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顺京。
江家的伞铺在一个大晴天开张了。
因着是早前定下的日子,是个开张的吉日,可是却不是个卖伞的好日子。江起着人挂上了招牌,点了炮竹,挂上了样品和价格表,等着客人来。可是除了前来恭贺开张的粮铺老主顾和相熟的几家商家,客人寥寥无几,更不用提买伞的人了。很多人看到招牌上挂的“雨具铺”三个大字,直接略过了铺子往前赶,烈焰的晴空下,谁都没有买雨具的需要和心情。
一早便过来的江淮和江柳氏想看看雨具铺的情况,想着能帮衬点帮衬点,结果除了喝茶还是坐着喝茶。喝到都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江淮,如今这场面和之前江起给他构画的很不一样。就连江福和铺里的小厮也因得没有客人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江起内心多少有些郁闷,不过他深知,大晴天不是卖伞的好机会,这天公不作美,尤其是他刚刚开业之时,他也没有任何法子。江起站在店铺门口,望着太阳,心里琢磨着怎么在雨天好好的打个广告。
“伙计,你们家卖的是雨具,可为何没有蓑衣斗笠?“一声洪亮的男音打破了安静的江家雨具铺。
听见有人来,整个铺子的人都来了精神。来人,头戴发冠,身穿青袍,腰间束着锦带,挂着香囊和玉佩,靴子干净,没有泥土脏污,俨然一副大家公子的打扮。
“客官,我家卖的雨具叫做伞,您上眼。”江起因为年龄小显然被当作是店铺的伙计了,并没有不爽,依旧热络的回答着,转手从旁边拿过一把竹制油布伞递给了他。
公子接过伞,左右翻看,“这倒是新奇,从未见过,可是刚刚从京城来的新鲜玩意?”
江起听这话就知道之前的判断不错,这人应该经常南闯北,家底丰厚。不动声色地拿起了旁边的一把特制的纸质伞给他演示起来,“客官您看,这个伞是这般使用的。”一手握着伞柄,一手推着活扣沿着伞杆打开了伞骨,随着伞骨打开,绘着花色的油纸也被撑开。“这样便可将伞打开遮雨,有了伞,雨天可不必穿上厚重的蓑衣,尤其是夏日,厚重又闷热。”
青衣公子眼里冒着精光,兴趣颇浓的看着江起演示。
“这也无法穿在身上,又如何避雨呢?”
“客官,这个伞和斗笠的道理是一致的。”江起对店里的伙计使了个眼神,随即邀请他走到旁边专门辟出来用于演示雨伞的一块地方,自己走到了那块区域的中央,示意那青衣公子站在区域之外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江起整个人蹲下,随后将伞举过头顶。
青衣公子不知他们要做什么,饶有兴致的看下去。只见那伙计提着小半桶水走来,直直地向江起的伞上倒下去。
那人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售卖物品的,刚想喊小心,那水已经一滴不漏的全都倒了下去。随后江起放下手中的伞,悠悠的站起来,脸上带了一丝自信,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被打湿的地方。
随后,青衣公子迫不及待地接过江起手中的伞把玩着,“妙,妙啊!”欣喜的对江起说。
越发满意的点点头,问江起:“你们这伞,如何卖?”
