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们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虽然你总是凶巴巴的，但每次都来帮我们收拾残局。”
“只要想到有你在后方，总会觉得很安心。”
“这就是信赖吧。”
“知道说了你也不会领情，一定又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啦。”
“但还是想说，能成为你的队员真是太好了。”
1
异兽竟捉猎人来当人质，这个事件的严重性是小白没有想到的。但他能看得出，整个猎户座都因为这件事情忙碌起来。
不说宋禾基本没歇脚就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叶乔和薛荣也急匆匆地去找先锋官商量对策了。所有被异兽收去通讯器的猎人都重新在猎人通讯网里注册了新的序列号。
或许正因为正式猎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小白他们才有了一段时间的空闲。
转眼到了八月底，今天是小白的18岁生日。早饭时，老妈给小白煮了长寿面和鸡蛋。她拿鸡蛋在小白头上滚来滚去——这是她老家的传统，一边滚一边念叨：“平平安安又长一岁。过了今天，你算是正式成年了。不许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您还真是随时不忘教育我。”小白撇了撇嘴。
“你这孩子，说你怎么还不听呢？”
“好啦，别滚了，吃面了。”小白从老妈手里接过鸡蛋，剥了壳，扔进面碗里，吃得吸溜吸溜的。
“慢点儿，别噎着。”
“嗯。”
其实小白每年的生日都是这样简简单单在家吃碗面就算过了。上中学时除了沈放，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想想虽然有些寂寞，但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老妈厨艺很好，小白满足地喝掉最后一口面汤，放下碗，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小白摁下接听键，沈放的声音传来，“小白，晚上没事儿吧，出来吃饭啊。”
“干吗？”
“在家快要宅得发霉了，出来一起玩。”
“哦。好的。”还以为那家伙记得自己生日呢。小白摇摇头，笑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不过就算不是庆生，能和朋友在一起也不错。
晚饭时，小白去了沈放说的那家美式餐厅，到了才发现不止沈放，阿星、何念念、南宫羽都在。他们已经点了沙拉、薯条和饮料，小白坐过去，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几个人一下子安静了，带着神秘的微笑看向小白。
小白看了看他们，“干吗，我脸上有番茄酱？”
大伙儿继续笑而不语，小白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哝着：“看什么看？”
“马上你就知道了。”说着，沈放摁了摁桌上的服务铃。
一瞬间，店内的光线变暗了，正在播放的背景音乐被切掉，换成一首八音盒音色的生日歌纯音乐。一个女生捧着点有18根蜡烛的生日蛋糕款款走来。
这个女生的脸是叶乔没错。但要说她是叶乔……也太诡异了。
她穿着抹胸礼裙，还是那种层层叠叠蓬起来的款式，头发也做成了公主的发型。
何念念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问小白：“怎么样，好看吧？”
除了南宫，小白、沈放、阿星这三个男生齐齐张大了嘴，就差没流出口水。
叶乔走到桌前，将蛋糕放下，温柔地说：“小白，18岁了啊。”
小白却已经吓得浑身发软，“队长，今天刮的什么风……”
叶乔脸上的温柔很快消失了，她轻轻一挑眉，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冷酷，双手撑在桌子上说道：“是时候学会像成年人一样承担责任，直面战斗了！”
