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沉地不肯变亮。
七月的早晨六点，本该是日光入院。可是都快七点了，天边仍旧见不到太阳。
只有厚厚的阴霾，将世界与光明隔绝，像是台风袭来时遮天蔽日的乌云。
诃舞起床洗漱的时候，何预还没醒转。
神识进了空间，诃舞拿了一身衣裙，加了相比之下不算拖沓的大袖衫。然后顺便找了只包，把手机钥匙充电宝什么都扔了进去。
一边想着，等会儿得去商场多收点儿衣服了。
都整理完，何预还是没动静。她才去敲门打算看看柳高的情况。
柳高也依然虚弱，但已经退了烧。
崔依依一直不敢睡，她撑了半个晚上，到早上已经很困了。但又不好意思去打扰安可，让她看着柳高。
幸亏凌晨的时候诃舞去酒店后厨找了些吃的，她才不至于饿得肚子咕咕叫。
柳高突然的发烧，一是因为身体虚弱天气变冷，二是因为激发了异能。
只要能挨过去，他就是世界上第一批异能者。
崔依依给她开了门，诃舞进了房间走到人床边，隔了空荡的半张床，随口问了句：“怎么样？”
实际上她能看出，柳高的异能已经成功激发。
琥珀说是光明系异能。
这运气真不错。
不愧是自带丧尸病毒抗体的男人。
昨晚还活蹦乱跳的青年看见安可，开朗地笑着说：“好多了。昨天你拿过来的猪肉脯还有吗，我好想吃啊。”
诃舞直接往包里一掏，从空间拿出一把给人放旁边的床头柜上。
昨天何预晕过去之后，她出去直接把半个酒店的食物跟有用的东西都搬进了空间。
柳高心满意足地撕开一包放进嘴里。
崔依依没什么精神，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
照顾柳高睡下之后，她就给身在农村的父母打电话，但打了十多个，一直都打不通。
她的心也随着寒冷的天气和耳边手机传来的忙音，一点一点沉入谷底。
她父母很疼爱她，为了不错过她的消息，一向是把手机带在身边的。
而现在，她竟然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崔小姐。”
带着悲伤和愧疚的愁绪被安可的声音打断，她抬起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说：“叫我依依就好了。怎么了？”
诃舞距离她不过两三步远，她看到小姑娘眼里明显的红血丝和黑眼圈。
“我们下午走。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事先声明，我不是烂好人，你的一切都得你自己来挣。”
安可的话让她忍不住暂时压下脑子里的混乱，去思考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身为酒店前台，说实话她对于酒店内部并不是很熟悉。酒店里的人鱼龙混杂，而且谁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丧尸。
她与眼前的人还有床上的柳高不过认识一天，不，半天都不到。
但她记得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他们没有逼迫自己去做什么，甚至还把变成丧尸的保安大叔打死了。
这时吃着猪肉脯的柳高劝道：“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吧。”
反正安可能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就是已经做好了接纳她的准备。
虽然安可看起来奇奇怪怪不像个正常女孩子，但柳高相信她是真的很靠谱。
崔依依看到柳高坐在床上，对着她笑。
她想起来，在凌晨她觉得很冷的时候，昏昏沉沉的柳高闷哼着从中间移到靠窗的那边，给自己空了一半的床出来。
他说被窝里暖和。
他还说只是发烧不是感冒，不会传染的。
原本想着一死了之去见父母的她，突然就想好好活着。
被窝里的两个人中间隔了一道，但崔依依能感受到从旁边传来的暖意。
“好。我愿意跟你们一起走。”
安可让崔依依跟柳高再休息休息，房间里想用的能用的可以整理一下带走。
她自己则回了房间，给何预暂时松了绑，让他身上的伤痕缓缓。
外面仍旧像阴天一样，整个世界在一夜之间变得兵荒马乱。
房屋、马路、草地，晨曦的露水在顷刻之间被结成白白的霜。
更可怕的是，亲人不再是最亲的人，朋友不再是相识的友。
所谓的爱，抵不上能够剥夺人类理智的丧尸病毒。
到处都充斥着丧尸的吼叫声、人类凄厉的求救声、人与丧尸的搏斗声。
规则被血腥与暴力打破，人类社会耗费千万年建立的秩序也变得面目全非。
这就是末世。
而末世未来的丧尸皇——
他终于醒了。
身体被重新捆绑，嘴上也有熟悉却也陌生的胶带。
他记得自己意识失控时的一切，只是当时他并不能驾驭被病毒浸染的丧尸身体。
越野车开在马路上不算颠簸。
何预在后座睁开眼，扭头就看到自己旁边坐着安可。
原本诃舞应该开车的。
但是柳高跟崔依依谁也不敢跟何预坐在一起。
最后退了烧的柳高说自己会开车，诃舞就点好导航，让他照着开。
旁边的人快要醒过来的时候，诃舞就感觉到了。
他身上的气息不像之前那么紊乱，就跟人类一样平稳，只是清醒的时候更加有力一些。
何预记得安可。
她是比他高一届的学姐，听说她在J市念高中的时候一直是年级第一。
后来她考上了Z城A大，来他们学校演讲过。那个时候何预的母亲还没有突发心梗。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跟演讲时自信大方却也活泼娇俏的安可不一样。
而且他认得安可，不代表安可认得他。
她为什么会在少管所？
为什么她能喊出我的名字？
她要带我去哪里？
……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何预的脑海里，他从醒来就一直盯着旁边的人。
他想说话。
诃舞不想理他。
现在不适合讨论话题。
舒舒服服地开着车的柳高注意着路况，结果一看车头前面的小镜子就发现何预睁开了眼。
“他他他……安，安可他醒了！”
崔依依听了忍不住往后一看，看到那双好看却也莫名森冷的金瞳立马回头，两手紧紧抓住了安全带寻求一丝安全感。
“我知道。”诃舞十分淡定，“好好开车。绑着呢。”
柳高强装镇定，悄咪咪又看了一眼，却发现丧尸学弟听了安可的话，皱紧了眉头莫名有些委屈。
感受到何预不算友善的目光，琥珀在空间求情：“主人，混沌爸爸的手脚都磨红了耶。反正他现在也恢复意识了，要不然就先给他松绑？”
诃舞并没有要折磨他的意思，于是想了半秒，就在柳高暗戳戳但愕然的目光下，帮何预把嘴上的胶带撕了。
“现在清醒了是吧？”
何预点点头。
“不准咬人。”
何预再点点头。
这下诃舞满意了，边说边给人松绑：“有问题回去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