“客官,您瞧,我们的伞有三种,您手中拿的这个是特制竹制油纸伞,一两银子一把,这边摆的是上等楠竹油布伞,五百文一把,这普通的木制油布伞卖二百五十文一把。”
随着江起的手,青衣公子的视线落到墙上挂的样品,下面分别一一标价,并附上注明罗列了颜色,材料,便觉新奇。着才细细观看这家江家雨具铺,和普通的店铺截然不同,装修上就大有文章。回头看,甫一进店门口,摆了张四四方方的书桌,上面放着账簿,笔墨。书桌对面是一排排挂在墙上的伞。
再往里走,便是现在他们所见的价目表和样伞;另一边则是刚刚江起带着他演示雨伞的地方。这块地方用着和整个店面不一样的木制地板,略有倾斜,再仔细一看,刚刚倒下的水,沿着倾斜的地面汇集到一个小口,排了出去。
再往里看,有个工匠摸样的人坐在一堆竹木前,似乎在忙活着什么,他身后的墙上摆着两排精巧的小截竹料和木料,对面摆着一个五尺有余的书桌,上面俨然放着文房四宝,书桌上方摆着由浅入深,五颜六色的布料,和成色不同的宣纸。单是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见他好奇,江起也来了兴致,拉着他介绍起来:“客官您手里拿的这把是紫竹做的,我们觉着花卉的水墨画配上紫竹最为雅致,特制的油纸伞用的是油纸和紫竹,最为轻便。不过如果您不喜欢这纸上所绘的图案或者这竹料,您可到店内随意挑选我们陈列的材料,自行搭配。若是您有自己的墨宝,我们也可为你制伞,只是这便要多等上几日。”
“再看这油布伞,可以挑选染了不同色的油布。油布伞一般搭配楠竹,更为耐用,当然客官您也可以自行选不同的竹料和布料,只是这多费些功夫和工钱。”江起将他引入店铺深处,给他介绍着不同木料和竹料和另一侧的布匹。“这边便列着不同的竹料所相应的价钱。”
“除此之外,我们店铺还有一款是普通的木制伞,虽不能像刚刚演示那般可以收缩,却因是木制,更为结实耐用。”
听完江起这一通的介绍,青衣公子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惊讶:“别出心裁,有意思,有意思”,演示过后他确认了这伞的质量之后,对这家店是越发的肯定。
“这个紫竹伞我要了,再给我包五把油布伞,六把木制伞”,原以为他只会买一把伞,却不想来了个大生意。江起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对着小厮喊,“快陪这位公子挑伞去。”自己走到了内间,端上了一直备着的茶点给他送过来。
挑完了伞,江起在门口的书桌上收完了钱,从抽屉内拿出十一张印着江家雨具的纸片,上面有着相应的数字编号,给他解释道:“公子,要是您的伞坏了,半年之内您亲自来或者差人将伞送来,带上这,我们会免费给您修好。”
听他这么一说,青衣公子接过一看,每张质地硬质的纸片上面不知道歪歪扭扭图画着什么字符。不过没想到还能免费修补,面上一笑,“如此,便谢过掌柜的了。”
“公子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
江起对着还在发愣的江福:“诶,江福,快去帮公子提伞,再来个人把伞一起给公子送到府上。”
“留步。”外面候着的几个下人模样的识眼色的进了铺子拿了伞,随着他一起走了。
“公子慢走。”送走了青衣公子,江起心潮澎湃,没想到开张第一天第一笔生意便能有如此收获。这一会功夫就赚了五两银子,这么看来他的伞应该会有销路。
两日后,京城,白府
离京一月有余的白亦把总账递过来,“四小姐,这是顺京这三个月百齐聚在顺京,岭南,河亭,德历的的总账。”
被唤作四小姐的人在主位上坐着,从一堆账簿中拿过封页上写着顺京二字的账簿,边翻边问到:“嗯,顺京的情况如何?”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
上次交上来的总账就不太对劲,这次她特意吩咐了要留心了下顺京的动静。“我去的这几天里顺京各处分号明面上看着确实和平时无异,我随意查了两次账,也都对的上没什么问题。”一身青衣的男子带着一脸恭敬地回答道。
白慕冷笑,是么。
转眼瞥到他手上的伞,来了兴致:“这是什么?”
白亦拿出了身边那把竹纸伞,“这是我去顺京时找到的新鲜玩意。”
“哦,倒是没见过,做什么用的?”
“回小姐,此物唤做伞,是由一家叫做江家雨具铺的铺子所制,下雨的时候像这样撑开,举过头顶便可遮雨。且店铺陈设新奇,店家想法独到,和我们之前所见都不一样,很有意思。”白亦一边演示着伞的用法,一边不由地赞赏起了江起,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白慕看过白亦的演示,少有的听白亦如此夸赞一个人,歪头想了片刻,对旁边的侍女道:“书竹,走,我们去顺京玩一趟。”
“好呀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走,要不要和老爷和老太爷说一声?”小丫头正是疯闹的年纪,听说能出去玩,恨不得立马动身。
“嗯,就明儿走吧。”白慕说着合上了手上的账,这页账上分明得记录着这个月的支出竟比上月又高出了一千两。
回头和白亦吩咐了句:“白亦,若是爹和爷爷问起来,就说我去顺京看看百集聚的生意,几日便回京。”那几个老东西最近是有点不太平,仗着自己是白家的远亲真当自己能够手眼通天,她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