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大门慢慢敞开,回到两年前的夏天。
对李墨来说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天空多么湛蓝深远,洁白无瑕的云朵自由飘摇,金色的阳光跳动在林间舞出一段华丽的舞姿,每一景,每一物,反反复复辗转梦中,仿佛就在昨天,如此清晰。
像是从蜂囊中取出新鲜的蜂蜜,带着花香,蜜香,甜甜的,令人迷醉。
那天李墨像往常一样,一身男装出府游玩,最近常泡在茶馆,着迷于说书先生讲徐良大英雄行侠仗义的故事,听得内心澎湃,万分激动,对英雄大侠甚是崇拜敬仰,立即拍案决定要“行走江湖”扶危救困。
在行侠仗义的路上,发现一户院子,一位老人正在收拾院中整垛的米袋子,李墨二话不说搬起米袋子扛进屋里,不顾老人的劝阻,一袋一袋,累得满头大汗,直不起腰,等忙乎完,见老人欲哭无泪的表情,李墨一愣。
“大爷,您别激动,也不用感谢,您看我这不都给您搬进屋子了嘛!”
不说话到好,一开口,大爷拿着扫帚狠狠打在她身上,李墨满院跑着躲开,铃铛张开双臂在旁护着她。院子中的大黄狗,无聊地看着他们一老一小上蹿下跳,砸不砸吧嘴,又闭上了眼睛。
原来大爷家中的米近来受到阴雨天气影响受了潮,今天天气好,阳光普照,大爷本打算搬出来晒一晒,结果刚搬出来,又让她都搬进去了。
“您怎么不早说,不拦住我!”
“我…我…我跟你说…说…说…你不…不…不听。”
好么,原来大爷是结巴,刚才是在劝说不要搬,而李墨一心忙着做好事,一次次打断他的话,根本没机会让他把话讲完整,闹出这种乌龙之事。
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灰溜溜逃出来,失落地坐在河边叹息,望着平静的河面,映着落寞的小脸,惆怅起来。
“公子,您别在行侠仗义了,咱不受这累,搬这几袋子米,奴婢腰都快断了。”铃铛瞧她满头大汗,小脸折腾一番后红彤彤,面露心疼之色,在旁用荷叶当扇,扇着微风。
“我明明做好事。”李墨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撒气地揪把青草扔进河里。
“您别做了,我们被人骂过多少次了。上回一位大娘好不容易蹒跚着过了河,您二话不说也不问又给人背回去,受累不说,还挨骂,这好事啊,我觉得您什么都不管就是在做好事,咱别做了,回府吧!”铃铛在旁委屈道。
“她踌躇不前,我以为她过不去,好心帮忙嘛!”
“人家好不容易过了河,只是累了在那休息,您倒好,又给人背回去。”
李墨无法反驳,再一次失落地垂下头。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李墨伸长脖子向岸上望去,几个人围着一个文弱书生,像似明晃晃地抢劫。
刚要起身,铃铛双手一横拦着她:“公子,咱不管了。”
“你没看到他们几个在欺负他一个吗?我不能坐视不管。”
不顾铃铛阻拦,李墨撸起袖子,莽撞地蹿上去,对几个贼眉鼠眼、身材魁梧的大汉一阵呵斥。
“几个大男人围着个文弱书生算什么本事!”
“呦,这哪跑来的小猴子,毛还没长全呢!”几个人瞧着眼前略显稚嫩秀气的少年,大腿还没有他们胳膊粗呢,一拳能把他甩出二里地去,哪借的胆子多管闲事,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不长毛,你全家都不长毛!”李墨双手叉腰叫嚣着。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大汉扬手打上来,李墨后退两步,一闪身躲过去,这点反应还是有的。
大汉没想到她反应迅速,躲过这一掌,由于惯性,整个人一个踉跄。
“你敢躲?”
“等一下。”李墨伸出手,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观察对面几个彪形大汉,虽然身宽体胖,却也藏不住胳膊上紧绷的肌肉,显然是练家子,看样子打家劫舍是家常便饭,又瞧了瞧他们几个。
她三脚猫的功夫半个人都打不过,铃铛更别提,再看旁边瑟瑟发抖的书生,一脸书卷气,恐怕也是个挨打的命,他们三个如此一站,明明一副挨打的架势。
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冲动。
“几位大爷好说,武力不能解决问题,要钱是吧,等一下,我劝劝他。”
一把揽过文弱书生的肩膀,低头小声问道:“兄弟,命比钱重要,给他们吧!你也看到,咱三合一,一个都打不过,何况人家五个人。”
“我…我就这点钱,这还是我爹娘卖了家中唯一的老牛换来的,为了我上京赶考。”文弱书生从口袋里掏出二十文钱。
“就这么少?”
“剩下这么多了。”
李墨把身上的银子掏出来,转脸一副讨好的笑:“爷,就这么多,真没钱,你看他也是个穷书生,钱都给您了,就放他走吧!”
