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你怕了吗?”甄宓忽然转过来,走到了妍儿的面前。她语气带着一种不信任感。
“我怕……”妍儿涨红了脸,低着头欲言又止。
“你就当自己完全不知情好了。否则你就不要和我一道,一切我自己来做。”甄宓嘟囔着,试图拿过妍儿手里的珍珠粉,然而这碗口被妍儿紧紧捏着,甄宓没有成功。
“不要,小姐要求奴婢,奴婢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可是妍儿始终不明白,小姐你为何要如此做?”
“我无法替自己做主,连我自己的事我居然不能做主,妍儿,你知道什么感受吗?”甄宓侧着脑袋歪斜着眼眸看向妍儿道。
妍儿摇摇头,她并不知道此刻甄宓的感受。她们双方并非一个层面,妍儿整天想的是如何过得好一些,今日该吃什么,母亲的身体如何。即便妍儿设身处地地去想像甄宓的处境,她也照样无法理解。
“小姐,嫁给袁家二公子不好吗?那可是袁家。”
妍儿无法细细描述出来袁家究竟有多大,是在哪儿。但在身边与自己一样身份的丫鬟下人的交头接耳的闲谈中,妍儿多多少少也对袁家有个模糊的印象。
她知道方圆五十里这片土地上最大的主人是甄家,在她看来甄家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家族,而袁家呢,却是甄家也要拉下脸面结交的对象。
“我知道袁家厉害,我也知道自己逃不过,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打算逃。但是我却不开心,我被兄长,被大伯,被阿母支配来去,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他们叫我往东,我不能往西;他们叫我做些什么,我不能不做。妍儿,我感觉到了,我好像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一件可以任意买卖的货品。我的婚事不是一桩婚事,而是一桩买卖。”
甄宓边说边摇头,脸上并无一滴泪,但她轻咬着下唇,明眸却忽然间黯然下去。
妍儿皱了皱眉,思索着小姐所说的话。她能感到小姐在痛苦,却还是难以明白其中核心的道理。
妍儿道:“小姐,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甄宓打断她,“妍儿,今后你成婚时难道会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人?”
“不会啊,我成婚嫁的应该是乡里认识的人。”妍儿对此曾经有过设想,不过事到如今,她成为了甄宓的贴身丫鬟,妍儿旋即嘀咕道:“小姐,我是随着你……”
甄宓没听到她后面的话,只是自顾自说道:“我才不愿意受他们摆布,但我又不能有丝毫改变,可我难道不能戏弄他们一下吗?”
“小姐,这样终究是不好吧,万一惹怒了许先生,那这门婚事……”
“其实也无碍,到时候我就谎称说梳妆太过,阿母她也难说什么。之后妍儿你接一盆清水备着,让我能快些洗干净脸就成了。”
甄宓心思缜密,早已想到了处理办法。她的心思也很简单,只不过就想令大伯和母亲难堪一下。
“好吧,小姐。”妍儿不情愿道。
然后她小心抓起珍珠粉往甄宓的脸上抹去,先敷上一层,已经足够美白。不过妍儿并未停下,一层又一层地涂抹,足足涂上了五六层。甄宓感到脸皮都有沉重,皱眉说话都不自在。
“我白了吗?”甄宓问。
妍儿涂抹时没怎么注意,此时往后一站,看向小姐,原本就白皙的脸上如今惨白惨白地,就和刚下的雪花一样的颜色。再看小姐穿着的素白衣裳,活脱脱一个俏丽女鬼。
妍儿说道:“小姐,已经白了,白透了。”
甄宓心里很满意,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效果,听到妍儿话就想象自己的模样,道:“行了,咱们走吧。”
……
宴席到了晚间,甄述对剩余之人说了几句,就宣布散场。
众人醉醉熏熏勾肩搭背各自走去。
甄述看着许攸,手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子远先生,还请这边。”
许攸点点头,负手走了进去。
甄述安排的是一件偏房,专门会客用的厅堂。甄老夫人坐在高堂,甄母张氏坐在老夫人旁片刻不离地服侍。
“便是这里了。”甄述在房前停了下来,对许攸道。
“嗯。”
许攸只身踏了进去。袁熙下意识也跟着许攸迈开了步子。
甄述盯着许攸的“侄子”咳嗽了声,心想为何如此不懂规矩。
袁熙听到这声突兀的咳嗽,随即抬头一看,见甄述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袁熙有些不明所以。
甄述可以给许攸赔笑脸,但这位侄子作为后辈,还不需要他刻意巴结什么。何况他不过是许攸侄子,又不是儿子。未出阁的闺女,怎么能被同年男子看见,莫非许攸没和他说过这些吗?
另一边,袁熙被甄述审视的双眼看得心里害怕,酒气上涌令他思维混乱又迟钝。现在袁熙满脑子都是许攸和他所说,他很快可以见到未来的妻子。
袁熙昏昏沉沉地说道:“怎么了,我不能进?”不能进还看什么?
甄述听到他不仅没有反省自己有失体统,反倒是理直气壮的话语,就有一股怒气冒了出来。又见此人喝醉酒,一股酒气从他嘴巴里散发出来。甄述闻不得这股酒气,把头一摆,生硬道:“此门,你当然不能进。”
这话把袁熙乐歪了,他从来到大还没有遇见敢忤逆他意愿的人。这天下几乎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一间小小的房门他居然不能进?
“岂有……”袁熙双眼一拧,正欲发火。
许攸一只手连忙按在了袁熙的嘴上,将他嘴按得严严实实,袁熙只得发出呜呜呜地几声。
许攸心里大急,袁熙怎么与甄述起了冲突?甄述是他未来的老丈人,还未成婚就开始恶语相向,日后该如何相见?
许攸也顾不得袁熙身份,将他快速拉到一边,此处远离甄述,两人说什么话甄述根本不会听到。
“公子,你难道不知道甄述是谁吗?”许攸沉声说道。
“谁?”袁熙瞪着眼睛看着许攸,见许攸面色奇怪,这时耳边一道凉飕飕的寒风吹过,钻进了袁熙的衣襟内。袁熙的酒忽然醒了一半,才突然想到自己唐突。他此时身份还是许攸侄子,以这个身份岂能入得堂内。
袁熙尴尬地笑了笑。
许攸见他清醒了,不好过多责问,好言好语道:“公子莫急,待我等会进到堂中与其攀谈,你且站在窗户边窥看便可。”
袁熙点点头,便独自坐到了廊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