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转悠几天,也不见胡二倌与赵墩子的消息,便有些心焦,暗暗替儿子捏了把汗,回到家里,刚好金蛮蛮烙完大饼,便伸手要了几颗大葱,裹着一卷,蘸上油乎乎的大酱,满满地倒上一碗高粱酒,独自端进小屋喝了来。
正在外面玩耍的胡蛋蛋,突然掀开门帘,吧唧吧唧跑了进来,调皮地扯住了胡老倌的大烟杆。
“爷爷,你又喝酒了,啥味儿啊,俺也要喝点。”
胡老倌抽回烟杆,狠狠的在胡蛋蛋的鼻子上一刮,这乖孙子淘气得很,聪明,将来一准能比胡二倌强,顺手将端着的酒碗,颤颤巍巍递给胡蛋蛋嘬了一口,胡蛋蛋立刻被呛得大声地咳嗽,急的要哭。
“哎呀,爷爷,不好喝。”
胡蛋蛋转身要跑,被胡老倌一把拽进怀里,赶紧塞了一个大饼给胡蛋蛋,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也许这个时候,才是胡老倌最轻松,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金蛮蛮听见动静,隔着门帘在外面大喊。
“蛋蛋,你又去闹爷爷了,俺们也吃饭,别耽误爷爷喝酒。”
胡蛋蛋听见喊声,生怕挨揍,赶紧在炕桌上把小屁股一拧,挣脱出去,噘嘴使了个鬼脸:“爷爷……你喜欢喝尿。”
胡老倌咬了一大口烙饼,心里美滋滋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嗬,你个小兔崽子……你才喝尿,你爹才喜欢喝尿哩。”
胡老倌见胡蛋蛋跑了出去,没了逗乐子的人,便一口将剩下的高粱酒,抬起脖子一抽,全喝干了,晕晕乎乎地撂下空碗,感觉一股子酒劲儿涌了上来,暂时放下了烦心事,身子一歪,放倒在炕上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听见锅黑子在外面一通汪汪地狂叫,紧接着,屯子的东头放了一声枪响,震得窗沿都晃荡了起来,顿时,胡老倌的酒劲被惊醒了一大半,听这动静,怕是金二刀子家里又发生什么事情。
金蛮蛮撸着袖子,手里还撰着洗碗的丝瓜藤子,惊恐地“通通通!”一通乱跑,直接奔到屋里。
隔着门帘大喊:“爹,爹呀,可了不得,金二彪子他家又闹事了,大中午的掉进粪窖里,估计是没得救了。”
胡老倌一翻身,从墙上摘下破猎枪,护住枪机,对金蛮蛮吼了一声:“蛮蛮,看好孩子,千万别出去。”
说完,借着剩余的酒劲,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没走了几步,邻居的季儿妈迎面赶了上来,上前一把拦住了胡老倌,急匆匆道。
“老倌子,不好了……俺看见一只黄皮子,就蹲在你们家后院的草垛子上,肯定是要做怪了。”
胡老倌一听,这狗东西居然找上门了,心里陡然一惊,刚喝的酒全醒了,急忙提着猎枪,蹑手蹑脚地摸到自家的后院,伸长脖子朝草垛子上看了半天。
果然,在靠近院墙的草垛子上,竟然扒着两只黄皮子,正鬼头鬼脑的向屋里张望,胡老倌瞅准机会,抬手就是一枪,只听“轰!”的一声,顿时,有一只黄皮子被掀下了草垛子。
那东西掉在地上,来来回回打了几个滚,居然一溜烟顺着草垛子跑了几圈,在胡老倌的眼前消失了。
另一只黄皮子被打的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像一只大蛤蟆似的四脚朝天,胡乱蹦跶两下,很快就死去了。
胡老倌猛地一拍脑门子,后悔自己太过心急,这黄皮子报复心是最强的,这回可是招上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仇家已经找上门了,总不能由着这些个畜生摆布吧。
金蛮蛮听见后院的枪声,急忙跑了出来,胡小蛮跟在后面,一眼看见惨死在地上的黄皮子,吓的“妈呀!”一声尖叫,慌慌张张地躲到金蛮蛮的身后。
胡蛋蛋胆子贼大,弄了棵树枝,将黄皮子挑在手上,就跑来吓唬胡小蛮,被金蛮蛮当场喝住了,揪住耳朵一顿臭骂,胡蛋蛋痛的“哎呦哎呦!”叫了几声。
一生气,转身将被打烂的黄皮子,用树枝一挑,扔到木栅栏之外。
这时,木栅栏外有个黑黑的身影忽然一闪,是锅黑子,它冲着胡蛋蛋摇了摇尾巴,一口叼去黄皮子,没入草丛之中。
胡老倌收了猎枪,狠狠地冲着胡蛋蛋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就没见你学好,今天长能耐了,学会吓唬妹子。”
一边骂,又一边给猎枪填上火药。
“没事了,这些日子不太平,黄皮子闹得欢,赶紧回屋去。”
这时,季儿妈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匆匆忙忙的从屋角处跑了出来,见胡老倌要去金二刀子家里,神色慌张地上前拉住不放。
“老倌子,俺儿子被黄皮子缠住了,你快过来看看吧。”
季儿妈孤儿寡母,季儿比胡蛋蛋还小一岁,如今儿子一出事,硬拉住胡老倌往家里拽,胡老倌平时与季儿妈的话就不多,总是在有事的时候让金蛮蛮去帮衬一下,免得屯子里有人说闲话,不过,今天事情紧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胡老倌一进到季儿妈的家里,就听见季儿像喝醉了一样,对着他嘻嘻笑着说话。
“是胡老倌吧……你儿子胡二倌追着我们到山里去了,这是不想给我们留活路哇,刚才你又打死了我的兄弟,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
季儿见胡老倌端着猎枪进到屋里,突然“哈哈!”一阵坏笑,口气变得阴沉沉地。
“放心,我们会让你活下去的……不过嘛……”
说着说着,季儿的眼珠突然往上一翻,似乎想再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从金二刀子家里的方向又传来了一声枪响,跟着响了一声麻雷子的爆炸声。
季儿忽然身体一歪,仰头扑倒在炕头上,顿时清醒过来,变莫名其妙地望着胡老倌,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季儿妈立刻“哎呦!”一声,搂着季儿大声哭了起来,胡老倌见季儿醒了,心里惦记着季儿刚才说过的话,急忙又返身赶回家里。
刚一出门,就撞见金二刀子,带着屯子里的年青人,在四处来回搜索着黄皮子,看这样子,金二刀子的家里已经被闹的天翻地覆了。
一时间,整个金家屯都乱了套,搞得家家不安,人人自危。
金二刀子见到胡老倌,摆弄着手里的猎枪,便气呼呼地埋怨道:“老爷子,那个赵墩子就是个假神仙,是来拉几个垫背的,替他自己的父母报仇。”
胡老倌绷着脸,拿眼睛直瞪住金二刀子,看得金二刀子心里直发毛,猛然咳嗽了一声,大骂道。
“小兔崽子,你知道个屁,看你那怂样,裤子都吓尿了吧。”
金二刀子知道胡老倌一家人都不好惹,又忌惮赵墩子是个人物,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一转身,吆喝着几人朝别处找去,身边有人接过话来:“刀子大哥厉害着哩,使大麻雷子一炸,几个黄皮子被炸懵了,跑的快,刀子大哥说不能放虎归山。”
胡老倌忍不住笑了起来:“嗨哟,小兔崽子,真给尿憋急了,涨个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