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屋外铺天盖地尽是一片白茫茫,与天边的鱼肚白连成一体,天地间银妆素裹,一尘不染,美不胜收。
二人对着美景呆了片刻,静缘突然道:“师父,这下我们可怎么上路啊?”
无念沉吟不语,心中也在为此忧虑。
正在这时,只听背后的云头里传来一阵喀拉拉的异响,二人急跨出房间向叠翠山上张望,可惜云深雾重,什么都看不到。那怪响也不知因何而起,总之顷刻间便消失了。
此时许老伯也闻声从后房里赶出来张望,三人都举头仰望山顶的方向,约有五六息的功夫,忽见一个黑色的东西从云雾间坠落下来,三人都大吃一惊。
起初因距离太远看不真切,渐渐的那东西离地面越来越近,三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株巨树,无念更是一眼便认出它就是藏经阁院中的那株无忧树!
这棵树从天而降,正奔稻里香这爿小院直直的砸了下来!再过几息功夫,只怕这院子连同三人都要被砸成肉泥了!许老伯见状大喊一声:“快逃!”转身便往院外扑去。静缘也吓得拉着无念的衣袖要他快跑,然而无念却一动不动,直盯盯对着那即将砸落下来的巨树发呆。
静缘拉他不动,眼见着大难降至,直吓得死死抱住无念胳膊闭目尖叫。
“啊————”空旷的天地间回荡着静缘惊恐的叫声,俄尔复又归于平静,意料中那重物砸落的轰响并没有到来。
静缘浑身栗抖,紧闭着双眼,耳朵却雷达一般搜索着四周的声响:难道是山太高巨树还没有落下来?还是中途被山石树木挡住了?
然而空中既没有传来呼呼风声,也没有碰撞刮擦的声响,只有一阵轻柔寒凉的风悄无声息地拂过耳畔和面颊。
宁静——
宁静——
静缘难以置信地张开眼睛,只见无念正双目晶莹望着自己的左手,掌中托着一截东西。
静缘直起身,只见无念掌中静静擎着一截木管,色泽黛青,表面如同仔细打磨过一般十分光亮,上面还有几个洞。
“这是什么东西?”静缘好奇道。
院子外面,忙着逃命去的许老伯见一场天灾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过去了也感到难以置信,正双膝跪地向叠翠山云顶寺的方向磕头礼拜,口中反复念着多谢佛祖保佑。
无念没有回答静缘,而是将另一只手伸进怀中取出一截同样质地的短管,上面还系着一根精致的带子。无念将两手的东西接合起来,原来竟是一根短笛!
“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这棵无忧树和母后有关,原来真的如此……”无念望着手中的短笛喃喃道。
静缘对无念的话大惑不解,抬头看看天空和四周,刚刚那从天而降的巨树已不知去向!难道?静缘也还算聪明,不过这个大胆的猜测实在令他难以置信,必须先向无念求证一下:“师父,难道……难道这是刚才掉下来那棵树变的?”
看着无念点头的那一刻,静缘极度后悔自己刚才胆小地闭上眼睛,错过了这么神奇的一幕。他现在不仅仅是对离奇事件接受度高,而且还发展到了越离奇越感兴趣的地步。
不过虽然错过了刚刚的一幕,静缘依然非常兴奋。他崇拜地望着无念,现在除了沉迷于他的神颜值无法自拔以外,静缘还被他身上初露端倪的玄妙深深吸引。他两眼放出痴迷的光芒,心里盘算着守着这样一个无尽的宝藏,此生的幸福算是有指望了!
无念摩挲着手中的短笛,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个春光和煦的午后:
“娘亲,这是哨子吗?”小小的无念垂首望着母亲挂在他胸前的一个东西问道。
母亲笑盈盈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这是无忧玄音。”
“什么叫无忧玄音?”他迷惑地仰起小脸。
母亲将他揽入怀中:“在一个叫天外玄天的地方,长着一棵神树,它的名字叫做无忧树。传说天外玄天有九只金凤守着无忧树,不许任何人靠近它。有一位神力无边的仙人设法引开了九只金凤,砍下无忧树的一根树枝,做成了这只神奇的笛子。它会随四季流转而呈现不同的颜色,春天青绿,夏天火红,秋天金黄,冬天黛青;它还可以帮吹响它的人解决困难,扫除烦恼,使之无忧,因此神仙就给它取名无忧玄音。”
“哇!好神奇!”无念惊讶地捧起胸前的宝贝珍爱地端详,俄尔不解地说道:“可是它看起来并不像笛子呀!”
“念儿还太小了,不能使用它,娘替你保管另一半,等你长大了娘再给交给念儿。”
“娘亲,可是念儿不会吹笛子啊!”
“没关系,娘亲教你就是……”
无念闭着双眼,悠悠吹奏起心底那熟悉的旋律。他自幼聪慧,母后在世时曾教他吹笛,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便能吹奏的极好。只是自母后薨世以后,他每每听见笛声便会极度思念母后,因此再也不敢碰这种乐器。
来到云顶寺之后,每个因思念母亲而无眠的夜晚,他都会隐隐听到从院中传来的笛声,那声音若有似无,如同母亲在轻声哼唱着哄他入眠。多少次他试图去寻找,都感到那声音就是院中那棵树被风而发,更兼定慧长老也曾告诉他梦遇仙子曰树名无忧,他更是觉得此树与母亲大有渊源。
因此刚才见此树从天而降的时候,无念丝毫不惧,果然看到此树在一片金光中幻化成这小小的笛管落到自己手上。
无念此刻的心情无比繁杂,一方面感念慈母恩深,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另一方面惊异于母亲竟然有如此神力,心中疑惑重重。
清越的笛声在雪白的天地间回荡,幽怨婉转,摄人心魄,静缘和许老伯都听得入了迷。
一曲终了,二人犹沉浸在缭绕的语余音中回不过神。
无念张开已经满是泪痕的双眼,望着面前茫茫无尽的白雪道:“无忧玄音,你真的可以为我解忧吗?”
问罢,他凝神注视着茫茫雪野,再度吹响无忧玄音,笛声由低婉转向高亢,似在呼唤着什么。只见雪野中不知从何处卷起一阵飓风,回风塑雪,竟扫出一条道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