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正当俩人打算继续往回走的时候,在他俩的必经之路上,一处不远的土坡中,蓦然惊起一声十分嘶哑的老鸹叫。
本来老鸹的声音就挺瘆人的,何况是在这寂静的乡间旷野中,一瞬间更是显的极其突兀。
吕德虎也被吓的一激灵,身上没来由的一阵发冷,脚步都不由停住了,心里都开始微微发慌起来。
自古时起,普遍都认为乌鸦是一种不祥的预兆,但实际上,它却是一种充满灵性的生命,与人也有许多相似之处,如一夫一妻,或反哺父母,所以它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常叫声,实际上更应该看成一种警示。
汉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同类相动》中就曾引《尚书传》:“周将兴时,有大赤乌衔谷之种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诸大夫皆喜,”是谓乌鸦报喜,始有周兴矣!
由此可见这夜半鸦声,的确有着些许蹊跷,但刘玉玺这瓜娃子显然不这么想,看吕德虎愣在原地没有走后,立马笑骂道:“虎子你狗曰的是不是被李大海给吓傻了,怎么连老鸹叫都怕了!”
但吕德虎却没有半点心思和他开玩笑,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丝丝冷意已经逐渐蔓延至他的全身。
这种让他十分不适的感觉,就如同有人拿着把锋利无比的长刀,在离自己眼球不足一公分的距离处,肆意用闪烁着寒芒的刀尖不断晃动一般。
这一瞬间他真的感到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在陡然间根根乍起,这种感觉在以往其实也不是没出现过,而且也几乎都是在像现在这样的深夜里,不过倒也没过啥事,就只是让人难受罢了。
但今天绝对不一样,因为此前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那种焦灼、那种急躁,简直要让他整个人都快炸开!
“玺哥,不对劲、真的好不对劲!”他说话的时候,已经连声线都开始不稳定了了。
这时候,吕德虎十分异常的作态,似乎也有点把刘玉玺给吓住了,他心里也有些发憷,连忙皱着眉头崩紧着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虎子,到底怎么了,这深更半夜的你可别吓唬我啊!”
农村里的孩子都是野惯了的,向来胆子更是一个比一个大,刘玉玺这小子那就更不用说了,出了名的二愣子,现在连他都一反常态,肯定不单单是因为被自己给吓住了。
应该十有八九同自己一样,也感受到了些许异常,但却没有自己这么强烈罢了,所以他才会这样惊疑不定。
“玺哥,听我的,咱们先躲一躲!”
那种感觉越来越浓郁了,再加上刘玉玺这慌乱无措的模样,让吕德虎感觉,要是再置身于这条无遮无掩的小道上,怕是还没等出事,自己就先要先崩溃了。
说完他也顾不得许多,立马率先跳下了田坎,窸窸窣窣的跟只兔子一般,十分迅速的钻进了一片包菜地里。
然后又胡乱的扯了一大堆干黄的枯草堆在自己身上,整个人在夜色下立刻消失不见,感受着身子底下大地的紧实,这时候吕德虎那种不安的感觉才消散几分。
刘玉玺这完蛋玩意儿同样不是傻子,见吕德虎已经率先躲了起来,也立马拔腿向他跑来,跟头懒驴似的就地顺着一滚,立马也藏进了包菜地里。
月光下,稀稀拉拉的枯树影影绰绰,时不时有微风掠过,带动着散落在田地中,些许枯黄的玉米叶嚓擦作响。
田地里,吕德虎屏气凝神的注视着前方,整个身子严严实实地藏在杂草没有半点响动。
气氛越加凝重,他脸上的冷汗不断顺着脏兮兮的下巴流下,还没等彻底滴落,就已经被微风化作凉气带走,只留下一道道黑黑的痕迹。
“我说虎子……到底怎么了,实在不行咱们绕一圈,去走大路吧!”刘玉玺是真的有点怕了,语气都带着颤声儿。
“别说话!”
吕德虎猛地打断了刘玉玺,他此刻的神情凝重的已经不能再凝重,因为他十分确切的感觉到,真的有个东西奔这里来了!
小路前面的转弯处,也是他俩视线所及的最后地方,像是敲响最后的警钟一般,突然传来一声石子掉落的动静。
这种田间的羊肠道上基本上都是铺的碎石,平常听着倒也没什么,不过这深更半夜的,谁会有着闲工夫和精神头来像这哥俩一样走这种小路呢?
一瞬间,吕德虎的心脏跳动似乎都在刹那间缓慢了几分,空气也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他将双眼努力瞪到了最大,甚至都顾不上微微有着发疼,一直目不转睛的的盯着那里。
终于,一个灰乎乎的黑影陡然出现在他俩的视野中,这黑影似乎是半躬着身子走路的,且双肩又高高的耸起,乍看上去如同一个没脑袋的半大小孩一般。
它脚步也是高一下底一下,身子则随之上下耸动,速度看上去也不慢,偏偏又没发出半点声响,说是在走路,还不如说是在飘动一般。
反正这种诡异到极点的画面,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将哥俩彻底的包裹在其中,让整个人都快要感到窒息!
