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一片软绵绵、绿油油的草地上,舒展着四肢,极目是蔚蓝色的高高的天空,暖融融的太阳照在身上,像一床轻盈绵软的羽绒被,和暖墉懒。微风轻轻地吹着,像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带着爱意,一遍一遍抚摸我的脸颊、耳垂和脖颈。
突然一张微笑的脸庞慢慢地凑近,将强烈的阳光遮住,阳光在他的黑发边沿染了一道闪闪的金边,他温情脉脉地看着我。好帅。我心里、脸上乐开了花。我抬起身体,伸出手,正要去触摸那张脸,忽然看见他身后的阳光、蓝天、白云变了颜色,天空黑了,乌云涌来,他倏地隐入了黑暗中。
我斜着身体坐着,一手撑着地,置身于一片空茫灰暗中,四周围什么也看不清了,我渺小到几乎消失,我恐惧地想站立起来,想喊,想奔跑,却喊不出来,也迈不开步子。然后我坐着的地面也消失了,我坠入无边的空际,失重的感觉让心脏很难受很难受。
我挣扎着醒了过来。
视野之内,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还有白色的枕头。稍稍扭头,我还看见一瓶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缓缓地顺着一根连接着我的手臂的透明的管子进入了我的身体,有些冰凉冰凉的。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有一刻我的灵魂飞离了我的身体,恍惚一阵后,我想起来昨晚我与区玉海一起喝酒欢度元宵节来着,然后我们离开了酒吧,走在大街上,突然我们被袭击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忽的坐起来,差点将穿刺针从我的血管里生拽出来了。有一丝疼痛,我扶住晃动的输液瓶,在呲牙咧嘴后扯出了满面笑容。
我完全记起来了,我见到了他。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吴智勇。那个冲上来救我的黑衣人就是吴智勇!天哪,原来是为了等跨年。跨年了,我与刘晓晓重逢了。现在,我见到吴智勇了,那个我寻找了好久好久都不见踪迹的人,他也是自己就出现了。对了,他吃了一记闷棍晕了!我现在是在医院里,那么,他应该就在我附近的某间病房了。
我为什么要打点滴?!我上下扭了扭脑袋脖子,动了动腰腿,脑袋稍稍有点晕,浑身不知道具体哪里稍稍有点痛,除此以外,我没事啊。现在的医院就知道给人打吊瓶!我仰起头,用另一只手扶住吊瓶看了看,果然吊瓶上没有标注任何加进去的药名,就是一瓶葡萄糖而已。我找到床头铃按了按,没人回应我。
我咬了咬牙,一狠心,自己把胶布撕开,将针拔了出来,因为不熟练,我被穿刺针划破了一点皮肤,这下是真疼了,我嘞着嘴,一手按住针眼,用脚掀开白色的被子,跳下了床,四下里没找到鞋,我一跺脚,赤着脚就奔出了病房。我迫不及待。
我光着脚丫子,跑来跑去的在我旁边的几间病房张望。安静的病房有的住了人,有的空着,只是哪里都没有看见吴智勇,甚至没有一个男病人。我一转身,准备奔护士站去查名字。经过我自己的病房时,我差点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她是一位戴着白色燕尾帽,穿着白色护士裙的护士小姐。护士小姐两手举着一个白色的医用托盘避开我,说:“吓我一跳。你怎么自己摘了点滴,还到处乱跑啊?!”
我拉住她,等不及回答她的话,只急切地问道:“护士小姐,请问跟我一起来的男士呢?他,或者他们在哪间呢?他们受伤了吗?不重的伤吧?”“谁?还有谁啊?没有谁跟你一起来的。你是一个人来的。被警察送来的。”护士小姐奇怪地看着我。
我两手蒙了一下头,什么嘛,不是我的脑袋被人用木棍砸了,不是我脑震荡了,我只是急火攻心激动的晕厥了,我不可能失忆啦。我耐心地连说带比划,眼睛一直看着她:“喏,我们在街头跟人打起来了,还有两个男人,吴智勇?区玉海?嗯,有没有被送过来?在哪间病房?”
