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证物都已经撤走了,似乎是要结案了。
侯兆恩被拖了上来,他已经被打成一坨烂泥,口里哎哎呀呀的,连叫唤都没了力气。
蔡耀和心里打着鼓,这回是打得有些狠了,以前龚利珍做的时候没打得他这样狠过,这是他第一次坐堂,没掌握好分寸,不知道堂尊那边会怎么看。
带头的衙役双手捧着签牌请示:“三老爷,行刑完毕。”
一个书办走下去接过,然后递给蔡耀和,蔡耀和接过签牌,插回签筒里。
蔡耀和挥挥手:“归位吧。”
那四个衙役喊:“是!”然后他们站回原位。
蔡耀和往人群里一瞟,看见曾文义笑吟吟的站在人堆里,他知道那边的事情已经了了。
蔡耀和轻轻咳一声,“讼师,现在人证物证具在,这侯兆恩该怎么判?”
一个讼师站了出来,“禀老爷,依照大荣律,侯家公子头一个是聚众斗殴,这个得判牢刑三个月,缴纳罚款一百两;第二个他把摊主的摊子砸了,叫当街行恶,得判刑四个月,罚金三百两,赔摊主财产损失一千两;第三他还把摊主头给打破了,依照大荣律第八款第四十三条,‘殴打致人受重伤者,应从重处罚。’,所以至少得再加判三个月,加罚两百两,至于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苦主这边要求两百两一切收据具在,请老爷明察。”
说着,他从袖管里掏出一叠纸,是医药费账单。
一个手办下来接过,走上去交给了蔡耀和。
蔡耀和一张一张看着,一边看一边点头,“嗯,确实都有签名和盖印。”
他放下纸,又拍一下惊堂木:“犯人侯兆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侯兆恩现在瘫在地上哼哼唧唧着,就是想争辩也争辩不了了。
林承业那头却接话了:“我说过人是我推的!”
蔡耀和身子一抖,狠戾的望着他,林承业毫不畏惧的对望。
“好!”蔡耀和喊一声,“敢做敢当,是条汉子!”
他对着堂下喊:“既然这条罪我们这位好汉担了,本官判,犯人林承业,当街斗殴伤人,情节严重,依大荣律,判林承业监刑七个月,罚银六百两,赔偿苦主彭三瓦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等总计两百两。”
“林承业。”蔡耀和漠漠的望着他,“你可服罪?”
林承业把头一昂:“我服罪!”
“好!”蔡耀和又拍了一下,喊:“把犯人林承业带下去!”
左右两边一边出来一个衙役,架着林承业走了出去。
蔡耀和又望向侯兆恩:“犯人侯兆恩!”
他刚想宣判,这时人堆中忽然一声喊:“大人!”
蔡耀和望过去。
所有人都望过去。
一个人从人堆里挤出来,所有人都认得,那人是江掌柜的徒弟,莫仕纯。
莫仕纯有些不稳的走进大堂,跪到地上。
蔡耀和望着他:“你有何事?”
莫仕纯没说话,他额头抵在地上,牙齿紧咬着,身子不停地抖。
蔡耀和皱眉,又喊道:“你上来到底何事?”
那莫仕纯这时才颤动着开口:“小人师傅年事已高,眼睛又不好,最近有点迷糊,那件证物小人想替师傅再看一遍。”
他声如蚊呐,不靠近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蔡耀和不耐烦了:“你要说就说大点,本官没工夫和你扮家家!”
那莫仕纯认命般闭上眼睛:“禀大人!小人师傅年事已高,眼睛又不好,最近有点迷糊,那件证物小人想替师傅再看一遍!”
底下的人顿时议论纷纷了。
“稀奇!真是稀奇!这当弟子的居然质疑起师傅!”
“难道是翅膀硬了?想独立门户了?”
“嘿!徒弟斗师傅,没想到今天倒是瞧见一出好戏!”
......
蔡耀和那头皱着眉:“没必要吧,江掌柜的名头摆在那里,他还能看错?”
莫仕纯:“请大人给我一次机会,就当再确认一下,莫冤枉人就好!”
所有人都望着蔡耀和,似乎是期望他让这出戏再演下去。
莫仕纯又道:“请大人给我一次机会!”
蔡耀和没法了,朝旁边书办扬扬头。
那书办会意,走了下去,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盘子上来了,捧到莫仕纯面前。
莫仕纯仔细的看了看。
蔡耀和:“你看清楚了?”
莫仕纯又拿着一块碎片细看了一会,然后大声道:“禀大人,我看清楚了,这不是真的,这是一个高级仿品!”
“哇!”
外面一阵喧哗。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我看他是收了侯家的黑钱,来给侯家公子翻案来了!”
“不可能吧,为了一点钱,连养他的师傅都不要了?”
“啧,你又知道那一点是多少?也许是你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数字。”
“再多的钱,连师傅都卖,那就是人也不要做了。”
“啧,有了钱,就是当条畜生又如何?”
蔡耀和狠拍了一下,望向彭三瓦:“彭三瓦,怎么回事?”
“小人.....小人.......”那彭三瓦这时哆哆嗦嗦的口齿不清了,他这时居然害怕!
看样子这事是真的!
“说!”蔡耀和大喝一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彭三瓦趴在地上涕泗横流,“大人,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求大人饶小的一命吧!”
说着他整个身子匍在地上,不停的颤抖。
外面彻底的闹开了!
“没想到是真的看错了,这彭三瓦在讹人呢!”
“这彭三瓦本来就是一泼皮无赖,就是讹人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倒是江掌柜,他都鉴了一辈子的古董了,怎么会鉴不出赝品货?”
“沽名钓誉,名不副实,这回我看还有谁敢找他鉴宝!”
“没准两人就是合伙的呢,合伙诈钱!”
又有人说:
“这老头,老了就退么,脑子不清还硬顶着,这不害人么。”
“就是,你看侯家公子都被打成那样了,可怜哟!”
“老而不死是为贼,呸!”
堂里的莫仕纯听了这些诋毁裂眦嚼齿,他再也忍不住了,“大人!”他喊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我师傅是看错了,他今年都八十了,看东西也看不清了,早就想退了,他绝不是有意为之,求大人明鉴!”
整个大堂一静,接着又是一阵喧闹:
“没想到这莫掌柜倒是个纯孝之人,这种时候还硬挺着他师傅。”
“是啊,刚才要不是他出来,这彭三瓦还真得手了呢!”
“又有孝,又有义,听说书读得也好,没想到这老头竟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
莫仕纯屈辱的咬着牙,这一声声赞扬就像一根根钢针扎在他心里,扎得他的心鲜血淋漓,他心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蔡耀和那头声音放缓:“莫公子放心,江掌柜为人我是清楚的,他决计不会干讹人这种勾当!”
他又望向彭三瓦,喝道:“彭三瓦,你欺诈讹人,藐视公堂,在公堂之上公然撒谎,无视法律,情节极其恶劣,本官现在要对你宣判,你可有话说?”
彭三瓦颤颤巍巍的磕个头,哭道,“小人认罪,小人无话可说。”
“好!”蔡耀和狠狠地拍了一下,大声道:
“本官宣判,犯人当街斗殴伤人,情节严重,依大荣律,判监刑七个月,罚银六百两!”
“犯人彭三瓦,欺诈讹骗,藐视公堂,判处杖责五十,监刑两年,并游街示众!”
又是“啪”的一声,就听见蔡耀和在上头大喊:
“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