“乔，别这样，”何念念赶紧打圆场，将叶乔拉到一旁坐下，“你这样会吓坏他们的。”说着，念念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捧花递到小白手上，小白呆呆地接着。
所有人异口同声叫道：“生日快乐！”
烛火的微光在跳动，小白有种幸福得要飞起来的感觉。居然有这么多人记得自己的生日，还专门为自己庆祝！当了18年小透明、倒霉蛋、陪衬、衰仔，终于在18岁生日这一天当了一次主角。简直、简直……
沈放戳了戳他，“发什么呆呢，不会是感动过头了吧？”
“才没有咧！”小白吸了吸鼻子，“队长，你不是去找先锋官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叶乔从何念念座椅边拎过一只大挎包，掏出新的智能手表发给大家：“听说你过生日，就赶回来了。喏，这是总部给各位新派发的通讯器，已经在通信网络里注册好了，都戴上吧。”
小白哭丧着脸，“就这？我还以为你要拿什么生日礼物出来。”
沈放削了小白一下，“别得寸进尺了，大姐头愿意捧蛋糕出来，都是我们费了好多口舌才同意的。”
“是啊是啊，”何念念点头，“让她穿一次裙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叶乔沉默着，扫视了一圈众人。众人被她的气场镇住，这才停下她穿裙子的话题。这时她看似不经意地说：“小白，上次你救我们出来，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今天我这么做，让大家高兴高兴，就当是感谢吧。”
“啊，那个，不用客气……”小白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阿星提醒道：“小白，快许愿吧。”
“对哦，差点忘了这个。”
小白思索着自己的愿望。要说长这么大以来，最强烈的愿望有两个：一个就是每次洗澡看到胸前那块难看的胎记，都想着要是能祛除就好了。结果这胎记竟带来了一只可爱的小蜥蜴当宠物，好像还蛮幸运的，也没那么讨厌了。另一个愿望就是高中暗恋了三年的蒲苇，一直都希望她也能喜欢上自己。可现在有了这群出生入死的伙伴，蒲苇喜不喜欢自己，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那么现在最强烈的愿望是什么呢？他犹豫地想着，“那就希望……”
他还没来得及默念愿望，一阵风从窗户灌进来，吹熄了蜡烛。
“喂，我还没许愿呢！”小白叫道。
“没事，我们给你重新点上哈。”阿星在一旁安慰。
一群人张罗着重新点亮了蜡烛。
“这次赶紧吹吧，别磨蹭了。”
“好。”小白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吹了出去。火光一点点灭掉，就好像全世界的幸福真的会降临。
看到蜡烛全被小白吹熄了，大家鼓起掌，有说有笑地开始切蛋糕。阿星问：“小白，你刚才许的什么愿？”
所有人安静下来，等他说出口。
“啊？”小白叫起来，“我……我忘记许愿了！”
“喂！那你刚才对着蜡烛沉默了那么久，是在干吗？！”沈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我在想到底要许什么愿啊。这还没想好……”
“你这白痴，神都救不了你！”
“别对我这么凶，今天我生日嘛。”小白缩着头。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着话。
叶乔突然问：“沈放，小白，过几天你们就该去大学报到了吧？”
“嗯，”小白点点头，“通知书上说的9月3号报到，就还剩5天了。”
“等你们去了大学，我们还能一起……战斗吗？”阿星的脸上有些落寞。
“放心。”叶乔说，“和之前一样，你们三个仍旧会被安排和我一起执行任务，南宫和念念则仍是跟着薛荣。”
阿星拍着胸口，“还好还好，没把我们拆散。”
“这个暑假过得不错吧？”叶乔意味深长地问。
“还说嘞！”小白有些头大，“之前啊，我幻想着高三毕业的暑假要疯狂地看动漫！打游戏！玩个痛快！这下倒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整个暑假一半泡汤在和……”小白看了圈四周，压低声音，“和异兽的周旋之中。好多新番我都没来得及追完。”
“后悔吗？”
