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了院,有庄汉上前打起轿帘请二人下车。白衣女子大声嘱咐道:“你们几个听好,二位师父乃是主人请来的贵客,尔等须处处仔细,好生款待,不得有半点差池!”
庄汉们齐声应喝,这才恭恭敬敬地将二人从轿中请了下来。众人见无念形容伟丽,贵气非凡;静缘清秀俊俏,超逸凌尘,更加不敢怠慢。分派了两个中年家仆,热情周到地将二人引到上房之内安排得妥妥帖帖,这才告辞退下。
无念和静缘见这间客房甚是周至整齐,床铺宽敞,被褥干净,室内桌椅板凳,茶壶茶盏,虽然都不是名贵质地,却也端庄雅致,结实耐用,可见主人家底殷实。
二人解下包袱,正欲宽衣,门外忽有家仆敲门,送了火盆并毛巾热水来供二人洗漱,过了一会儿又送热汤热茶给二人驱寒,真是关怀备至,宾至如归。
师徒二人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地上一盆红彤彤的炭火烧的房里暖融融的。借着火光,静缘看到无念将双手枕在脑后,眼望天花板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无念道:“我在想我们和这家主人素不相识,他为何这样关照我们?”
静缘沉吟片刻道:“师父,你觉得这家主人是男是女?”
无念不解:“你为何如此问?”
静缘道:“刚才在庄院门口,我看到几个庄汉将前一辆马车里的人用轿子抬进去的,那乘轿子装饰的清新婉丽,应当是女人乘用的。还有邀我们同来的那个女子,必是他家主人的贴身随从,既然是那么一个年轻貌美的人,我猜主人一定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无念听了觉得静缘所说也有几分道理,道:“若真是如此,大抵是这家主人心底良善,见你我二人无处投诉便慷慨相助,明日倒要好好谢她。”
静缘笑道:“不知师父怎么个谢法?”
无念道:“无非是多说些感谢的话,再多算还些银两罢了。”
静缘道:“师父此话差了,你看她家的奴仆各个恭敬谨慎,可见这家主人治家理业的手段非凡,怎能是心地简单善良之人?再者她家大业大,必定也不会把银两看在眼中,要我说,她邀我们来必定是有其他目的。”
无念诧异地望着静缘,心中感叹这孩子竟如此老于世故,与他相比,年长八岁的自己反倒是显得幼稚了,便问道:“那她究竟目的何在?”
静缘叹了口气道:“我猜,八成是和明月庄立秀楼的目的相同吧。”
无念道:“这可是胡说,你我是出家人,谁会做此非分之想!”
静缘道:“师父啊,只有你心中眼中只装着佛祖,岂不知这世间还俗的僧人也大有人在?又不知在别人眼中……”静缘捂嘴吃吃而笑,无念道:“别人眼中又怎样?”
“在别人眼中,师父可是有一副大好的色相呢!”
“阿弥陀佛,这孩子今天可是疯了!竟说这些不恭敬的话,佛祖饶恕!”无念似乎微微生出一丝愠怒,翻过身去背对着静缘,任静缘再怎么叫他也不再言语。良久,只淡淡的说了一声:“睡吧。”
静缘侧卧在枕头上,望着无念的背影,心中琢磨他为何忽然就生气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刚才说话太过放肆?可平日里自己在他面前更放肆的时候也有啊,无念从不曾怪罪他不恭敬……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反而是头有些昏昏沉沉起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夜睡的好香,但一早就被无念硬生生叫醒了。静缘心中虽然不爽,但也知道在人庄上客宿,睡到日上三竿不合时宜,因此不得不起身整肃停当。
门外早有家仆等候,见二人起床,便将人送进洗漱用具,伺候二人洗漱毕,又献了茶。无念再三谢过,对那家仆道:“昨晚我师徒二人无处投宿,多亏贵庄主仗义相助,我二人才不至露宿街头,小僧感激不尽!不知贵庄主现在何处,大哥可否引荐我二人前去当面言谢?”
那家仆抱拳道:“长老恕罪!我家主人今天早早就出门去了,临行之前嘱咐我等好生款待二位贵客。因明天乃是明月庄选胥吉日,今天我家主人还要前去帮助筹备,因此不得空与二位长老面谈,待到明天选胥事毕,我家主人定要大设斋宴好好款待两位,还望两位多多担待。”
无念闻听,打个稽首道:“主人家哪里话!既然如此,我师徒自然客随主便,在此多叨扰一日了。”
家仆欲为二人备早饭来,无念道:“我师徒今日闲来无事。正想要到市井中游逛一番,就不在府上扰饭了。”
家仆只得告退,二人穿戴整齐,便出了清风庄,一路往城中心而去。
虽是清早,这一路也十分热闹,行人来往,买卖齐全,吆喝声此起彼伏。
师徒二人来到一家路边小店吃早餐,无念要了一碗素面,静缘却要了一碗猪肉馄饨。无念看着他垂涎欲滴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败给了静缘吃肉的渴望。
静缘说的没错,他们已经被佛门驱逐,静缘想要吃肉,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允许呢?
唉,是僧是俗,现在恐怕只取决于自己一心了吧。
二人自在街边吃早餐,却不断有行人看见这两个俊美绝伦的和尚啧啧称奇。
无念开始颇不自在,待到吃罢早饭却也见怪不怪了。
两人在街市中游逛,身旁亦时有赞美之辞传来,静缘道:“怎么样,师父!我说得没错吧,在别人的眼中,你是不是出家人并不重要,他们更在乎你的颜值。”
无念只得无可奈何摇头不语。俄而,无念道:“你想不想回家看看?”
静缘大感意外,想不到无念竟想着这件事!
无念知道静缘家里的变故,觉得他心中必定非常难过,岂知这个静缘根本就没把周子玉的家事放在心上!他只不过是借了周子玉的肉身,怎会对周家的人和事有关切?
不过无念怎会知道这个中隐情?因此静缘也十分感念他的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