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所在的那条通道里,一只黑乎乎的尖刀般的利爪正不断靠近她,似乎只等双方的距离缩小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将她撕成碎片。
而这一边的采薇,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显然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杀机。
那黑爪一步步靠近,双方已然近的彼此呼吸可闻。
可就在黑爪距离采薇的脖子不足三寸的时候,突然,黑爪的爪尖与爪根两部分猛地分了开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一些乌黑粘稠似乎是血液一样的东西从黑爪的断口处不断涌出。
又过了一会儿,黑爪的主人似乎才感觉到巨大的疼痛,继而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前面已经说过,江采薇在幻阵中的经历大部分都是她幼年的真实经历。她所拜师之人,显然不是什么平庸之辈,因此,采薇她从小就接受过极为严苛以至于无情的残酷训练。
别说此刻她只是心绪不宁而已,即使她刚刚是睡着了,但是只要有人靠近她,并流露出一丝杀气,就能立刻让她恢复警觉。
黑爪的主人冷不防失去了半只爪子,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采薇随手掏出一张白色灯符点燃,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只灯笼一般大小、闪着幽光的眼珠子。
黑爪的主人意识到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了,于是迅速后撤,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采薇虽然并未看清全景,因此还不知道藏在黑暗里的那只黑爪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它的黑甲显然并不能抗衡自己天蚕丝的锋利,于是黑爪还未来得及逃出十步之远,就被天蚕丝布下的天罗地网如同切豆腐一般给绞成了几段。
杀死了这只黑爪的主人后,采薇并未立刻上前查看,只是默默等待在原地,肃然戒备。
等了半晌,确定周围暂时没有其他威胁,刚刚那只妖物也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之后,她才走上前去,重新燃起了另一张灯符,细细观察。
在晦暗的灵光之下,勉强能够看清地上躺着的那只四分五裂的黑色妖兽,那原来是一只马车一样大小的黑色巨蛛。
这只黑色巨蛛的攻击力并不如何出众,一身虫甲在天蚕丝面前也并不比一张毛边纸坚硬到哪里去。
可是它一身黑色虫血却仿佛有着什么腐蚀作用,那天蚕丝在将它绞杀之后,其上的灵光都变得晦暗起来,仿佛已经被腐蚀掉了一层。
江采薇见到这一幕不禁大吃一惊,她手上这把天蚕丝,乃是幽州雪国的千年冰蚕两百年吐一次的蚕丝所制,经过千锤百炼,日日以无尘灵水反复浇灌,冻结之后又熔炼,如此三百年方能得一尺之长。
这天蚕丝平日里削金断玉、削铁如泥,被她视为自身绝技之一,轻易不会动用,可如今怎么一击之下,就被腐蚀到如此程度……
只是时间紧急,花琏的安危更重要,此时还容不得她思考太多。
……
花琏此时情况如何呢?
就如同采薇所担心的那样,她也的确遇到了一些危险。可是水佩风裳的表现却也远远超出了采薇的预料。
就在花琏明白现状,清楚自己不可能找到回去的路和另外两人汇合后,她就下定了决心,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这里。
只可惜决心并不意味着好运。还没走出十来步,她便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不断向着自己这边靠近。
就在她还在那里纠结是掉头往回逃跑,还是硬着头皮跑到前方,再一口气冲过去找到出口的时候,眼前的黑暗似乎突然加重了。
如果说之前,在众多花灯的照映之下,眼前的一片昏暗还只是那种乌云遮日的黑,可现在似乎却变成了真正的夜幕降临的那种黑暗,花灯似乎对此也是无能为力。
等那片突兀加重的黑影进一步靠近之后,花琏才终于看清它的真面目,或者应该说是它们的真面目。
那是一群密密麻麻,几乎堆满前方通道的地面和墙壁的黑色甲虫。它们的身躯倒是与七星瓢虫类似,可是那虫子的头部,却骇然是一个缩小版的人头。
大多数女孩子天性都对昆虫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花琏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是这种长相极其诡异的怪虫,更何况还是眼前这铺天盖地、来势汹汹的数量。
此刻花琏孤身一人在这幽僻黑暗的地下隧洞之中,若是眼前只有一只这样的人头怪虫出现,她可能会吓得惊声尖叫,再夺路而逃。
但是,现在她猛然碰到了一大群这样的怪虫,极端之下反而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她忍受着头皮的阵阵发麻,双腿的不断颤抖而后又发软的没有一丝力气,眼看着那一大片虫子或飞或爬的向着她覆盖而来,只能像忍受凌迟一般,默默祈祷着水佩风裳的显灵。
还好,水佩风裳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如她所愿的挡下来所有的虫子。
只是,在花琏胆战心惊的面对着眼前这一大群人头怪虫的时候,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周围。否则,她就会发现在她附近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略过她和怪虫,飘然前去。
然而,此时对于花琏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水佩风裳的灵能毕竟有限,自她到南疆以来,不过放在月光下的清水之中为它补充过一次能量,此后却都是一直在消耗它。
如果,站在这里坐以待毙,等水佩风裳的灵能耗尽,这些虫子再一拥而上……真要到了那个地步,花琏宁愿自己死在前面。
基于此,尽管已经被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晕倒,花琏还是硬着头皮,带着这一大团笼罩在水佩风裳灵光之外的人头甲虫,缓缓地向着前方行进。
这简直是一个人一生所能走过的最长的路,每一步都像是跨越了无数的沙漠沼泽般遥远与煎熬。
花琏一开始还想着眼不见为净,索性闭上双眼,任意迈步向前。
只是还没走几步,眼前的黑暗与未知,激活了她脑海中无穷无尽的想象,仿佛头顶凭空生出了一双“心眼”,正与那些她头顶上的人头甲虫眼对着眼。
想到这里,花琏猛然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一切再怎么恐怖恶心,却也比自己的想象要好上太多。
有时候,人类自身的恐惧,反而比恐惧对象更加可怕。
这样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花琏强忍着对这些人头甲虫的恐惧,一边继续向前方行进,一边开始思索自身的出路。
她首先抽出一盏花灯,试探性的扔到了虫堆之中,却发现它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
尽管这些虫子看上去似乎并不喜欢花灯映射出的光芒,也会相应的飞开一小段距离,可是很明显,它们对这花灯却也并无多少忌惮。
一盏不行,那两盏呢?
花琏试探着将第二盏花灯打出,并将两盏花灯聚在一起,汇集成了更为明亮的光芒。这一下,离花灯最近的那一小撮虫子开始骚动起来,但似乎仍然没有太大反应。
不想再给它们更多的时间去适应花灯的光芒,花琏突然将所有的花灯一齐召出,刹那间,整个漆黑的山洞隧道在一瞬间变成了白昼。
犹如向滚沸的油锅中加入了一瓢冷水一般,那群人头怪虫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不断发出各种怪叫,不断地飞来扑去,相互扰乱。
时不我待,趁着这花灯对它们造成的这一瞬间的骚乱,花琏立刻飞奔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