听到叶乔的问题，小白觉得有一阵呼啸的风从自己心底吹过，吹得整颗心呼啦啦地响。几个月前还时时想着要退出的自己，在这一刻觉得，能和这么多伙伴一起并肩战斗，并被信赖着，真是太幸福了。
他非常认真地回答：“不后悔。”
随后又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重复了一遍：
“一点也不后悔。”
2
大学报到的前一天晚上。
老妈一边帮小白收拾包裹一边唠叨：“去大学没人管你了，好好学习，玩电脑别玩得太晚，也别整天睡懒觉，听见没？”
“妈！谁上大学还整天学习啊。”小白脑补着动漫和偶像剧里描绘的大学校园，“大学跟中学不一样，有很多社团活动的。”
“你这是什么思想？谁说上大学就不学习了？对了，被子要不要带上？”老妈说着，开始把柜子里的棉被往外拿，取了一床觉得不够，又取了一床垫絮。
“妈！入学须知里说了，不用带被子，大学里有统一发的。”
“统一发的有什么好，为了省成本肯定用次等棉花做的，冬天冷着怎么办？家里的暖和。”
“现在带去也用不上啊。”
“那你反正离家近，等冬天冷了再回家拿好了。别的呢？饭盒、保温杯什么的，我都给你装上啊。”
“妈……”小白奋力地反抗着，但老妈已经风风火火地打了两个大包了。
“小白啊。”不知怎么，老妈的语气变得有些扭捏，“那个，到了大学，有不错的女孩子，也可以谈谈看。”
“喂！”小白一头黑线，“知道了……”
喜欢的女孩啊，虽然已经在心里决定放下了，却还是想起蒲苇的样子。最近都没跟她联系，只是一周前看到她朋友圈说已经出发去上海了，打算把江浙沪那一带都玩一圈再去大学报到。后面每天都能看到她旅游的照片刷屏，白凌霄能做的，也就是不遗漏任何一条地点赞而已。
最后，一个32寸的旅行箱、一个超大的手提旅行包、一个书包堆在客厅，老妈盯着自己的战利品，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末有空就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是咯，我离家这么近，根本用不着一次性带那么多东西走啊。”
小白看着那堆行李发愁，沈放适时打来了电话，约他明天一起去报到。沈放说他爸会开车送他们一起过去。
很少听沈放提起父亲，小白几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用扛着这堆东西去学校了。
第二天，沈放还是坐出租车来的。
老妈和继父一人拎着一包送小白下楼，说麻烦人家了，想当面感谢一下，却看到是一辆出租车停在楼下。沈放从出租车上下来，帮小白把行李放进车里。小白小声地问他：“你爸呢？”
“昨晚他说送的，今天早晨临时有事又走了。”
小白拍拍沈放的肩，表示理解。
沈放说：“无所谓，反正我都习惯了。”他看上去有些失落。
出租车一路向前，驶出城区。树城并不算大，不到一小时就到了大学校园。两人报到之后各自回到宿舍，准备后天开始的军训。
在所有同学都为军训叫苦不迭时，白凌霄觉得自己就像进入了天堂。
在这里，没人知道中学的他是怎么个衰样，而区区军训和叶乔的魔鬼训练比起来，实在是太轻松了！站军姿一小时压根不算什么，跑一千五百米压根不算什么。在军训期间举办的新生杯篮球赛上，小白甚至带领计算机学院队杀入总决赛，即将和沈放带领的数学科学学院队对决。
白凌霄以前体育课也和班里男生打篮球，可技术真不敢恭维，抢篮板跳不过人家，追球也跑不过别人。经过猎人的训练，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弹跳、敏捷和力量都有了极大的提升，普通男生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了。几场球打下来，看台的观众里居然有了自己的粉丝。他知道有几个女生是来看自己的，每次自己抢到球，她们就特别卖力地尖叫。
小白打控球后卫的位置，沈放是前锋。总决赛上两人并无太多直接交手的机会，但双方队伍拼抢得十分卖力，比分紧咬不放。
在投入一个三分球，将比分反超对方两分后，看台上的观众为白凌霄欢呼起来。这种当主角的感觉太爽了，小白自认为很酷地甩了甩头发，朝看台上那几个女粉丝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竟扫见叶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几个女生旁边。
