升你为太尉,命你统领汉军督兵讨逆,迎战吴楚联军,你可有取胜的把握?”
周亚夫:“臣自当誓死为朝廷效力!”
景帝:“爱卿还没有回答朕,这一仗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周亚夫有些犹豫:“这个……”
景帝皱了皱眉头:“什么话尽管说!”
“臣想请陛下启用一个人。”
刘启嘴角抽动了一下,显出了一丝冷笑:“这个人就是窦婴,对不对?”
周亚夫附首:“皇上英明。”
“这个朕已经安排,马上就派人去请他。还有什么?”
“回禀陛下,吴楚联军号称六十万大军,其势头正猛,朝廷的军队加在一起不过三十万,这个时候如果跟叛军硬碰硬,并不能稳操胜券。臣有一个想法,说出来请陛下允准。”
“说。”
“这是一步险棋,还请陛下先行恕在下冒犯之罪。”
“但只要能取胜,险并不怕,你只管说。”
“下臣的这步险棋,需要以梁国为关隘,在吴楚联军和长安之间竖立起一道屏障。”
“嗯,说下去。”
周亚夫再次犹豫了,片刻才说:“陛下若能舍梁国为诱饵,死死拖住叛军不放,那我们朝廷的大军取胜的把握就大了几分。”
景帝脸上僵了一下,遂重复道:“舍梁国为诱饵?”
周亚夫点头:“是的陛下,把叛军牢牢吸引在梁国这个地方……”
景帝沉思:“吴楚叛军有几十万,梁国举一国的兵力不过几万人,就是打得一个不剩,那又能拖得了多久呢?”
“能拖多久是多久,拖得越久越好!”
“那总得有个大概的期限嘛!”
“若能拖上两三个月,那我们朝廷的军队就一定能取胜!”
“那要是拖不到两三个月,梁国不就完了呢?”
“陛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梁国完了,吴楚的几十万联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朝廷的军队再行出击……”
景帝点头:“朕明白了!可是……”
周亚夫:“下臣知道,陛下之为难……”
景帝:“朕的确为难。可是朕的为难,还不光是梁国这里,还有太后那里,万一……到时候可怎么办?”
周亚夫跪求:“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臣想来想去,若要这场战争有取胜的把握,必须有所舍弃,请陛下以天下为重!”
景帝仰面朝天:“刘武,这回就看你的造化了!”
17、长安,窦太后寝宫。
窦太后端坐在寝宫正中,刘嫖一旁在坐。
门外侍者高喊:“芷兰夫人到——”
芷兰走进来向太后行跪拜礼:“芷兰叩见太后!拜见长公主。”
窦太后一展袍袖,抚了一下自己旁边的坐塌,朝芷兰道:“快起来,坐这里。”
芷兰仍然跪在当地:“芷兰不敢。”
刘嫖笑着上前搀扶芷兰:“既是老太太叫你来坐,你就来坐嘛!”
芷兰只得起身上前,坐在窦太后身边。
窦太后爱惜地将脸扭向她:“你这个丫头,来长安这多天了,还是那次家宴见的,那以后也不来看看我,陪哀家说说话儿。”
芷兰附首低头道:“谢太后惦记芷兰。芷兰不是不想来看望太后,就怕打扰了太后您的闲雅。再说芷兰也不会说话儿,怕哪句话说得不好,再惹得太后生气。”
窦太后对刘嫖:“瞧她说的!好像我老太婆就爱生气似的。”
刘嫖:“谁不知你芷兰最聪明,最会说话的一个!你要再不会说话呀,那我们就都成了没嘴的葫芦了。”
芷兰垂着眼帘:“长公主说笑了,芷兰哪里有什么聪明!但不知太后今儿召芷兰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芷兰吗?”
窦太后的脸一下子紧了:“到底是个聪明丫头,你知道老身留你在长安多住,是个什么意思?”
芷兰:“大约是跟吴王起兵的事有关吧?”
窦太后:“你是吴国的太子妃,听说还深得吴王的器重,那你说说看,刘濞那里,究竟是怎么一档子事?按说朝廷这些年待他也不薄,怎么说反就反了?”