护士小姐还是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没有。没有你说的两个人。从来就没有。”我说不出话来,只用一眨不眨的眼神探寻着她。护士小姐被我的眼神盯毛了,她小声小心而认真地说:“你是在街头跟人打架不错,这是我听送你来的警察跟警察之间说的。可是真的就送了你一个人来。跟你一起打架的那拨人,据说在门诊处理完外伤后被带上了警车,走了。你,被送我们住院部来了。”
我有些似懂非懂了。“那么他们伤得都不重,不用住院啦?”我缓下语气嘟囔道,“只有我要住院咯?”“不过,我也没有受什么伤啊。我都好好的啊。”我提高了声音,摸了摸嘴角,就是腮帮子里面有一点破了皮的疼。护士小姐看我不激动了,偷笑着说:“你来的时候身上酒味很重,还有裤子上有血,昏迷着送过来的,排除外伤后,以为是流产还是宫外孕什么的。所以急诊科收你住院观察。”
这下轮到我莫名其妙了。护士小姐看了看我的裆部。我大囧。裤子上有血?对啊。我来例假了嘛。当我流产或者宫外孕?什么狗屁医生嘛?我的脸红得一定像极了走廊上挂的一副献血光荣的宣传画中的大红灯笼。
我再次小声嘟囔:“这医生的技术有问题。这都分不清?毁我清白啊。”护士小姐微微一笑,将我推回病房床上,接着说:“今天凌晨值夜班的急诊科医生是外科的,像你这种正值育龄期的妇女,是要由我们妇产科的医生来排除妇科大出血的问题的。”
我刚刚坐下的屁股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弹起来,叫道:“什么?难道这里是妇产科病房?住妇产科?我,我,我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我绝不可能有妇产科问题。”护士小姐按住我的肩膀,笑着说:“放心了。医生在你昏睡的时候已经查清楚了,你不仅不会是流产和宫外孕,而且还没有过性生活。你是因为喝多了一点酒,例假多了点,还有醉酒和紧张,一时晕厥了。”
我窘迫不已,忙低头四处找鞋,边问护士:“我的鞋呢?我的衣服呢?我要出院。我没事了。我必须马上离开你们这儿。”护士忙上前拦住我,说:“哎,哎,这个不成,不成。你虽然排除了妇产科方面的问题,但是你还有其他问题。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虽然在医院一睁开眼后,并没发现我好运连连,但还是心花怒放的状态,我笑嘻嘻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是不是还欠着你们医院的诊疗费啊?我会结账出院的。我会付清楚一切花费再走的了。不管你们给我做了那什么,什么狗屁的宫外孕检查还是别的什么的,我都会买单的了。手续给我吧。”
我把手往她面前一伸。那护士抿嘴一笑,把我再次按回到病床上,说:“不是了。不是费用的问题。也不是身体的问题。是送你过来的警察叮嘱了,你醒了以后,让我们通知他们,他们还要给你做一个笔录。”
我恍然大悟,把脚也收回到床上。对啊,我可不能走了,我要知道我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警察最清楚吧。我晕倒之前是听到了警笛的鸣叫。还有,既然吴智勇没在医院,区玉海也不在,只有警察们最知道他们在哪儿了吧。
果然,没多久,我拒绝重新输液,躺在病床上心潮起伏的时候,一名男警和一名女警进来了。问候我之后,男警察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张婷婷。”我知道他们是例行询问。
“你是哪里人?”他再次发问。
我回答了他。心里有点急躁。
“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不急不慢地问。
妈呀。我想快快的听他说我想知道的东西,可是我不得不先跟他说清楚,他老人家想知道的,他到达现场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加快语速地不断气地说:“我和我的朋友从酒吧出来就遇上了那帮土匪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打我们我们打不过差点就嗝屁了这时来了一个黑衣人,”嗯,说到这里我稍稍顿了顿,“来了个黑衣人帮助了我们我们才没被打击得一塌糊涂,”嗯,说到这里我又停了停,接着说,“我们也差不多被打得屁滚尿流了,——那是因为对方人多我们人少,才三个人,他们可是起码十来个呢,然后我和我的朋友们都被打晕了,然后就被你们送这来了。”
我基本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做记录的女警察。我发现她貌似笔挥得哗啦啦的,但最后我看她就记了一行字:不明原因挨打,且不知道对手是谁。
我看着她体谅的说:“我是不知道打我们的是谁,又为什么打我们。但我分得清敌友,后来加入进来的是我的朋友,他叫吴智勇。”只见女警察嘴微微一撇,不屑似的。那个男警察却摸摸鼻子尖,使劲盯了我两眼,才说:“哦,你确定?那么黑咕隆咚的,又一片混乱的场面之下,而且你们都喝了不少的酒,你都看清了是些什么人?!你确定不是酒后幻觉?”
我虽然有那么一点点近视,不过我第六感特别发达,我也使劲看着那个男警察,反问道:“你是问我确定什么?是敌是友?还是我有没有认清楚帮助我的人是谁?抑或我确不确定这个人的名字?”
男警察明显顿住了,只见他挪了挪屁股,正了正位置,同时脸上的表情也似乎正了正,他认真地说:“跟你一起的那个朋友,从酒吧里一起出来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找你们寻架的是因为他吗?知道为什么吗?”
我的思维被拉回到了这个问题。我也莫名其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