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李潇要去南山别院小住几天,李墨心里长了毛,激动得连续多天驻扎在他房里,主要原因是他拒绝。
在李墨的人生格言里,就没有翻不过去的山,啃不了的硬骨头,经过多天软磨硬泡,苦苦纠缠,威逼利诱,用尽一切方法,李潇终于点头答应。
但有一个条件,因为不携女眷,当书童和不去二者选一。
着男装倒是无所谓,平常出去招摇也是一身男装,书童身份也能接受,之前是有此项协议,关键是同着外人被他指挥得像个孙子似的,李墨内心大大的排斥,她也是有自尊心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拍案而起。
李潇不以为意,继续品茶,一副看好你呦的表情。
“书童就书童,有什么了不起,大丈夫能屈能伸。”李墨大义凛然地与他对视。
“去,去,出去。”
李墨被无情地撵了出来。
回到房里麻利地收拾东西,这次南山之行铃铛自是不能同去,没见过书童还有随行丫鬟。
从小到大从未与铃铛分开过,她满脸不开心和委屈,李墨只好一顿好言安慰,高举右手发誓保证以后去哪,包括洞房花烛夜都带着她,才把她哄乐。
想想,本是貌美如花,清新脱俗,不可方物的美人,要女扮男装,而且还是二傻子的书童,真是暴殄天物,转念再想能离开这个李氏囚笼,自由自在,也是一件兴事,不由得心潮澎湃,雀跃不已。
南山坐落在城中南郊,群山环绕,绿树葱葱,在南山半山腰的西侧,山林间有座大院,几年前李潇通过一位朋友的关系买下院子,这座别院清雅别致,里面的装修简单也不失一种韵味,李潇常常来此小住。
现在已是深秋,一眼望去,整座南山披上黄的衫,红的裙,艳丽无比。
兄妹二人到得最早,安顿好住房后,便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烧水煮茶,静静等候。
烧水这种粗活肯定由李墨来做,现在可是他货真价实的书童,可以任意命令使唤。李潇像个闲情公子,右手端着茶盏,细细品茶,动作轻柔、高雅,对一旁叽叽喳喳赞叹此地美景的她视而不见,静静地投入到这片大自然赐予的宁静中,好不惬意。
李墨今天一身青衣,秀发高高束起,脸上的清秀还是遮藏不住,站在李潇身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说东说西,全然不顾他脸上的默然。
“李兄到得够早!恕在下姗姗来迟。”林静穆一脸歉意地大步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妙龄女子,后面依次是付向荣和段黎。
李潇赶忙站起身施礼,段黎伸手虚扶,:“此次和众兄弟游山玩水,有些规矩罢了吧,轮年岁,在下李黎比三位大哥小上几岁,还请三位大哥多多承让。”
王爷自降身份以小弟自称,并用了“李黎”的名号,恐怕一是有女眷在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是大家不会因身份问题有什么隔阂,几个人心领神会相视而笑,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姓名不过是个代号,他们又都是不拘小节的性子,未做他想。
见他不拘这些礼数,李潇便不再客套:“难得几位大忙人抽空前来做客,不嫌寒舍简陋,在下怎敢怠慢,准备了上好的茶水为诸位接风。”
“这位是令妹林淑仪,正好家中无事,便吵着要来,多有不便还请李兄包含。”林静穆双手抱拳,十分歉意。
“见过李公子。”林淑仪俯身行礼,一脸娇羞,小心翼翼打量眼前几位翩翩公子。
“快请起,李某不敢当,即是林兄的妹妹,也是在下的妹妹,如此美人光临寒舍,令蓬荜生辉,不必客气,当是自家。”李潇客气地回应道。
这番对话听后,李墨不高兴了。李潇明明说不可以携女眷,所以女扮男装,冒充书童,一路屁颠屁颠伺候着,这不被人当猴耍了么,而且是被无耻的二哥耍了一番,想着想着小脸阴沉下来。
一直沉默的段黎可没错过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眼中闪着笑意,大概猜出他们唱的哪出戏。
几个人四处打量,如此优美极致的景色尽收眼底,纷纷夸赞李潇眼光独到。
一阵寒暄后,各自带着行李到已安排好的住处整理一番。
招待他们到各自的住处后,李墨悄然退回院中,趁着片刻的安静,又仔仔细细观察这座别致的小院。
不愧是二哥私藏的住处,无处不彰显着他的喜好,简单、惬意、洒脱、不问世事的宁静,难怪他每年都来。
屋后种了一大片芙蓉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满眼的花海闪着耀眼的光芒。顺着延伸的小路,穿过花海,其中有一座凉亭,伴着花香,映衬着花瓣闪烁的光,饮酒作画,谈诗作对也别有一番情趣。
凉亭的另一边有条延伸的小路直通向后山山顶,听李潇说那才是人间仙境,山顶上有一眼天然温泉,泡在温热的泉眼里,四面环山,远望辽阔山岭,细听草木萧萧,雾烟水气缭绕,一种神仙侠侣的生活。
李墨正陶醉其中,突然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拉回飘远的视线,回神时一双含笑透着英气的眼眸正直勾勾望着她。
“在想什么?”