小白有种被打回原形的感觉，整个人气焰立马消了。最后中规中矩打完比赛，以七分之差输给沈放的队伍。
回到休息室冲凉换了衣服，和沈放一起往外走。小白抱怨道：“喂，我好不容易才有几个女粉丝的，让我赢一次又怎样啊？”
“你又没提前告诉我放水。”
“对了，我好像看到叶乔了。”
“啥？”
“刚才好像在观众席上看到了她。”
“你看走眼了吧，她怎么会在这儿？”
“但我明明看到了。”
“你是想她了吧。”
“才没有呢！”
两个人打打闹闹走出篮球馆。小白一眼瞥见自己的几个女粉丝等在门外。他顿时收起嘻嘻哈哈的样子，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走着。他想着她们该不会是要来跟自己表白吧，这种事还没遇到过呢，顿时紧张得手也不知该放哪儿了，只好别过头看向另一边——
更多的女粉丝里三层外三层地挤作一团，似乎是冲沈放来的。
可恶，好不容易以为能抬起头做人了，结果还是输给了沈放那臭屁的家伙！
没等女粉丝们围上来，突然出现的叶乔抢先一步挡在了两人前面。
“欸？队长，你怎么来了？”小白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大姐头，你还真来啦！”沈放吃惊地叫道。
“我不能来吗？”叶乔冷冷地反问。她今天扎着丸子头，戴一副黑超，身着男生款的宽大浅蓝衬衣，下身是一条牛仔短裤。衬衣很长，刚好盖住短裤下沿，两条修长的腿蹬在一双高帮帆布鞋里。这副打扮，把男生、女生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成为绝对焦点。小白和沈放的粉丝团在后面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叶乔对着他们俩歪歪脑袋，“跟我来。”
“哦。”两人看看那些满脸嫉妒的粉丝们，垂着头跟上去。
叶乔穿过那群女粉丝走在前面，白凌霄和沈放像两个小弟般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女粉丝被叶乔强大的气场镇住，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我这次来有任务。”
“任务？”
“跟我走，陆星移已经在车里等你们了。”
小白不甘心，“别说走就走啊，能不能提前通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晚上还有校级的迎新晚会呢……”
“你喜欢看晚会？要不要我给你表演啊？”叶乔停住了回头问。
“呃，不用不用！”
“那就闭嘴。”
走出去一段距离，小白还是越想越不甘心，嘀咕道：“队长，下次有什么事能不能打电话让我去学校外面见你？你这么拉风地跑到学校来找我，以后根本就没有女生敢喜欢我了。我好不容易才翻身啊……”
叶乔转头往下拉了拉黑超，视线从上方逼视而来，“我这么做让你难堪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白赶紧摆手。
“好了，我下次会注意。”叶乔重新推上墨镜，“车没开进来，停在校外了。你们得跟我走一段距离。武器放哪儿了？去拿上。”
小白专门买了一个登山包，可以把他的棍刀圆盾装进去，他把这个包锁在宿舍的柜子里。叶乔等他和沈放回宿舍拿了武器，往校外出发。
沈放摩拳擦掌，很是激动，关心地问：“这次是什么任务呢？”
“很简单，护送一具异兽标本去研究中心。搭‘深渊闪电’去，毫无难度，只用一天就可以完成。具体情况待会儿一起跟你们说，这对你们3人来讲没问题吧？”
“只是当快递小哥？”沈放有些失落。
“等你们完美执行几次简单的任务，自然会有更高级的任务派给你们。”
“队长，你不跟我们一起吗？”小白担心地问，好像叶乔不在就会缺乏很多安全感。
叶乔却毫不领情，“这种小事不需要我，我有别的任务要执行。”
沈放赶紧拍着胸脯说：“那是，我们没问题的啦，大姐头你放心！”
小白撇了撇嘴，缩着脖子，继续像小弟一样跟在后面。虽然听起来确实是很简单的任务，“深渊闪电”他也搭过，降到地下，嗖嗖地就到目的地了。可前段时间和索伦去救人时，索伦说过的话令他很在意：异兽竟然攻击了欧洲那边的“深渊闪电”轨道！
那是偶然吗？如果不是……
“队长，真的没问题吗？”
“那条路线两天前还有人使用过，这个任务真的是最初级的难度。你们只要保持警惕，不出意外就行。当然，发现异常，随时联系我。”