压抑、压抑的快要发疯,惊悚、惊悚的让人胆寒,就如同你半夜睡醒的时候,迷迷糊糊间,突兀发现边上还坐着一个身影,背靠着床头对你面无人色的冷笑。
这种时候,吕德虎连脖子都不敢扭动一下,目光也似乎呆滞了,整个人也和身下的土地牢牢的粘在一起,根本不敢、也无法挪动半分。
这时候他想起往日,一堆亲朋好友围在火炉前,听老人们讲起那些鬼事的时候,自己总是喜欢撸起袖子,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直到此刻,等真正碰上这些诡异的物事之时,才知道自己那种幼稚是多么可笑。
月光已经愈加昏暗,再加上这东西本色就黑漆漆的,吕德虎自是无法看清它的样貌,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恍眼间,还看到它身后似乎有一条类似于飘带的玩意。
只是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它的尾巴,还是它的舌头……
但无论怎样,这玩意已经快从他面前走过去了,眼见着就要消失在视线内之时,吕德虎甚至都开始微微喘息了。
但它却又突然无端的停了下来,而且原地踌躇了片刻后,居然又将身子转了回来。
吕德虎甚至听到了嗅味的声音,这个东西的动作,一时间也像极了条在寻找东西的土狗。
原地寻摸了半晌,随后它更是认准了哥俩所在了这个方向,直端端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这片包菜地,像是想要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吕德虎一时间脸色煞白,心也在这一瞬间真的是快要提到了嗓子眼,但最终还是强忍住了那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不过汗水依旧控制不住的唰唰唰往外冒。
终于,那个东西还是往这里迈出了第一步,吕德虎的脑子忍不住一抽,脸色更是变的愈加铁青,就好像它这一步是踩着自己的心脏走过来似的。
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就在它快要跳下田坎之时,吕德虎脚后的方向突兀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接着便是翅膀猛地扑动的声音,一只肥硕的麻黄色老野鸡直接从他身体上空跃过,扑腾着翅膀陡然间掠向高空。
这一来二去的变动,几乎折腾的吕德虎都要感到自己的精神即将崩溃了。
就在这种快濒临绝望的情况下,他甚至握紧了拳头,准备用仅剩下的一点胆气,来一次殊死一搏之时,那个东西终于在他的注视下停下了脚步,又转身踏上了原本的路途。
一步、两步、吕德虎紧紧的目送着它离去,终于在它彻底离去了几分钟后,那种战栗的感觉开始逐渐消失。
吕德虎这才真正如释重负,控制不住的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瞬间如同瘫了一般,软软的趴在包菜地里,脸颊也紧紧的贴着冰冷的泥土,泪水不由自主从鼻梁滑下融入其中。
吕德虎就这样整个人如同空灵一般,无知无觉的又静静的呆了几分钟,这才踉跄挣扎着爬起身来。
毕竟这个地方着实是不安全,再耽搁下去,说不准那个鬼东西有可能还要折返回来,到时候可就有乐子看了。
吕德虎蹒跚着步履,有些艰难的挪到刘玉玺边上,喘着粗气一脚踹在他瘪瘪的屁股上,用急促的语气小声催道:“玺哥你大爷的,快起来啊,咱们必须得走了!”
不过这孙子却一反常态,吕德虎这又骂又踹的,他居然跟个王八一样,趴在原地纹丝不动,跟他以往那半点亏不肯吃的的尿性比起来,完完全全是两个模样。
“你他娘的不是晕了吧!”吕德虎眉头一皱,边小声嘀咕着,边用力将刘玉玺翻了个身。
然后又把手凑到他鼻子前,发现好歹还有着进出的气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这厮现在还是双目紧闭,果然是晕了过去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大爷的这孙子就是命好,老子一个人倒是担惊受怕的,你他娘的多安逸,睡一觉起来就完事了!”
吕德虎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又对这孙子的昏迷十分羡慕,干脆直接一巴掌呼到了他的大脸上。
不出所料,突然起来的疼痛立马就起到效果了,刘玉玺顿时便抽搐着嘴角,半眯着眼睛还有点迷糊的醒了过来。
不过他却没有计较挨了巴掌的事,而是在看到站在身前的吕德虎后,摇了摇脑袋,立马也站起身来抓住他的双臂,哆嗦着口齿不清的喊道:“虎子、虎子,我……我……见鬼了!”
“废话,老子也看见了,你个怂货刚才都被吓晕了,别废话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鬼东西离开的缘故,月光也诡异的越来越亮堂,将四周都照的明晃晃的,但是吕德虎心里却越来越一阵阵的犯怵。
在这种时候,刘玉玺自然毫无意外对他的决定是举五肢表示强烈赞同的,哥俩为了安全起见,一路上硬是没再走过一条小路,全是靠着辨别了大致方向后,从一块块高高低低的田地里硬生生的翻了回去。
一直到回家之后,吕德虎才发现自己身上这才穿了一年的新褂子,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小腿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所幸现在深更半夜的,要不然被家里人看见,那就麻烦大了。
匆匆洗了个澡后,他便又一溜烟钻到了爷爷的屋子里,虽然还在打着哆嗦,但老人也只以为是自家小孩有些冷了,随便扔了一床凉被给他后,又磨着牙咯吱咯吱的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