“这点钱?恐怕是不够了,刚才只他一人,现在是三个,没门!”肥腻的手抢过李墨手中的钱袋,颠了颠,一脸猥琐的笑容。
“关我什么事?我只是路过。”李墨顿感局势不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那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上!”大汉招呼其他人上前搜身。
她和铃铛是女子,哪能他们随便乱摸,李墨奋力反抗着。
突然一枚飞镖定在那人的喉咙上,他表情狰狞痛苦,捂着喉咙的手喷着鲜血,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一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眼前蒸腾出一片血雾,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其他几人也应声倒地。
李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敢说话,霎时,几个黑衣人冷漠地矗立在他们面前。
只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人,那人身材修长,气势凛然,一身黑色劲装,一块黑布遮掩了口鼻,让人看不到脸,手持一把锋利坚韧的宝剑,剑尖滴着带有温度的热血,一滴一滴融入脚下土壤里,刚才就是他出手,一眨眼,几个流匪连哀嚎的声音都没发出,便化成游魂野鬼,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为首的男人站定瞪着李墨,眼睛透着冷峻的光,仿佛穿透她的骨头,一股掩盖不住的杀气蔓延开来,李墨不禁全身轻微颤抖。
“爷,我们快走,追上来了。”
闻言,李墨向后望去,感觉后面一团杀气,远处飘来阵阵厮杀的声音。
什么情况,哪波对哪波啊,哪波是好人啊!
李墨正不知所措之际,几个黑衣已经跑远。
顾不上许多,李墨左手拉着文弱书生,右手拉着铃铛,一个念头,跑。
不知跑向哪里,只能跟着刚才那群黑衣人,因为被他们所救,直觉上不是坏人。
前面的黑衣人速度慢下来,为首的男人右手捂着左臂停下。
“爷,怎样?您先走,我们几个拼死一战能拖一段时间。”
“跟我来!我知道有地方能躲!”李墨拉着书生和铃铛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喊。
几个人相视一眼,跟在后面。
又跑回刚才搬米的大爷家,大爷见到李墨马上举起扫帚。
“大爷等会再打,江湖救急。”
院子里有一排米缸,李墨打开盖子,冲着那群人喊道:“快!进去!”
“爷,不行,太危险!我们还是另寻他路吧!”旁边的人有些迟疑。
眼看后面的人快追上来了。
黑衣男子看她一眼,二话不说,跳进米缸。
在合上盖子时,李墨对着他炯炯有神的双眸安慰道:“相信我,我一定能保护好你。”
他轻轻点头,这种莫名的信任感来不及理会,麻利地合上盖子。
其他几个人瞧这情景也只能钻进其他米缸,以不变应万变。院子里留下了文弱书生、铃铛和急得说不出话的大爷。
“你…你…你…”
“大爷,救人性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老人家千万别说话,不然我们都会没命。你俩别紧张,去把屋里的米搬出来,自然一些。”李墨满头大汗,紧张地指挥着,回到里间把女装快速换好,又到厨房搜了一块肉出来,扔给大黄狗,让它安静,它仿佛懂得她的意思,停止了狂吠,聚精会神吃起肉来。
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这几个黑衣人不简单,能在片刻间杀掉那几个土匪,自是武功高强,但竟然也受了伤,恐怕后面的追兵也不是什么弱弱之辈,不知能否逃过此劫,李墨抚了抚狂跳的心脏,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几个人正从屋里搬米的时候,院子的大黄狗狂吠起来,一抬头,院子外站着一群拿着剑的黑衣人。
过了这间院子一百米是个分叉路口,他们犹豫往哪追,就看到他们几个人从屋子里正搬着米往院子里走。
对上他们的眼神时,李墨一愣。
黑衣人一个闪身,到达李墨面前,用剑顶着她的喉咙。
吓得李墨扔下米袋子,双眸含泪,小人模样跪在他面前:“好汉不要杀我,民妇上有老,下有不成气候的相公,痴傻的弟弟,整个家还需要我养,求你不要杀我。”
“说,看到几个黑衣人没有,不然我杀光你们。”
这时文弱书生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浑身打哆嗦,这突兀的举动引起黑衣人的注意。
见他们要对付他,这书呆子被吓两次,什么都招了,不能相信他。
李墨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照着他屁股踹上一脚,破口大骂:“你个死没良心的家伙,你希望他们把我杀了,你好再娶个小老婆回来是不是!我养你容易吗?供你读书,你到好,和街边卖包子的臭寡妇眉来眼去,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想借他人之手除掉我,想再续弦,没门。”
一顿猛踹,踹得他连滚带爬,哀嚎连连,大喊:“不敢了。”
大爷在旁急得喊着:“他…他…他们…”
刚解决一个,又来一个麻烦,眼看事情就要败露,怎么办?李墨后背开始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