好奇地上下打量眼前温文儒雅的俊美男子,他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暗金云纹衣袍,腰间一条深色腰带挂着一块色泽圆润的玉佩,立体的五官,俊美清朗的眉目,微笑时双眸微微弯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自信满满的霸气,并掺杂一种亲和的感召力,让人不自觉的亲近他,信任他,两种气势交织在一起令人心里发毛。
原来是那个“私生子”,上次巧遇发生在夜里,没太看清他的眉目,今天倒是瞧个仔细。
他笑眯眯,炙烈的眼神让人浑身不舒服,仿佛能洞穿一切,突来的开口不是问在看什么,而是想知道在想什么,感觉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令李墨警觉、戒备起来。
“想晚上吃什么,饿了!”胡乱找个理由。
伸出手,摊开掌心,递到眼前,望着她不可思议、惊诧的目光,段黎一副料事如神,坦然自若的表情。
像小鸡啄米,快速地从他手心里夺过一块花生酥,放到嘴里,意犹未尽,反复回味口中的香甜,甚是好吃。
“我还饿!”
又一块花生酥出现在他厚实的掌心中,一见到美食,笑意不受控制地挂在嘴角,刚才的戒备抛到九霄云外,把酥糖扔进嘴巴里。
“还是饿!”瞧他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样,口袋里能放多少东西,倒要看看他能拿出多少来,李墨大大的眼睛瞄着他宽厚的手掌。
还有啊!怎能被这个不知出处的“私生子”打败,她可是名声显赫的李家三小姐,第三块酥糖塞进嘴里后,脑子转了很多圈,一脸坏笑地说到:“我饿,很饿,非常饿,饿了又饿,饿到不行!”
就不信有一袋子糖,跟姑奶奶玩,差得远了!李墨一脸得意洋洋,难住了吧的神情瞧着他。
段黎忍住笑,食指放在鼻尖上揉吸两下。
以为他认输了,心情大好,满脸傲气,摇头换脑,不等得瑟完,便听到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又响起。
只见他退一步侧过身,让开一道视线。不远处,树下拴着一只咀嚼着草料的小羊,指了指:“应该够吃了吧!你胃口真大,还好我养得起。”
“呵呵……”李墨的笑容顿时僵掉,翻了翻白眼,勉强干笑了两声。
苍天啊,这是什么鬼!顿时对他更没有好感,临走前又厚着脸皮找他要了块花生酥,一边悠闲自在地走着,一边慢慢品味口中的美味。
吃过这么多“山珍海味”,他的花生酥是吃过最好吃的,甜而不腻,香而不浊,酥而不粘,不由得又对他没那么讨厌,热爱美食的人通常都有好福气。
光顾着吃,没在意他后半句话,李墨这种单细胞动物把它直接忽略掉。
几个人收拾完后围坐在花海中的凉亭,李墨乖乖站在李潇身后,饶有兴味地听他们吟诵诗词歌赋,因为不太擅长拽文,一些寒碜的诗词,蛮适合她的品位。
“愣着干嘛,给各位爷上茶!”李潇不忘使唤,上次被父亲打的瘀青还在,不报复回去,哪解心头之恨,故意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书童,李茅石,叫他茅石就行。”
“是,少爷!”李墨不甘愿地提着茶壶挨个斟茶倒水,脸上堆积着僵硬的笑容。
竟然给我起这么俗气难听的名字,茅石,茅厕的石头!李潇你狠!明明说不带女眷,对面坐的谁啊?除了胸部看着像男人以外,其他都证明她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刚好相反的自己,把本来发育挺好的胸部缠了好几圈,前胸硬是一马平川,现在竟还像个下人一样伺候前忙乎后。二傻子等着!这笔账早晚让你还!