小白不敢将担忧表现更多出来了，他怕被叶乔看扁。
几人走到停车的位置，老远就看见阿星坐在后座，隔着窗户朝他们挥手。和以前一样，没人敢坐副驾驶，三个人挤在后排。
叶乔一边开车一边交代着任务情况，“异兽标本在后备厢里，是刚杀死不久后急冻的。猎户座最近启动了异兽DNA解读计划，希望采集尽可能多的样本对各种异兽的DNA进行测序。研究总部设在印度新德里地下。那里人口密度极大，异兽很少出没，我们也只能尽可能地希望那里是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能确保研究持续进行。”
叶乔的话终于把小白从担忧中拉出来，让他提出了一个很早就想问但一直没有问出来的事情，“为什么异兽能来到我们地球，我们却不能去异兽那边呢？”
叶乔从后视镜看了看小白，脸上流露出赞许，“很好，学会思考了。以前就给你们说过，异兽在地球上的存在可以看作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状态，无论它们是活着还是死掉，都会很容易消失。这给我们杀死它们造成了很大障碍，因为无论是我们伤到了它们，还是仅仅单纯对它们构成威胁，它们都可以消失，穿越回它们的世界，养精蓄锐后再来进攻。可以说，在猎户座早期与它们的战斗中，我们几乎是无法杀死它们的，而猎人却不断被杀死。直到发现它们被特制的钽金属刺伤后，竟能暂时被封锁在地球，直到死去才会消失，猎户座的屠兽行动才进入了新纪元。”
小白记得很早以前叶乔给他们讲过这些，而且正是因为钽的特性，才让猎人至今不能标配枪支。“嗯，我记得以前你还说过，这种特制的钽金属一旦做成弹药，对异兽的封锁能力就会‘强化’，导致异兽死了后也不会消失了。好像热兵器刚出现时，猎户座还使用过特制钽金属弹药去驱杀异兽。结果异兽的尸体无法消失，被民众看到，导致那个时期怪兽目击报告剧增。就因为这个，猎户座没过多久便限制了热兵器的使用，继续用刀剑与它们作战。”小白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兴奋起来，“这么说，我们要护送的这个异兽是薛老大干掉的？”
叶乔愣了一下，想到小白指的是薛荣使用热兵器的事，脸色一凛，“不是。有一个事情我之前没有给你们说，就是猎户座虽然禁止使用热兵器，但白银以上等级的猎人会配备一枚小型发射筒，其威力和工作原理相当于一把手枪。它只有一支钢笔那么大，当猎人判断这头异兽的尸体值得封留在地球用作研究时，他可以使用发射筒杀死异兽。”顿了顿，叶乔又补充道，“当然，必须非常谨慎地使用。”
小白打起精神琢磨着叶乔的话。成为猎人后，他们获取了一个可以登入猎户座资料库的ID，以供查询和学习知识，包括猎户座的历史、猎人的作战准则及战术、异兽介绍等。基本上是自学为主，叶乔有空的话也会给他们讲讲，但叶乔太忙了。小白对了解那些枯燥的知识完全不感兴趣，倒是阿星好像一有空就悉心研究。
“但现在不同了，”叶乔脚下猛地踩了一下油门，“现在情况的危急程度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估，留给地球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以前因为技术水平低，猎人有限，而且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不能冒风险前往异界，但现在必须考虑你说的这个可能性了。这次基因组测序，目的就是要看看它们和地球生物的构造到底有什么不同，以此解开它们能在两个空间自由穿梭之谜。”
“原来是这样。”白凌霄点点头，却更加迷惑。难道现在真的到了危机边缘？可为什么世界还是照常运转，一点也没变呢？
“我送你们去薛荣店里，他会在那里接应。这是‘深渊闪电’的操作手册，你们现在可以开始看了。”叶乔从副驾驶座上抓起一本说明书递过来，“位于新德里地下的研究基地站台号是0412，你们只需在球舱的操作系统里输入目的站台编号就行。我会再发一份任务说明到你们的通讯器上，祝你们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顺利。”
车停在薛荣的模型店门口，薛荣推着一辆推车出来迎接，“货到了？”