芷兰:“不瞒太后说,此前,芷兰在朝廷行削藩策之后,便给吴王写了信,把朝廷对吴国的优厚容善待都讲了,其中包括朝廷为吴太子修缉坟墓之事,还有其他,芷兰在信中也劝说了吴王,请他遵守祖制,尊重朝廷,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但是……芷兰一介女流之辈,人微言轻,没有能力阻止吴王起兵,让太后和皇上失望了!请太后降罪芷兰……”
芷兰说完,再次走到宫殿正中,垂头跪了下去。
窦太后端坐着,几分严厉地说:“你起来!老身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知道你也是尽力了的。吴王反叛朝廷,那是他自作孽,跟你能有什么关系?你能在此前写信劝他不要发兵叛乱,已经为朝廷尽了力。”
刘嫖见状再次上前搀起了芷兰。
芷兰:“谢太后不罪。”
窦太后:“老身今儿叫你来,并不为追究你,而是想让你帮朝廷想个法子。”
芷兰羞赧地笑了:“太后抬举芷兰了!这样的军国大事,哪里是芷兰一小女子可以置喙的?!”
窦太后:“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说你也是在吴国呆过的,多少该了解一些吴王的心思,他这样做究竟目的何为?”
芷兰本想说什么:“太后……”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窦太后打断了。
窦太后:“眼下,他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老身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要和朝廷作对,还是只针对某一个人作法?”
芷兰:“回禀太后,依芷兰对吴王的了解,他吴王这次起兵,决不是因为某一个人,而是对着朝廷来的。”
窦太后:“如此说来,皇上就算诛杀了晁错也无济于事,他吴王还是要反进长安来的?”
芷兰点头:“除了武力平叛,朝廷应当没有更好的办法来阻止他们。”
窦太后:“那么,依你看,吴国的强势和弱势都在哪里,朝廷怎么才能打赢这一仗?”
芷兰:“回禀太后,据芷兰所知,吴王这个人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做起事来更是刚愎自用,不大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窦太后:“他不是喜欢养仕吗?他身边难道就没有一些明白人劝劝他?我听说那个枚乘,还有谁?”窦太后说着朝芷兰和刘嫖探过身来。
芷兰答:“邹得和公孙诡,还有……”
窦太后:“那都是天底下数得着的大才子,怎么这些人在他那里一点好主意都不出,或者听任他与朝廷作对无动于衷,难道他们都是摆设吗?”
芷兰:“太后容禀,吴王那里的确是养了不少的门客,其中不乏有才能有谋略之人,但是良莠不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势利小人,恰恰是这些势利小人给吴王出了不少的坏主意,让吴王听不进真正的对吴国对天下有利的善意良策,反而使这些真正有见地的老成谋国之人在吴国受到了不应有的待遇。据芷兰所知,早在皇上推行削藩策的初始,吴国的一些有识之士就因反对吴王与朝廷作对而被关进了大狱,现在他们的处境仍然非常危险,我都不知道他们是否从吴国逃了出来,或者已经被吴王所诛杀也未可知的!”
窦太后:“哦,原来这样!”
芷兰:“是的,太后。”
窦太后:“听说他们中间就有你的朋友,老身原本还想,能不能通过他们劝劝吴王退兵,现在北边的匈奴一次次犯边恣事,朝廷都无力还击,怎么自己窝里就撕杀起来,原本都是大汉宗室,什么事不可以坐下来说说,一定要兵戎相见呢?”
芷兰:“太后仁慈!”
窦太后:“这么说,这个仗是非打不成了?”
芷兰:“太后圣明。”
窦太后:“那么,丫头,你还得替老身去办一件事。”
芷兰:“但只要芷兰能办到的,太后尽管吩咐,芷兰一定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窦太后笑了:“粉身碎骨倒也不必——这个事嘛,老身思来想去,也就你去妥当些。”
芷兰:“是么?那芷兰真是荣幸了。”
窦太后:“亲戚之间,自然有话好说些。老身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丫头,你此去只需卖我老身一个面子就行了。”
芷兰亦笑:“太后,是不是让芷兰代太后去请一个人?”
窦太后朝着刘瓢对视一笑,拍手道:“真是个聪明丫头。”窦太后说完,拿出一件门襟腰牌来:“你呀,拿上这个,过两天去一趟窦婴那里,就告诉他说,老身委派了你去请他的!大战在即,请他出来领兵打仗!”
芷兰整了整衣袖,朝窦太后郑重行礼:“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