李墨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裹胸太紧,呼吸困难,喘气越来越急促。
大家正谈笑着,只听李潇哇一声,把刚才喝的茶水全吐出来,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恶狠狠瞪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李墨。
为了不彰显做贼心虚,李墨大眼睛瞪得滚圆,一副不明他为何如此的模样。
“你往茶水里放了什么!”
“上好的茶叶,还有一把南山的落叶。”李墨话里恭敬,面上洋溢着春天般的笑容,后面半句话含在嘴里说的,声音很轻,像夏天在耳边打转的蚊声。
“后面那句说清楚了!”李潇紧蹙眉头,瞟了一眼地上吐出的脏污,有零星的茶叶和一些碾碎的不明物,狐疑地望向她,后半句的囫囵吞枣显然大有文章,随即摆出一副你要倒霉的姿势。
“少爷,你今天特别英俊不凡!”李墨才不会实话实说,依他小心眼的个性,知道真相后决不会轻饶她,慢慢踱到较远的距离,见机行事,伺机逃跑。
“你过来!”李潇瞧出了另有隐情。
“少爷,您风流倜傥、才貌双全、侠肝义胆,还有……”黑色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这几个词还是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谈起的,暗怪没和教书先生多学些诗词,不至于用到时黔驴技穷,一边搔着头不停在脑子里搜索着四字成语,“还有…绝色倾城、闭花羞月、风情万种、红唇齿白、凹凸有致、翻云覆雨……”
“你再说,我打死你!给我滚过来!”李潇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黑,再不打断还不定说出什么词呢,竟然还有凹凸有致,翻雨覆雨,不用猜都知道这些词的出处。
其他几个人被她胡扯的话,笑得前仰后合。
林静穆抹着笑出的眼泪,好心提醒道:“后面那些词语是形容女人的,用错了!不过,翻云覆雨这词很玄妙啊!哈哈。”
“哦。”李墨恍然大悟,平常和醉仙楼的姑娘闲扯时,张口就来的词,难怪李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形容男人的有什么呢?
“无耻败类、衣冠禽兽、饿虎扑食、死没良心……”
李潇的脸瞬间黑成包公,一个闪身捉住认真思考成语的她,右胳膊勒住脖子,牙齿咬得咯咯响:“你能不说话吗!”
“我有说错吗?醉仙楼的姑娘一说你死没良心,你就眉开眼笑,为什么我说就要勒死我!松手!”李墨喘着粗气,双手拍打他勒紧的胳膊。
“饿虎扑食,你都说得出来!”
“我这不夸你身体矫健么!红云姑娘能说,我为什么不行!”顿时感觉自己委屈。
“有时间多读点书不好么!成天不学好,以后休想我带你出来。”
“我有学,你看,我说了多少四字成语。”李墨强力狡辩着,不顾旁人和李潇撕扯起来,他的胳膊越箍越紧,憋得小脸通红,奋力挣扎,可这家伙力大如牛,怎么也挣脱不开。
大家赶紧上前把他俩拉开,付向荣拉着大怒的李潇,林静穆在旁劝慰着,段黎则用身体隔开,挡在李墨身前,他大概猜到这些词的出处,笑容带着了然,温柔的声音充满关心:“怎样,没事吧?”
李墨弯下腰猛烈咳嗽,抚着胸口大口喘气,摆摆手说:“没事,死不了。”
以后真不能带这丫头满处疯跑,尤其是风月场所,瞧她学什么回来了,哪天在父亲面前说上两句,自己又得受皮肉之苦。若是以后让她夫君知道了,怎么看她,迎来的只有一封休书,不对,她能嫁得出去再说!谁会把这疯婆子娶回去!李潇黑着脸坐在一旁喘着粗气,气归气,但心底也生了自责,从小带她四处跑,从没拿这个妹妹当女娃对待,不知道这种不羁的性格会不会影响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