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尚且迷糊着，就胡乱穿戴着到了外院的院子中央，身边按高矮个站着她屋里其余的几位姐姐，身子仍不大爽利，所谓病去如抽丝，自己的风寒起码去了大半，已经算好的快的了——顾依闭着眼低着头想着，许是还有半个人在梦里。
杨青青扯了扯她的袖子，“快将你斜襟上的衣带系好。”才叫顾依温温吞吞的动作起来，逐渐清醒起来。
系好了衣带，还未出正月的清晨还冷的叫人打寒颤，杨青青嘲她的脸上吹了吹风，顾依一激灵，才睁了眼，只瞧见外头院子里大约十几岁的姑娘都在这里了。
多为乙字部的姐姐，有负责浣衣纺纱的，也有为里头姐姐们做珠钗首饰的，其余的就三两个甲部管事姐姐，和厨房后头洗碗碟的，年纪稍长的厨娘一个不见，唯一一位丁部的就是顾依，还是这群女孩子里最小的。
“今日是你们的造化，里们里头要挑两个乖巧伶俐的，进去伺候主子，不多会有姑姑来瞧，原本你们这样粗使的丫头们，是没有缘分进去的，谁若是届时为着冒尖儿失了分寸，姑姑饶得，我却饶不得。”林总管坐在一群姑娘前头的椅子上，嘴里还冒着热气，也觉着清晨起来冻得惹人生厌，说话自然并不客气，底下的姑娘们听了也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只怕没叫姑姑看上，还遭了横祸。
一直从清早上等到阴云散了太阳高照，叫人晒着觉得暖洋洋的，那叫人望眼欲穿的姑姑才来了。
顾依人小个子矮，瞧不见前头来的姑姑是个如何的模样，只听见林总管略带些谄媚的同姑姑寒暄了半刻，那姑姑说话颇带些气力，叫人联想着是个膀大腰圆虎虎生威的姑姑。
“上头昨日接了人就说要将身边贴心的姐儿派两个呢，新来的那位直推辞，说是老太太、太太身边的姐儿都是看着长大的，单这么给出去了她到是夺人所好了，也不必再去个什么坊里楼里清白人家买，身边自带了两个从小贴身的丫头，只叫来外头寻两个粗使的就是了，年纪小些的，模样周正人也乖巧的，也好教化。”
林爷得了准，点了点头，叫丫头们一一给姑姑瞧过了，生的蒲柳姿色又或是身形不大匀称好看的，都叫回去继续做工了，姑姑又颇会瞧人，有些什么小心思算计的，都遣回去，林林总总筛选一遍，只剩七个丫头瞧着讨喜，所幸杨青青同顾依都还在一起。
“你们几个，自报年龄。”
“奴婢李乔，今年十三岁。”
“奴婢洪双双，今年十五岁。”
“……”
都报了年龄，九岁的顾依自然是最小的，扎着两个丸子头小脸又红扑扑的，虽说这几个月长了不少肉下巴不怎么尖了，却生的讨喜可爱，姑姑牵着顾依站到一边，顾依心里暗自腹诽，这姑姑生的苗条说话却中气十足的。
看了一眼杨青青，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这样的场合也轮不到她说话。
杨青青也有些着急，剩下的几个丫头里还有一位同自己差不多的，如今自己过了年十一，却还有个姑娘也才十一，模样生的颇为清秀，如今也瞥了一眼自己。
“姑姑您看，这剩下的丫头，都大差不差的，如何取舍呢？”
“我看着，夏秋蝉同杨青青都还可以，选哪个也都不差。”姑姑走到两个丫头身边，沉吟半晌，牵了杨青青的手。
“这孩子瞧着更文静稳重些。”
顾依同杨青青相视一笑，阿珍心大性子懒散好吃，在外头跟着红姑倒和乐些，她们俩可不想分开，这温家贴心体己的人，只有对方了。
林管家见丫头选好了，就拿着人事账簿子出来记录，“丁部顾依，戊寅年九月二十八，工期九年，转为内院。”画了个圈，算是记录完了。
“乙部杨青青，戊寅年十一月十六，工期……”林管家忽然顿住了。
“姑姑，这个姓杨的丫头，原是少爷恩典的，一年一工期，未曾签卖身契的，这乙部一年的工期是死的，调不得。不似前头那个卖了十年的，咱们好说调就调。您若不怕麻烦，我去请示了少爷再改？”
顾依一懵，板上钉钉的事情竟有变数，手里冒了汗。
杨青青也似乎有话要说，想要争取一下这机会，“求姑姑疼我，我本是想签卖身契的，少爷给的恩典我也不好驳回，如今改了少爷问责，我可自去回少爷。”
那姑姑显然也没想到这一节，打量了一下杨青青，又瞧了瞧夏秋蝉，遂挥挥手，“罢了，少爷贵人事忙，为这样芝麻粒大的事不值当的，就那个姓夏的丫头罢。”
“得嘞，乙部夏秋蝉，丁丑年五月二十，工期十年，转为内院。”
林管家一说完，就挥手让其余的丫头走了。
杨青青红了红眼眶，瞧了一眼顾依，咬了咬嘴唇走了。
顾依心里泛酸的看了眼夏秋蝉，那姑娘也有些无辜的瞧着顾依，还淡淡笑了一下，“你叫顾依么，往后我们就要共事了。”
顾依点点头，忍着没哭，喊了一声，“秋蝉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