叶乔点头，掀开后备厢。白凌霄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要送标本去研究，可他压根没想到这个装着标本的箱子如此巨大！
是的，这只能用巨大来形容。这辆SUV的后备厢只是刚刚好能放下这个银色的箱子，几人合力才能将它抬到推车上。
白凌霄吐槽：“所以找我们3个男生来完成这任务，纯粹是因为它重吧？”
隔壁小吃店的老板娘出来看热闹，“小薛，这次进的什么货啊？”
“都是改装摩托车要用的。”
“哦。”中年妇女把“不感兴趣”写在脸上，回自己店里了。大家推着这个箱子进了储藏室，和上次一样，旋转一把巴克119猎刀后，地板开始轻微震颤。
叶乔和薛荣站到线圈外。叶乔指了指腕上的通讯器，“遇到问题随时和我联系。不过，我想你们不会有问题吧？”
沈放保证道：“大姐头，你放心好了！”说完，他右手握拳叩击左肩，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银色金属线圈升起，将小白、沈放、阿星3人包裹在内。很快，金属环组成球体，墙壁变得平滑。哪怕是第二次见到，白凌霄还是感到了强烈的震撼——这种黑科技酷毙了！
按照操作手册，3人分别拉下一个舱壁上的折叠座椅，系好安全带。沈放拉出座椅扶手上的触摸屏控制面板，对照手册操作起来。一切都很简单，和预想的一样。在确认目的地后，舱室失重，朝地下世界坠去。
3
小白清楚记得上回搭乘“深渊闪电”下降进入隧道后，有股压在身上让人动弹不得的加速度。奇怪的是，这次这种压迫感并未出现。或许是有了心理准备？
一段时间后，球体开始平稳运行，沈放却指着说明书，“不对啊。说明书上写20秒后，就可以加速到时速2000公里，此时会自动关闭动力驱动，让球体匀速前行。可明明20秒过去了，面板上显示当前的速度是800公里每小时，这个读数还在逐渐变小……现在是790了。”
小白和阿星解开安全带，从座椅上站起，走过去和沈放凑在一块儿研究说明。看了半天，操作指南里并没提及过这种状况，小白只能提议：“那……那就再打开动力系统，让它继续加速吧？”
沈放摇头，“燃料是有限的，如果一直驱动，到后面就没燃料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没有处理这种状况的经验。
白凌霄向来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的真理，心理素质过硬，席地一坐，“先不管咯。如果速度一直在减小，就等它真的彻底停下来我们再研究对策；如果待会儿速度稳定了，就算是几百公里的时速，也不过就是到新德里那边久些而已，又不会怎样。再不济，最后还能叫队长来救我们嘛，现在没必要这么紧张，反正又不是什么危险状况。”
阿星一脸担忧，他用食指推了推眼镜，凝思不语。
沈放还在研究着操作手册。
小白天生神经大条，只要不是性命危险近在眼前，基本上紧张不起来。此时他瞥见那个装异兽的大箱子，干脆提议道：“我说，不如我们看看箱子里的东西。”
阿星有点犹豫，“队长没说过可以看吧？”
“她也没说不能看嘛。”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一切。沈放将操作手册放到一边，离开座椅到箱子旁。箱子并没上锁，只有几个搭扣。三人把箱子平放在地上，迫不及待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只九头九尾的异兽。
箱子四壁是真空保温层，这头异兽因为急冻，样子看起来有些僵硬，但也栩栩如生。
每次遇到异兽，要么就是极其危险，要么就是它已经消失了，还从来没有机会仔细看过它们。小白用手戳了戳异兽的身子，冻得硬邦邦的，“阿星，你不是整天登录资料库研究异兽吗，看看这是什么？”
阿星打量着这具兽尸，喃喃说道：“这是蠪侄，最早出现在《山海经》的记载里，‘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名曰蠪侄，其音如婴儿，是食人’。没错，就是它，看，跟书里记载的一模一样。”
沈放说：“我第一次遇到的异兽就是它！那次还是宋禾姐姐救了我。”提起宋禾，沈放有些颓然地坐到一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听说最近非常危险，这段时间以来有好多猎人都死掉了。”
