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李墨一闭眼,一跺脚,豁出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两手拍着大腿,还不忘一边哭一边大闹,像东街口的徐大娘一样,常常向她儿子撒泼打滚,抱怨儿媳妇不善待她,弄得街坊邻里不得安宁。
“我真是苦命啊!娘啊!你走得早,谁给女儿做主啊,我吃苦受累,辛辛苦苦卖米维持这个家,伺候公公,照顾丈夫,这些年是用这双手养活全家人,可他们呢,你瞧瞧他们怎么对待我,恨我不死,老的小的,没有良心!我真是苦命啊!你们对得起我吗!”
锋利的剑横在李墨的脖劲出,冷得一颤,立即收住眼泪,双眸闪着泪光,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身体一抽一抽,看着甚是委屈。
“刚才有没有人过去?”黑衣人显然没有耐性看他们家的热闹。
“有!往右边跑了!”李墨用袖口抹了把脸,已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幸运的是他们被她这么一闹腾,忽略很多细节,例如她这双白皙滑嫩的手,由于匆忙衣裙的系带松松垮垮,还有文弱书生和结巴大爷的长相,三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家人。
“如果敢骗我们,你知道什么后果。”
“好汉,我不敢!你看这家里都欺负我,我一定好好活着,我不能死!我说的都是真话。”李墨跪在他面前可怜兮兮地哭诉着,把怨妇的委屈、不甘演得淋漓尽致。
“走!”几个黑衣人迅速的往右边的路跑去。
待他们走后,李墨打了一个激灵,才发现浑身已经湿透,这一哭一闹,耗尽所有力气,无力瘫软地坐在地上。
“公子,刚……”文弱书生跑过来正要扶起她。
李墨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他左脸上,大骂道:“刚才是不是希望我死啊!我死,你也别想娶那个臭寡妇进门!”
文弱书生被这巴掌打得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捂着左脸,抖了抖嘴角,似有委屈的话要说,惊愕地望着她。
突然那几个人又折回,望着这一幕,才安心地急速往右道跑去。
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李墨扶起文弱书生连声抱歉,这一巴掌用了全力,他的脸颊略有红肿。
文弱书生赶忙谢道:“公子不必客气,刚才若不是公子的一巴掌,我们都得死。”
李墨得意地挥挥手,打开米缸盖子,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那一束光的冷不次于刚刚险境中给人带来的惧意。
“大侠,快出来吧!他们走了,安全了。”
几个人利落地翻出米缸,抖落身上粘的米粒子。
“多谢……公子!”黑衣大侠不见慌乱,目光如炬,身处险境依然保持着临危不乱的气势。
“不必,刚才大侠也救了我们。”李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你们快走吧!后面的事我来解决。”
黑衣大侠望了她一会儿,欲言又止,情势所迫便和他的随从匆匆离去。
“我们也快离开这里吧。”
三人交换眼神,便往来的方向逃去,拼命奔跑,恐迟一秒命就没了。
路过刚被那群土匪劫住的地方,李墨不经意瞥了一眼,就这一眼,整个人一阵恍惚,双腿发软,迈不开步子,傻愣愣地站在尸体旁,双手垂下紧紧攥住袖口,脸色苍白,清晰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满地的尸体,未干涸的血液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蜿蜒游动,散发着血腥和泥土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短短时间内发生太多的意外,惊心动魄,来不及深想,有一天会这么接近生与死,只一瞬间,刚刚还凶悍、张扬跋扈的人就这么失去鲜活的生命,或者没有黑衣大侠的出现,躺在那里的就是她。
除了震惊、恐惧之外,对于死亡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它这么近,生命如此渺小,犹如一粒尘埃。下次、明天、再见等等这些代表未来的词语,不经意许诺,却忘记生命的脆弱和命运的多变,也许再也没有下次,看不见明天,或是再也不见,这就是人生。
人一旦冷静下来,能把烦乱的思绪渐渐理清,如果他们都跑了,那几个黑衣人发现上当受骗,折返回来的话,大爷怎么办?他老人家孤苦伶仃,无辜卷进这场风波中,不能丢下他不管。
事不宜迟,抓起尸体手中的钱袋子揣进怀里,李墨又原路折回。
“公子,你快回来!你干什么去!”铃铛焦急地喊着。
“我得救大爷!你们先走!”
