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就去绣庄看看?兴许有现成的新衣。”
“天黑了,绣庄早已关门。”冷知秋翻了一页书,她看的是多年前得的一本《清心咒》佛经,这几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烦躁,所以特地找出来看看。
“哥——你太偏心了!”项宝贝抓狂的跳脚。她开口求了半天银子没着落,人家却巴巴送上门去挨冷脸。
项宝贵放下窗,背倚着墙站了一会儿,挑眉对妹子道:“你去给我收拾一下西厢房,我就给你银子。”
“西厢房?”项宝贝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不住……”
她指着正房,却被项宝贵一个眼神止住。
“不行,西厢房是萧哥哥的!”她开始犯浑犯倔。只要涉及孔令萧相关的,她就较真。
项宝贵哭笑不得的看看妹妹,这妹子能再傻点儿不?他也懒得和她争辩这个房子归属问题,为了妹子将来着想,他只凉凉的提醒:“傻妹妹,你的萧哥哥这会儿恐怕还和他父母一起守在皇宫外等皇帝的消息呢,最少也得半个月以上才能松动。你呀,等着吧,我准备这几天给你寻个婆家,把你嫁了。”
“啥?!”项宝贝越听越惊,最后干脆噔噔噔连蹦了三下,“我不要嫁!我不要嫁!项宝贵你是个大坏蛋!”
吼完了就哭向灶间,去找母亲。
项宝贵吐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的望向西厢房,眯起眼想:某个老兄在这里住过呢……
他正要去收拾,冷知秋推开窗对他道:“你进来,我有事和你商量,是天赐表舅母的事。”
你进来……
有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农历二三月,正是人间芳菲吐露的时节,入夜灯火,炊烟正浓。
项宝贵仰头看看夜空邈邈,孑然一袭月白长袍在风中辗转如流水,青丝轻舞。
他没有转身,更没有进屋,只问:“娘子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冷知秋扶着窗台默然凝视他的背影,倒不急着说救惠敏出钱府的事了,反而幽幽的低吟:“似烟轻,禅心佛性,春花怕赋,秋月怕吟……”
她看到他的身影轻轻晃动了一下。
所以,他是听得懂的?
“夫君,我倒觉得,观自在,应一切由心。”她接着道:“我爹爹说的固然有道理,你母亲说的也未尝不是事实,说什么不合适,你我还不是从天各一方到拜堂成亲?这大约就是缘分,你又何必真的刻意回避?”
项宝贵嘻嘻而笑,垂头踩着自己的影子。“娘子你说话就是动听,可惜为夫是个莽汉,听不懂。不过若要说缘分,你不觉得我们缘深而交浅吗?你了解我几分?你知道我又是怎么看你的吗?”
冷知秋一怔。
“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女子,一个我想要行禽兽之欲的弱女子。”
说着他仰天一声长笑。
这笑声和话语像长了黑色的翅膀,他倏然转身,一脸邪魅的缓步走向冷知秋。
滑稽的是,他这边恶形恶状,冷知秋却不懂什么是“禽兽之欲”,只困惑的问:“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对我好?既然对我好,为何又连这门也不敢进?”
项宝贵一把扶在窗台上,有些沮丧的垂下头去,她不怕他,她该死的一点觉悟都没有……
“唉,我说过,对你好是我欠你的。”
“我们谁也不欠谁,当初就说明白了的。”冷知秋不悦之极,啪嗒在他面前关上了窗。
隔着碧纱,她淡淡道:“你不进来,我就出去和你说也罢。钱府的事,我想兵行险招。”
听到她细碎的脚步声轻浅的移动,项宝贵一阵气血翻腾,捶了一下窗台,闪身就进门,二人撞见,四目相对,火烛摇摇。
望着那天真无邪、闲闲淡淡的模样,他咬牙切齿。
“你要怎样兵行险招?”
“钱多多就是看惠敏表舅母对项家重要,才揪空子捏住不放。”冷知秋说着,就近坐到一把椅子上。
项宝贵默默望着她,想想还是叹口气去倒茶,放在她手边。
“这次去钱府,钱多多是不是吓唬你们了?”他问。
“嗯。”冷知秋想起惠敏那凄惨的样子,就心有余悸,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攥紧了项宝贵的一只袖子,恨恨道:“若我有你这样的本事,当时就想打死了那姓钱的畜生,他真是太坏了!”
“哈,原来你也有冲动的时候。”项宝贵抬手就刮她鼻子,调侃的笑,“女侠,要不要我教你武术?”
冷知秋脸上飞红,懊恼的捂住鼻子。“你怎么老喜欢刮我鼻子?”
“不然刮哪里?”项宝贵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
突然之间,两人都极不自在,坐的坐不安稳,站的几次忍不住想弯下腰去做点什么事情出来。
“咳,你莫打岔,刚才说什么?”冷知秋松开项宝贵的袖子,端起茶来喝。
“你说你想杀了钱多多。”
冷知秋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心说,哪敢真的杀人,只是太气愤罢了。
项宝贵瞧着她勾唇笑笑,退后一步,将立在一旁的一盏灯剃亮了些,罩上红纱灯罩。风渐渐大了,门开着,所以烛火有些摇晃。
“相公,我是这么想的……”冷知秋如此这般的说了一个计策。
项宝贵默默听着,最后点头道:“既然是兵行险招,那就一定要够‘险’,否则钱多多不会上当的。你这想法也不要对我爹娘说了,他们都太实诚,不是会演戏的人。人,我会去找过来,天赐表舅那边,我也会替你吩咐清楚。不过——”
“嗯?”冷知秋抬眸。
“你以后尽量避开钱多多,还有知府胡一图的夫人,你也要小心。”
“胡夫人?她怎么了?”
钱多多自然是要避之唯恐不及,那个人多看一眼都是恶心。但冷知秋不明白项宝贵为何特意提胡夫人。
“钱家十分产业里,有三分是胡夫人名下的,这个做得极隐蔽。总之,钱多多若是对你起什么歪心,胡一图那个贪财又长舌的女人一定会帮他,你小心防备着准没错,尤其……你爹正在胡府做西席。”项宝贵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