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哑口无言,不知作何表情。
兰姑姑拿着衣裳细细得摸着,又点了点头,“确实像估衣。”
“姑姑快别说了,这是老太太赏的,老太太哪里是借花献佛的人,还指着这么一件估衣占我们丫头的便宜么,指定是您认错了呢。”
“你们年轻不大认这料子缎面的,这像极了五十来年前时兴的衣裳料子,不同我们如今瞧见的花软缎、织锦缎、古香缎,也不是绸帛罗绢,这料子叫绫,光如镜面有花卉状,你仔细瞧着斜斜的纹路,上面暗纹都是茶花样子,如今这样的绫都已用来装裱书画了或是用作衬衣,那时有得了这个料子的丫头们舍不得,就拿来做衣裳,你瞧这件衣裳外面还细细的加了一层薄纱,上面也绣着茶花,这绣法除了正经的老绣娘也找不出几个会的了,这个颜色的绫也难得。”
兰姑姑摸着衣裳,尹姨娘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老太太若是有心将一件几十年前的衣裳赏给她的丫头穿,是对自己什么意思呢?若是无心的又该拿这衣裳如何,难道拿着衣裳去质问么?
清容见自家主子表情变得不好,“主子莫听姑姑胡说呢,绫我们如今也一样用呢,许是这件衣裳就是人家瞧着颜色好做内里衬衣可惜了才这样的,绣法算什么,温家绣庄的绣娘哪种绣法不会了?五十来年前的衣裳放到现在也该有些老旧的痕迹,我瞧着这衣裳好的很,再说了,五十年前姑姑您也才是两三岁的小娃娃呢,我才不信。”
兰姑姑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五十几年前她的确还小的很,只是后来长大了些跟着娘亲纺纱织布却也没少学这些,也没有认错的道理,只是心里却明白这衣裳若是估衣只会叫姨娘面子上不好。
“也是呢,容姑娘说的不无道理,许是老身记错了,又或是哪位裁缝觉着胭脂红可惜才贴心的做了件仿古的衣裳,穿来也有趣。老身这就将这衣裳改了,来,阿依丫头,我来给你量量腰身。”
兰姑姑拉着顾依过来,顾依甜甜的笑了一声,“阿依想着现在还小好动若是哪里刮破了岂不可惜,不必改了,等再过两年我长大些就好穿了,这样的衣裳穿出去别的姐姐都没见过才羡慕我呢!”这话是说给主子听的。
尹姨娘听着果然神色好了许多,顾依又说放两年再穿,届时已无人记着这衣裳是老太太赏的,哪怕出了错儿问题也不大,慢慢的点点头。
“正是呢,阿依长大了合身了再穿一定体面,这衣裳收好了,这里也有海棠色的衣裳,还有那件檀色的,都是极好的。”清容就顺手塞了几件红衣裳放在顾依手里,那件胭脂红的估衣顷刻已不再扎眼。
“容姐姐可是要我只穿红色的了?怎么阿依就穿不得黛蓝的。”顾依眨了眨眼活络气氛。
“你不到十岁自然穿些娇艳的颜色可爱,哪里有穿黛蓝的道理!再过十年只怕你想穿也要难为情了!”
顾依吐了吐舌头,兰姑姑捡了件近的衣裳,叫几个丫头都上跟前学着改衣裳,尹姨娘心下也安妥了不少,由清容伺候着去里头午睡去了。
顾依其实身上乏得很,睡也没睡好,午饭也没吃,肚子咕噜一叫,秋蝉才“呀”了一声,想起来给顾依留着的午饭早已凉了,这样的正月里,饭不到一刻就凉了,菜里已结了一层冷油皮,吃下去定要闹肚子。
兰姑姑斜睨了一眼,“你自个儿上外头去吃些东西,往后晚了,吃凉的也没人心疼。”
顾依觉着有些委屈,却懂事的告退,预备去找疼爱自己的红姑,才离了赏蕉院不到十步,就遇上了温斌。
“诶,阿依姑娘。晌午不歇着么,去做什么?”
“温斌哥哥,我午饭没吃饱,去外头找红姑给我开小灶。”顾依对于自己开小灶这件事很不以为然,况且温斌也不是什么爱说闲话的主儿。
适时肚子又叫了一声。
“你哪里是没吃饱,我看着是没吃罢,去外头岂不麻烦,况且如今已过了午饭时辰,你去厨房未必有现成的,去我们院子里吃些饼饵暂且充饥罢。”
“我吃了届时少爷知道了岂不责怪您?”
“……这你放心,我们少爷素来不吃这些东西,往日里我们院子里拿的最多也都是我们吃的。”温斌憨笑了一声。
“……”顾依点点头,看来素日所说的四少爷好吃懒做也不全是真的,起码只是懒做。
“哥哥今日如何不在少爷身边?”
“少爷读书乏了,叫我回来取他的宝贝再沏壶茶带去,好解乏。”
“少爷的宝贝?”
“哈哈哈,听三老爷说,少爷抓周时抓来的,一个小金算盘,少爷素来爱玩算盘,算东西很快,平日里犯困了都拨算盘。”
顾依点点头,三步九回的到了温渊的院子。
门口一样的石头,上面写的字倒好认——云行。
云行院。
才进了影壁转角,未至内门,迎面就遇上了温渊,手里还拿着小算盘。
“阿依?!”温渊眼睛一瞪。
“少爷?!您又逃课了?”温斌眼睛一瞪。
顾依眨眨眼睛,尴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