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同夏秋蝉由姑姑领着进去内院,路上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姑姑,我们去做什么呢?”顾依想着姑姑大约是瞧着自己讨喜又年幼,问些不轻不重的问题更显得天真些,借此打探一二也是有的。
“轮不到你说话,你便闭嘴,方才挑人的时辰我一眼就瞧出你这孩子心里藏着的东西多着呢,若不是……罢了,我这是跟你交代了呢?我瞧着那个杨青青比你安稳多了!”姑姑很没给顾依好脸色,在前头走着说话也是狠辣,顾依只觉着脸涨了涨,觉着日后需得越发稳重一点。
夏秋蝉似乎惊异于姑姑这样评价顾依,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不知想了些什么,默默牵了牵顾依的袖子,以表宽慰。
行至内院,又复行半刻钟,亭台水榭长廊拐角的,叫顾依头晕,从前进来也只算探了探面儿上一层,哪怕是去少爷书房那一遭,也不过是穿了一片竹林,地界儿清幽路也好记,没成想温家远比顾依想的大多了。
转了九转,才到了一方院子门口,门前头一块石头上有两个用朱丹写的字,龙飞凤舞的,漂亮的很,顾依瞧着不大认得,那姑姑引着她们进门,在前头慢慢的开口。
“这是‘赏蕉院’,往后你们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人,日头西了自有人送内院的牌子来,院子里住着新来的姨娘,是姑爷家的四小姐,往后在院子里要喊主子,若是同老爷太太们一处,就喊姨娘。我是这院子里的姑姑,你们唤我兰姑姑就是了,规矩体统跟着我学,你们谁什么时辰该做什么,我日日都自会安排,姨娘自带了两个家里丫头,你们要懂规矩喊姐姐,平日里莫要冲撞,仔细哪位姑娘不顺心赏你们耳刮子也是有的,院子南边那一排当间儿靠左的那间是住的,你们两个一间,如今大约也已有外头的丫头打扫干净了,稍后见了姨娘,你们就去瞧瞧。”
顾依一时接受的信息太多,只记着是那位英气十足的温家大小姐婆家的女儿,心里马上跳出来一个人,却不敢断言。
正想着呢,正房旁的耳房里走出来个大约十七八的女孩子,一身水碧的衣裳,坎肩荼白,垂鬟分髾髻,簪一朵霁色珠花,眼波流转的很是好看,手上帕子捂着嘴还直说,“如何值夜的耳房这样大的灰尘,外头的丫头哪里是打扫过了,瞧着我们姨娘是新来的好欺负呢?”
一打眼瞧见了姑姑带着两个丫头进来,眼睛一亮,“兰姑姑回来了,这丫头是才选的?正好呢,快去拿着掸子抹布来仔细打扫干净了,边边角角的,哪里都要擦干净,那椅子靠背,床背雕花的地方都要干净,不知这院子荒废几时了,你们温家还是钟鸣鼎食之家,啧。”
兰姑姑先是喊了一声“然姑娘”打了个招呼,听着温家被当着面数落了一通,淡淡的开口,“老爷觉着赏蕉院合姨娘名里的‘姣’字才分的院子呢,位置又很好,清幽雅致,足见宠爱了。这院子虽久置,却日日有人洒扫的。”
却见里头主房里出来了两位姐儿,头一位一身天水碧的锦纹绣丝绸衣裳,两串玛瑙珠串子衬得人肤白胜雪,外头批着软狐裘,簪着碧玉的步摇,同色剔透的耳坠子,镯子一边一个,走起步来叮铃作响,唇边带笑,步履轻盈,嫦娥眉微微上挑,头后那位娇憨可爱,与外头的姐姐一样的衣裳款式,只坎肩的颜色却是鹅黄的,垂挂髻,簪的花也一样——这两个姐姐我曾是见过的!那日上元节灯火映照又是男装打扮,竟不成想这位小姐生的如此清丽脱俗。
“清然,怎么对姑姑说话这样无理,姑姑既回来了就歇着去吧,我还有话同这丫头说,清容,送送姑姑。”
兰姑姑也不多留,只说了句,“姨娘大安,姑娘留步。”言毕就回了南边最左的房里。
留下顾依,夏秋蝉面面相觑。
那姨娘也不恼,蔻丹刮了刮下巴,也不说话,清然眨了眨眼,“温家的丫头们哪里来的,见了主子竟不行礼?”
两个丫头这才急急忙忙的向姨娘行礼问安,“诶,小丫头,顾什么的,你还记着我么?”身后那圆脸的丫头开口了,“我叫清容,还记着么?”
顾依看了眼主子,见她也等着自己答话儿呢,“记着呢,原是主子同姐姐,奴婢眼拙,那日冲撞了,您们大人大量莫要恼我呢。”
“你当真记得?你若记得怎么瞧着是我也不惊上一惊给我看看?”姨娘开口了。
顾依眨了眨眼,“我那日瞧着主子们像个贵人,如今见了,也不觉奇怪,方才兰姑姑说不大喜欢我,我想着能带我来这里,是托您们的福呢。”
“好聪明!”清容叹气。
“小聪明多了丫头容易生心思呢,只怕多智近妖。”清然不咸不淡的走到小姐身后。
“你很聪明,姑姑不欢喜,我却欢喜,天黑之前会有人来给你们送腰牌,你们这两日趁早将里头院子门啊路啊摸清楚了,日后去传话儿也方便。”姨娘一开口就给两个丫头放了两天的假。
夏秋蝉虽被冷落了一番也并无什么不悦,相反沾了这样的光也开心了不少。
“主子说给你们歇两天,只是今日天黑前你们还是要将那耳房打扫干净了。”清然适时泼了一遭冷水。
顾依慢慢的点点头,往后,她便是赏蕉院的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