等李墨跑回时,大爷正收拾院子,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米袋子,摘下挂在脖颈上的玉坠子,这是前年生辰时二哥送的礼物,虽然不舍,但人命关天,毫不犹豫塞进大爷手中。
“大爷,您拿好,马上离开这,那群人如果知道是诈,肯定会折回,到时候您会没命,这坠子能卖个好价钱,足够在城里买个不错的房子,等过段时间再回来把这房子卖了,您也不愁没钱养老,事不宜迟,您赶快走!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了。”
老人颤抖地拿着坠子,老泪纵横,生死攸关,他并不糊涂,收拾点东西,赶快往城里走去。
见到老人牵着狗蹒跚的背影,李墨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之间家就没了,世事难料,变化无常,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等回去之后打听他的下落,再补偿一些,这么一想,心里好受很多。
“你们怎么也跟来了,快,我们得马上离开。”
这两个呆子不知何时跟在后面一同折回,气得李墨恨不得一人两巴掌,现在什么时刻?能逃走几个是几个,这回倒好,人齐了。
不能和大爷走同一条路,怕牵连他,那群黑衣人往右道奔去,他们只能往左道跑,不敢走大路,只能钻进林子中,希望还有时间。
这时天渐渐披上黑色薄纱,分不清远方是归家的路还是浓墨的天,一直在跌跌撞撞加速奔跑。
李墨让铃铛和文弱书生跑在前面,嘱咐他们不要回头,一定要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搬来救兵,就有希望得救,如果这时还婆婆妈妈,恐怕都会是剑下亡魂,铃铛心领神会,毫不犹豫拼命奔跑。
其实,李墨是真跑不动了,一下午的遭遇耗光了体力,腿上像绑了千斤巨石,与其说是跑,也不过比走更显得急迫些。怕拖累他俩,让他们先行,毕竟有活着的一分生机。
第一次讨厌黑夜,从内心产生一种恐惧,生生把人吞噬,几声夜莺鸣叫更显得诡异渗人。
喘着粗重的气息,心扑通扑通地跳动,衣角摩擦着凸出的石块发出沙沙声,在宁静的黑夜中这些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道白光擦着她的左臂划过,感觉到手臂吃痛,有热乎乎粘稠的东西流淌下来,李墨不敢回头,顾不上疼痛,捂着左臂拼命跑着。
没看到脚底下的石头,一个闷声,李墨摔倒在地,以他们的身手是跑不了了,放弃垂死挣扎,紧紧闭着双眸等待死亡的降临。
脖子一凉,一柄银亮的长剑正抵在她的咽喉,一股杀气蔓延着剑的周身,从剑尖传递到全身,只惊得寒毛卓竖,面若死灰。
等了几秒没有动静,微微睁开眼帘,诡异的是,身前握剑的黑衣人一动不动,狰狞的双眼死死瞪着她,然后重重的身体栽倒在左侧,吓得李墨大喊大叫。
“起来吧!”
“黑衣大侠!”
随着那个人倒下,他身后还矗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月光的映射下看不清他的真容,即使黑布挡住他的下半张脸,但那双眼睛,还是一眼认出。
在李墨痴迷的眼眸中,他的眼睛有一丝毫不隐藏的弯度,似在微笑,转瞬,一股残酷的杀意迸射出来,他反手隔开一柄刺向他背心的长剑,挥手一剑,一股热血喷洒出来,那黑衣人丝毫来不及反应便成了一具尸体。
黑衣大侠一把拽起她,由于惯性,李墨毫无防备地扑进他怀里,头重重磕在他结实的胸膛,脸颊紧贴他心脏的位置,手腕被紧紧攥着,在皎洁的月光下,如此亲密地站着,一动不动。
“这叫投怀送抱吗?”
李墨仰起头想解释,只听耳边他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别动!”
他冰冷的唇似有若无擦着耳朵,李墨的心犹如小鹿乱撞,下一秒就要跳脱出喉咙,极力扼制心头的烦乱,羞涩地不敢抬头,眼睛眨啊眨,盯着如墨如夜的黑衣,像是要一眼望穿。
第一次心里有了异样,像夏天的湖面,平静无波,突然被一颗石子打破了宁静,一圈圈的涟漪搅得这潭湖水暗潮汹涌。
头顶的黑影慢慢重叠在李墨的眼睑,他的呼吸喷洒在额头,平稳,规律,带着他专有的温度,脸越来越烫,不用看也能猜到红成什么样子,生平第一次乖顺得像只小猫,僵硬地杵在原地。
厮杀声越来越近,黑衣大侠一手将她紧紧揽住,向后瞥了一眼,后面都是一双双杀红的眼,一股带着残酷的冷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身体紧绷,准备随时应战。
李墨扬起小脸,正看到他有棱角的下颚,眼眸中带着狠戾,刚刚的温柔和宠溺仿佛是幻觉,又换上那层冰冷的面具。
“抱紧我,怕就闭上眼睛。”
那抹温情不知是不是专属于她,在他回眸叮嘱时,深邃的眸子沉着平静,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为之所动,只是短短几秒,李墨看到了多面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