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你在花与树的冷漠中碰壁。心情低落的你,独自走在村子里,准备着用方才所积累的经验,去探究村子在这十余年了的变化。嗨!瞧呐!来人了。你要去问问他——
“哟!这是谁家的小伙!可精神哩!”
“我是朱家的。朱南!”
“朱南?叶,叶红家儿子?”
“是!”
“那朱文就是你爹?”
“是!”
“那你怎么会这么的有精神?”
“咋!我不能有精神!”
“没,没,你多大了?”
“十八!咋!”
“哟!我上次见你时,那你还在吃奶尿床哩!”
“你这人话怎么那么多。”
“不多,不多,你看着好壮实!”
“壮实!”
“也黝黑。”
“晒的!”
“个子也高大。”
“不小!”
“嗯,像个男子汉!”
“我爹说了,咱老朱家都这模样!”
“你要去干啥?”
“下地!干活!”
“不读书?”
“一边读书,一边干活!”
“咋那么忙?”
“我不让爹娘干活,叫他们歇着!”
“那么孝顺?”
“孟子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
告别了朱南之后,你复行几步,又遇到了一个比朱南稍大几岁的男娃。他独自在村里瞎逛着,并不像朱南一样显得匆忙,而更像是个年迈的老者一样自由散漫。身子骨也要比朱南消瘦许多,显得病态。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小圆眼睛,着一身被水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褂,梳着个背头,一副书生模样,却没有书生的气息。他朝你走来,一点头,一哈腰,首先发问——
“咦!您好嘞!吃了吗?”
“吃了。”
你冷漠的回答。
“见您面生,不是本村的吧?”
“是本村的,不常见罢了。”
“您好嘞,我是陈家的,我妈是艾莘!以前的村长!您该认得我吧。”
“陈家的?”
“是,我是独苗苗哩!”
“你是陈寂?”
“就是我哩!“
“呀!变样了,变样了!”
“当然!您瞅我这一身!村外现在都兴这个!我去年冬天托黑狗出村给我带的,不错吧!”
“不错,不错。你咋这白呢?一个男娃家。”
“哎,我平时都不能出来哩!”
“为啥?”
“我娘呗!说是怕有啥老鼠来寻仇,不让我出门!”
“那你平时在家都干啥?”
“不干啥。我不爱读书,不爱干活,就呆着呗!听我娘的,就陪着她,陪她说话,陪她发呆。活都交给黑狗干!嘻嘻!”
“那,你咋那么瘦呢?”
“饿的呗!”
“饿?”
“没粮嘛!”
“黑狗不是种地吗?”
“种,但不够啊。”
“呀,你娘还是村长哩,咋会这么惨。”
“方才我就说了,她是前村长!你这人咋听的话嘛。”
“没当啦?不是没下她的村长位子吗?”
“以前是没下,但就去年,黑狗他们出村。回来就说外边儿现在已经不兴皇帝那一套了,要讲个啥民主。刚好家里以前也有不光彩的事儿,就没让我娘在当村长哩。民主,我不懂,但这身衣裳好看哩!全村就我和赛先生两个人有。可稀奇呢!嘻嘻!”
陈寂抬起刀削似的下巴,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哦,是这样啊。”
“你到底是不是咱村的人啊,这都没听说?”
“是,是,孤陋寡闻了,莫见怪。那村里现在谁当家哩?”
“当然是赛先生呐!”
“赛先生?他不是被关在祠堂嘛?”
“去年出来了!听说就是他秘密地叫黑狗他们出村的,弄回个民主来,此后他就出来管事哩!但只是管事,不是村长,讲民主嘛!嘻嘻!”
“哦,哦。”
“就这,我还得再去别处绕绕,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上哪?”
“找赛先生。”
“找他干嘛?”
“听他讲课哩!我可崇拜他!只是我娘不让我去找他,我得偷猫着去!再见!”
于是,关于这个村子的故事,就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