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暗得透不下一缕月光，好像有一层屏障，把世界与日月都隔开。
为了不把丧尸吸引过来，安可一进屋就拉上厚厚的窗帘，把每个能透出光的地方盖住，然后才开的灯。
室内瞬间亮如白昼。
“上楼左转是次卧，有独立卫生间，徐姐跟依依睡那儿吧。”诃舞放下包，又指着沙发旁边的小道说，“那是客房，卫生间就用那边那个，柳高住。可以吧？”
几个人都表示可以。
毕竟这是别人家，末世有个容身之所就不错了。而且安可家看起来还挺好的。
“那可可，我跟徐姐可以先上去嘛。”崔依依折腾了一整天，身体不适，神经紧绷，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休息。
诃舞点头：“都直接去洗个澡吧，等会儿大家再一起下来吃晚饭。”
“好耶！”
崔依依现在感觉自己真的是好爱安可。
管吃管住，她就是自家妈咪（bushi）！
几个人都先拿着自己的东西去了房间，客厅只剩下诃舞跟何预了。
诃舞直接走上楼梯，让他跟上。
安可的房间很大，床、衣柜、桌子、书架、衣帽间、卫生间，一应俱全。外面还有玻璃窗罩着的露天阳台。
“你也先去洗澡吧，等会儿我给你把衣服挂在外面。我在楼下，有事叫我。”
原本的何预从来没进过女生的房间，甚至从来没进过这么好的房子。
他本该手足无措，但然后强装镇定。
但他发现自己的情感系统稳定得一点儿都不合理，就好像他压根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何预明知自己应该要有些不习惯的反应，但他体内传导感性的神经中枢做不到。
黑夜与逼仄的空间总是能给人情绪爆发的理由。
但何预在浴室中，只有平静的哀惋，却感受不到应有的悲伤和痛苦。
看着水流划过自己不带一丝温度的肌肤，手臂上紫色的青筋不用用力就很明显。那是因为他异变成丧尸的那一刻，痛的忍不住紧绷着整个身体，之后这恐怖的青筋就再也没消下去过。
而胸膛里本该搏动的心脏，也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现在的他，就算掉进海里，说不定也溺不死吧。
这样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从小到大，何预只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病死后他了无生趣，因此在沈敏来找他帮忙顶了杀人的罪过的时候，他答应了。只因为沈敏在他不在的时候，把弥留之际的母亲送去了医院。
虽然他赶过去还是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但他也愿意为了沈敏这一时的善举报恩。
他之前进入少管所，是真的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
母亲的期望，和学校的一切，甚至于外面的世界，都与他无关。
安可，学姐。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在少管所找到他，为什么要把当时一只失去神智的丧尸带在身边？
何预记得她说过，回去会告诉他的。
白色的热气在仅容一人的狭小浴室里，隐约地不断升腾。
他想象着，如果是人类在这里，应该会有的轻微窒息感，与喉咙干涩的感觉。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何预跟安可不一样。
人真的不能奢求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即使变成丧尸，也还是一样。
他眨眨被水浸得有些酸痛的眸子，擦干了身体裹着浴巾出去。
然后就看见衣帽间的门开着，他走过去发现诃舞给他准备了好几套衣服，大多都是方便行动的，只有一套风衣看起来有些累赘。
何预知道，要想跟在诃舞身边，如果自己丧尸的身份被别人知道，那她一定会有大麻烦。
所以他拿了那件里面是高领毛衣的风衣，足够厚实，适合人类在这样寒冷的天气穿着。也能遮住他身上的不正常。
下了楼，他没在客厅看见安可，绕了一圈发现她在厨房切水果。
他想，这要不是在末世，该多好啊。
“学姐。”
“嗯。”诃舞应了一声，切完西瓜后放进盘子里，对何预说，“你帮我放到茶几上吧。”
洗完手出去，诃舞才认真看了看何预换上衣服的样子。
不愧是混沌爸爸，皮相自然是一绝。
之前在少管所里穿的，连夏天都是长袖长裤的囚服。再加上何预异变时痛得满地打滚，之后又被诃舞绑起来封口，狼狈得压根看不出帅气的模样。
而如今，十八岁的少年，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光风霁月。青涩与成熟共存，意气与沉稳并重。
头发因为略长稍显凌乱，带了些颓丧厌世感，却让人看了一眼，还忍不住再仔细多端详几回。只为了欣赏世间难得的美色。
一双金眸在灯下明得清澈辉煌，在背光处又暗得深邃摄人。
“我的妈耶！”
满血复活的崔依依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何预。
她毫不吝啬地用声音和神情表达了自己对于何预的惊艳。
但又突然想到外面可能有丧尸，立马放低了声音。
这姑娘平常除了吃零食，没别的爱好，就是看帅哥。
其实在商场里的时候，有几个瞬间她也的确觉得何预很帅。但她只是在那个时候的某个时刻，稍微感叹一下，顺便缓解一下自己对于何预丧尸身份的恐惧。
但是现在，何预洗完澡好好穿衣服也太帅了叭！
她睁大了眼，压着激动的声音说：“何预？何预！你好帅啊！”
这回，她是真的不怕他了。
为什么这是个弟弟！
要不是崔依依自己都大学毕业了，而何预才十八岁，她说不定真的要化身老婆粉老牛吃嫩草了。
何预也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不错。
毕竟在学校，也有好几个女生表示过对他的好感。
不过当初的他满心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努力赚钱养活自己和劳碌半生的母亲。压根没心思整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没想到的是，崔依依反应这么大。
身为丧尸的他只能干巴巴地回答一句：“嗯，谢谢。”
跟崔依依一起下来的徐姐是真的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她一下来就看见餐桌上全是一些速食产品，方便面、自热火锅、饺子馄饨之类的。桌子旁边还放着大桶的矿泉水。
于是她在旁边问诃舞，今晚吃什么。
正好柳高也出来了，诃舞说：“今天大家都累了，餐桌上那些想吃的直接自己拿自己煮。茶几上还有水果。吃完再一起说点事。”
奔波劳累了一整天的几个人也不客气，毕竟终于能吃上一口热乎的了。
而何预沉默地站在旁边，没有动。
他其实是感受不到饥饿的，只是一直都有进食的欲望。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你要不要去试试，能不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