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们也许会问,有没有既不用卖身又能生存的路?
比如薛涛白手起家,做点小生意,说不定做大了还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老板,或者绣活做得好,说不定哪天被召入宫,然后……
建议很好,前提是你穿越过去,跟这位小娘子讲讲“商品经济”的好处,因为那个时候,商人是不能做官、不能骑马的,是只能穿白衣的“贼类”和“杂类”。
谁愿自甘下贱?
薛涛擦干眼泪,站在院子里发呆。恍惚间,突然记起八岁,父亲曾抱着她在这里吟诗,父亲一句“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她是那样敏慧,立刻对出“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的好句。可是父亲并没有高兴,而是“愀然久之”,因为这样的诗句怎能出自一个良家女子之口?三从四德,女人本该一辈子交际不到几个人的,怎么能像“枝”像“叶”,任凭鸟儿风儿观览?
后人们站在时间的未来点上,自然可以得意扬扬地宣称,这正是娼妇人生的一个预言啊。爱护薛涛的粉丝们则会反驳:这只是史家惯用的伎俩,但凡历史有名之人,幼年必有一番奇异,或者龙上身或者红光满屋,抑或神人入梦。薛涛一生诡异奇特,史官自然会要八卦其童年的,或者,是薛父神经太过敏,薛涛小小年纪能对出这种奇诗,自然会引动父辈惊叹,联想,胡思乱想,于是就悲剧性“愀然”了。
但是那时那刻,小薛涛不哭了,突然嘿嘿笑起来——她没疯,她想到了一个法子,一个可以解决生存大计的法子,一个可以让自己不“卖”不嫁又不再窘迫的法子。
身体可卖,诗才难道不可卖?用诗才养活家人,岂不比给人做妾更好?
何况那个时代,吟唱成风,一个歌伎可以因为会唱《长恨歌》就身价百倍;诗人李涉半路遇强盗,因为一首诗:“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逃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不仅逃得了性命,还使得杀人越货者放下屠刀,改邪归正。
李白功名不著,却可以凭诗才一跃飞入天子之家,成为玄宗皇帝的座上宾,甚至传出贵妃研墨、高力士脱靴的传说……
诗人白居易的去世,引致天子至尊的垂首,在宣宗“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敎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觧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的字字句句中,是多少权力向文学低头的尊贵?
在这样一个重视诗才、尊重诗才的吟唱时代,她既然有诗才,为什么不卖?
小姑娘想到这个主意,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自幼年开始,自己的才华在眉州闺阁里就鼎鼎有名,天才儿童们的成长总是伴随着一种自信——才学出众的小薛涛,终于想出了一条可以“不出嫁卖身”的出路,于是,她高兴地跑向了内屋,“母亲——母亲——”
落叶飘呀飘,薛式破局术之——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