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洛砚行说道。他慢慢地走进冰冷的阵法中,他的身体从炽热瞬间变为寒冷,甚至他难以忍受这种寒冷。这里并不比外面的烈火好。
他依旧留了下来,他有话要说。这原本是一个很长的话题,可是寒冷让他不得不讲快一些。
“相信我,我是要保护你。”他说道。
林兑墨手中凝出了一把冰刀,横在他的咽喉那儿。
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每当有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不会经历好的事情。”林兑墨说道。
“你可以留下了,可是这把刀绝不会移开。”她不再去看他,只望着前方。
“我的表弟在城北开了五所赌场,他每天赚的钱都花不完,他的房屋有三处,他的妻妾有三十余个。”洛砚行说道。
“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他活得很满足,人生所有的欢乐他都享着。”
林兑墨静静地听着。
“唯一的不足便是他缺了一条腿……”
林兑墨知道这才是他想要说的话,可是他说这话的用意,她懒得去猜,她没兴趣去猜,她觉得说话说一半的俗人很讨厌。
“是我砍断的。”
洛砚行仿佛静悄悄地打出了一声响雷,林兑墨仿佛没有听到这声响雷。
“他小的时候,踩瘸了张员外家猫的一条腿,他吓得不行,躲在被子里面瑟瑟发抖。我推开门。对他说:‘你必须付出点代价,才能保住小命。’他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恨不得杀死你。’”
“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林兑墨忍不住问道。
“因为这点代价,就是断一条腿。”
“那他不是应该求你吗?”
“没用了……在我说话之前,已经砍断了他的腿。”
林兑墨沉默不语,手中的冰刀更锋利了几分。
洛砚行已经冷得脸色发白,可是他要说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必须忍着。
“他就不会找你报仇吗?”
“他打不过我,他一次也没来过。”
“可是我可以直接杀死你……就现在。”林兑墨喝道。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这不是错事,那天下就没有错事了。”
洛砚行突然浑身颤抖,他沉默了许久。林兑墨忍不住看去,看到他的双颊结了两条冰道,似乎是流出来的泪,还来不及滴下。
“你为何哭?”
“我只是很伤心,从来没有人赞同我,跟我说,你做得没有错。我猜以后也不会有了……也许根本就没有以后了。”
“可是,为了得到好处,受到一些磨难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他继续说道。
“如果不愿意受到磨难,只盼永远平静安好,那岂不是走在被铺好的路上,飞驰而去。你不怕……你不怕会遇到张员外这样的人给你铺着路吗?”他神色似乎有些激动。
她第一次见到他激动,她一直觉得,死气一直包裹着他,他永远都没有生机。
“这里并没有张员外。”她说道。
“可是……可是这里有……”
火焰中逐渐现出一个人影,在火苗的炙烤下,那个人影波动、翻腾。一道声音从那里传过来,似呼啸的风,似沉闷的低语。
“可是这里,有我啊。”
林兑墨睁大眼睛,显得很恐慌。她手中的冰刀摔倒地上,碎成了冰渣,很快融成了水,她身旁的阵法逐渐褪去,此间不再寒冷,此间充满烈火。
她飘舞的白发落了下去。
那捕头左一剑,右一剑,劈砍着迎面袭来的所有东西。他不确定那是因为燃烧而脱落,还是被谁临时充当暗器。他脚下还得防止踩到了火堆上。
他寸步难行。
突然,背后一声大喝传来,他感受到了锐利的杀气。
锐利的杀气也能杀人。
捕头身形一矮,避开了杀气的锋芒。
可是,锐利的刀更能杀人。
一把刀将他的背后砍的鲜血淋漓。
他怒吼一声,持剑暴起,朝背后的人刺去,那个人身形十分地快,已经急退了两步。可奈何捕头更快,已经前进了三步。
多走一步!那个人被捕头的剑刺了个通透。捕头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到了火中。
捕头将剑插在地上,拄着,剧烈喘息。那个人在火中发出了疯狂的嘶吼,十分可怖。
“你已经要不行了吗?”黑衣老大从火中转出来。
“你已经要不行了吗?”马夫慢悠悠地走出来,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真正的猎人,只会在猎物筋疲力尽的时候出现。
马夫说道:“他要杀我。”
“没错。”黑衣老大说道。
“你要保护我。”
“是的。”
“所以你要杀他。”
“知道了,你就快躲起来吧,你很危险,又很碍事。”黑衣老大慢慢地说道。
“所以我们是盟友。”马夫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皱起眉头,很不满,但还是说:“是的。”
“知道了,你就快躲起来吧,你很危险,又很碍事。”马夫似乎很喜欢重复别人说过的话,不过他不是毫无意义地重复,而是他真的是这样子想。
黑衣老大愈发地不满,他不耐烦地说:“滚,听不懂吗?”
马夫看来看他,再看了看捕头,说道:“今晚必须逼我杀两个人马?”
黑衣老大看着他,敌意更浓了。
捕头艰难地站起来,将剑横在胸前。
黑衣老大说道:“今晚你会死去,而你会断两条腿。”他没有指明谁,但是谁都听得懂。
“可惜你一件也办不到。”马夫冷笑地说道。
“你也是。”捕头对着马夫,从牙缝里逼出三个字。
一块木头熊熊燃烧,落在了他们三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