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入三庆大门,就听见里面咿咿呀呀练嗓子的声音,还没到开演时间,观众席空荡荡的。
柳念伊一跨入大门,就熟门熟路地直接走到戏台的最前面,戏台的后面就是他们准备的地方了,前后就隔着一张帘子。旁边在打扫的小厮看见了,忙迎上来:“哟,柳小姐,南宫姑娘,你们怎么来了,这还没到时间呢,我要不先给你们倒杯茶,你们先坐?”
“不忙不忙,我是来找辫儿哥哥的。”柳念伊认识这小厮,三庆园里干活的人几乎都是掌柜带回来的,不是逃到京城来的就是被家里卖出来的,这个人就是当初闹灾逃到京城的,年龄比他们都大一些。
“赶巧儿了!小辫儿一会儿头一场就得唱,这会儿正在练呢。”
听着从后台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声音,柳念伊估摸着就是辫儿哥哥在吊嗓子。正准备劳烦小厮去请,一低沉的男声随着撩开的帘子同时传入她么耳中:“哪几位尊客这么早就来见我们角儿了?”
台上和席间的灯都没开,她们只能依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看他:瘦高的身材穿着嫩黄色大褂,用发胶梳的背头,手上还摇着一把折扇,透光映衬出他的高鼻梁和下颌线,一双动人的眸子里是慵懒的倦怠,周身散发着富家公子哥的气息。
“璇儿哥哥!你也在啊!”南宫篱看见他后,面容上即刻印上了笑。
柳念伊侧目看了她一眼,那故作吃惊的模样可真是再次刷新了自己对她的认识,看来今日回去又能好好取笑她一番,随后抬头看向那站在台上的男人:“秦少爷,好久不见啊,今日怎么有空也上这三庆来了?”
“是柳小姐、南宫姑娘和南宫少爷啊。”秦霄贤合起折扇微微屈身行了个礼。
柳念伊、南宫篱和南宫琛也忙回礼。
“今日里得空,正好新得了一品好茶叶,就拿来给小辫儿尝尝,顺便蹭个戏听听。”秦霄贤为人良善,说话时也面容带笑很是亲和,“这会儿水该烧开了,我先进去看看。”
“璇儿哥哥!我能跟你去看看是什么茶叶吗?”南宫篱见他要走忙喊住他。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这南宫家的两姐弟都学的医,对饮食茶水有兴趣也属正常,秦霄贤便点头应允了。
南宫篱开心地走上前去想爬上高台随他进去,秦霄贤也来扶了她一把,南宫琛在后面看着,虽平时看上去像个读书的木头,却也是知道自家姐姐心思的,便埋头看着书,只站在柳念伊身后也不声响。
刚撂下帘子,从幕后就传来很清亮一声戏腔,花旦的音色,细绵尖挑且不惊耳朵,陡然转下且不显突兀,婉尔上行尽是沁人心神……身着黄锦刻凤行装的窈窕身段从帘子后面旋身出来,发髻上的珠钗碧翠随着他的一步一颠,震荡颤动着,面上附了一层粉,透光照来衬的更为白皙,而眉眼上的红妆更是添了几分英媚,偶尔的一个对视似是能夺了人的心魄……
柳念伊在台下就这么无言欣赏着他给自己演绎的一出戏,想起自己十二岁时第一次见到张云雷,也是在这三庆园,也是这么抬头望着他的英姿飒态,那时的他也不过十六年岁,但就是那一场戏想让她从此付了终生……
最后半欠身,提兰花指起;顷抬头,一曲终毕……
柳念伊赶紧接住豁口鼓掌,大声叫好,满面尽是笑颜,全都应渚于台上人这出只为她一人唱的戏。
张云雷是这德云院邸郭师傅的二徒弟,从小便就跟在郭师傅身边学艺了。德云院邸以传统曲艺和相声为底,教授出五湖四海上百位弟子,在京城是名气最响的曲艺世家,于全国也有许许多多的园子,收了不少学徒,一旦入了院邸,郭师傅皆以“云鹤九霄”四字给取名,张云雷便是头一批的大弟子。
南宫琛在旁侧也听了整首曲子下来,一直关注着柳念伊的神情和一举一动,她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对于周围环境充耳不闻,他也细细观察了一下,不觉甚是无味,为什么她会对此如痴如醉,这有什么好看好听的?男人没男人相,非掐着个嗓子咿咿呀呀,浓妆艳抹的都认不出个人样儿,还穿红戴绿……南宫琛越发觉着看得心里不舒服,但柳念伊那兴奋的模样还是让他心中落了影,她可从未拿过这般眼神瞧自己呢……再转眼视探那台上的男子,不免怀了几分怨气,但南宫琛向来藏的住事儿,面上还是和和善善懵懂无害的样子,也不多话。
“辫儿哥哥真棒!这出戏唱的太有神韵了!”柳念伊见张云雷起了身,赶忙迎了上去。
“你今儿个怎么有时间来看戏了?”张云雷走上前来,蹲下身子。
“想见您就来了。”柳念伊直视着他红妆下的眉眼。
张云雷低眸浅笑:“秦少爷今天给我提了一壶好茶来,你待会儿听完了戏到后院来一块儿尝尝吧。”
“嗯,好。”柳念伊忙点头,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张云雷,都舍不得移开一丝一毫,生怕错过一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