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好的主意就得有切实的行动,李上游和黄琴琴回到宿舍后,就开始搜索湘中县有一定规模的酒厂,最后两人锁定了两家,准备明天去接触,并碰碰狗头金运。
本身按李上游的做法,事不过夜,当天能办好的事情最好当天办,可是夜已深,他不得不带着美梦入睡。
第二天一清早,他就带着黄琴琴去了湘中酒厂,接待他们的是厂办的焦主任,他听说是扶贫办和民政局的人来了,以为是来送温暖的,喜不自禁地说,欢迎两位领导来视察工作,我们可是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盼着领导们来啦。
当焦主任听说李上游跟黄琴琴是帮助一个贫困村来谈合作的,先前的喜笑颜开马上变为了有一肚子冤屈要申诉的陈香莲,他一脸苦态地说,两位领导可是不知道,现在酒厂的销售业绩很差,效益连连下滑,已经快山穷水尽了,工资也有好几个月没发了,只差关门休业了。
李上游本身是去化缘的,可是人家却把自己当成了扶贫大使,当成了送钱童子,他实在有点听不下去,很认真地说,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想替梅山的梅村跟你们谈点合作,不是代表扶贫办来的。
黄琴琴也感觉到焦主任把他们此行的目的误解了,她实在不想听他磨牙了,马上出来澄清,我来你们厂的目的跟李上游同志是一样的,不是代表民政局来的。
焦主任哪里肯放过这两位好不容易盼来的救星啊,他笑嘻嘻地说,不管两位代表谁来的,但两位终归是能帮我们厂的人,请您稍等,我马上去喊厂长来,让厂长跟两位领导详细地汇报情况。
碰上这么个难缠的主,李上游也不好说立即就走,毕竟,了解一下湘中酒厂的情况也是他分内的工作,何况,再怎么着也得先听听厂长怎么说,如果人家愿意谈合作,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焦主任一走,黄琴琴开始后悔了,她很失望地说,真没想到湘中酒业的厂办主任是个怨男,一进门就诉苦,还真把我们当观世音菩萨了。
李上游感叹一声说,出来走走也好,起码能体会到我们的老蔡跟周扒皮是如何锻炼成百毒不侵的老怪物的了。
黄琴琴没想到李上游能把这么个事说成笑话,她窃窃一笑:上游,估计你坐到他们那位置也会成精的。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李上游笑而不答,黄琴琴就激将他,你说是还是不是?
李上游不得不很认真地回答黄琴琴的盘问,他开始愤青起来:如果我们的扶贫机制和救济机制要是不能与时俱进,走可持续性发展道路,他们俩那位置肯定是不好坐的,但反过来说,他们俩是完全可以想办法改变某些机制的,不过他们在位置上坐得太久了,只是一味的保平安,和稀泥,久而久之,自然就会成老怪物了。
两人正在聊得起劲,酒厂的卢厂长就在外面喊,不知道两位领导来视察工作,刚才有点工作耽误了,没有及时来接待两位,实在不好意思,还请两位领导包涵。
李上游没想到卢厂长见了上面来的人这么恭敬,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微笑着说,卢厂长太客气了,我们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视察工作的。
卢厂长不管他们是因何而来的,但起码知道他们是上级部门来的贵客,不敢有丝毫怠慢:领导来到我们厂,就是对我们厂最大的支持和鼓励,就是给我们工人吃下了定心丸,要不我带两位领导去厂区看看。
黄琴琴之前想到会碰上一个能说会道的,但没想到会碰上一个更能说会道的,她只想早点把合作的事谈清楚,成就成,不成就快点离开,她很直接地说,卢厂长,我们是想跟您谈点合作,至于其它的,以后再说吧。
“琴干部,焦主任给我说了,这事不能急,先去看看厂区再说。”
客随主便。李上游和黄琴琴也不好推辞,只好跟着卢厂长去参观厂区。可是当他们到达厂区的时候,一群工人就拦在他们面前,有人在带头大声地喊,我们要生存,我们不要下岗,请政府为我们做主。
李上游没想到卢厂长会给自己唱这么一场大戏,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微笑着说,卢厂长,这是怎么回事?
卢厂长苦笑一声说,厂子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都是走市场了,厂里产品销路不好,工厂只好关门歇业了,可工人对厂子有感情,都不愿下岗,希望领导明察秋毫,再扶我们厂子一把,给工人们一条生路。
全国上下,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都在进行市场化改革,成千上万的工人都将面临着下岗失业,黄琴琴是了解到这一情况的,她郑重地说,卢厂长,我知道你有难处,可是,企业改革是大势所趋,谁都不能遏止市场化这个大潮,企业要想生存下去,想要壮大,不能再靠政府来扶持了,政府已经背负着很沉重的负担了,如果再不改革,这个负担会像落雨天背稻草,越背越重,您和您的工人的心情我当然能理解,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变则通,通则变,最好是与时俱进,不要开历史的倒车。
李上游也觉得是时候给卢厂长讲讲课了,他补充说,打破铁饭碗和大锅饭是势在必行的,谁都不能逆潮流而动,我们不能再用老眼光看问题,用老思路处理问题了,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谈合作的。
工人们又在放肆喊,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养老婆孩子,请政府为我们做主。
卢厂长诡秘地一笑说:两位领导也看到了,工人的工作不好做啊,毕竟大家的要求不过分,没有别的,只是不想下岗,要赚钱养家糊口。
李上游很认真地说:“大家都不想下岗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企业要改革是势在必行的,想要不下岗,就得想办法把厂子搞活,提高效益,这样闹来闹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卢厂长其实一直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就是怕改革,怕改革让自己的位置不保,怕改革让自己的特权消失,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企业改革在许多大城市已进行得如火如荼了,他却还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于李上游的说法,他显然不赞同:把厂子搞活谈何容易,以前全县就我们一家酒厂,产品都是包销的,供不应求,现在一改革,大大小小的私人酒厂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把我们的市场全抢走了。
面对这样一位企业负责人,黄琴琴真是哭笑不得,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堂堂一家县办企业的厂长,他的思想意识和管理水平居然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的水平上,她真切地感到跟这样的厂长谈合作,肯定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趁早离开,她朝李上游使了一个眼色后,郑重地说,卢厂长,你们厂的问题我们会反馈给我们领导的,我们将尽最大努力帮助工人们度过难关。
见他们要走了,卢伟很着急地说,别这样啊,我已经让焦主任在外面订好餐了,吃完饭再走啊。
李上游没想到酒厂都成这个熊样了,卢厂长还想着大吃大喝,心里很是来气:厂长,你还是请工人们去吃吧,我们有事先走了。
见李上游和黄琴琴执意要走,卢伟尴尬地笑了笑:那还请领导们多费心,别忘了我们厂,这可是县里的老企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