小白却在思考着别的一些问题，“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说它吗？长着九个头九条尾巴，是很奇怪啊。”
“不是。我想起之前索伦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异兽说到底也只是一种外界入侵的生物，不会不遵循世界的基本规则。所以我就在想，它们到底是从哪里来？要说世界的基本规则的话，你们相信有什么异世界、魔法世界之类的地方么？”
那两人都是小时候就遇到了异兽的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当然相信了。”
阿星说：“我是10岁那年遇到它们的。那次……”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悲伤，“那次遇到它们后，就觉得是异世界来的恶魔。就算现在，这种看法也没改变。”
沈放附和说：“是的，一个小孩子看到这种怪兽，只能觉得是从魔法世界里来的了。”
小白有点无力，“我和你们不同。我去年才第一次遇到它们，在那之前早就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妖魔鬼怪了。当时确实觉得三观都被颠覆了，也曾真的相信它们能凭空让一个通道消失，后来才发现不过是一些笨拙的伎俩，只是我们太妖魔化它们，才把很多现象往玄了想。我越来越觉得索伦的话有道理，说不定它们只是某种外星生物呢，这个解释很科学吧？”
沈放不太同意，“外星生物？别开玩笑了。它们长得是怪了点，但说到底，和地球上的生物还是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比如这个，长着九个头，也还是狐狸的头嘛。要说是外星生物，跟地球的也太像了点吧？”
这时阿星说：“你们觉不觉得我们好像一直在减速，现在比之前慢更多了？”
沈放担忧地走向座椅，去看触控屏上的读数，这一看，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面板上赫然显示着“40 km/h”。
还没来得及告诉伙伴，球体“砰”的一下撞上了什么东西。三个人飞了出去，狠狠撞在球壁上，失去了意识。
经过一段无意识的黑暗后，白凌霄重新苏醒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所谓的苏醒。这种苏醒带有强烈的疏离感，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炙热的火焰烧灼着球体前端。
那个部分被撞得很厉害，严重变形了。
白凌霄倒在球体靠后的位置，大概是撞上的瞬间弹出去一大截，离火源有一定距离，还算能够忍受。现在球内的温度应该很高吧。50度？60度？
阿星则离火源很近。那么近，他受得了吗？
白凌霄想去把阿星拉过来一些，但身体好像动不了，说动不了并不贴切，而是——好像这具身体不属于自己。
那股灼烧的火停止了。一个尖锐的物体从烧熔的球壁刺进来，将破口拉开。视线有些不清晰，像做梦一样。白凌霄只能隐约看出，那个尖锐的物体是一只鸟喙。很尖，很长，它叼着球面，灼烤之后的球壁像一层面皮那样被它撕开了。
透过那撕开的破口，能看见站在外面的是一只鸟。它身上羽毛呈青蓝色，羽尾零星点缀着火焰般的赤红。形态像一只鹤，但只有一只脚，傲慢地独立着。
白凌霄心里一沉，是异兽。
那只鸟侧头睁着圆眼，仔细看着球体内部。过了半晌，它往里迈了一步，坚硬的喙眼看就要刺上阿星。
白凌霄拿不准这只鸟的战斗力如何，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可他动弹不得。正焦灼万分时，他突然想到了泥巴。
之前不是每到危急时刻它都会从身体里出来吗？
白凌霄试图让自己冷静。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在心里默默念着：泥巴，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快出来，把那只鸟赶开！
嘶嘶几声，小蜥蜴应声而出。它急速蹿到那只青鸟面前，用尾巴扇在青鸟头部。青鸟被吓了一跳，暂时放弃了陆星移，转向它啄去。泥巴跳起来，喷出一小团火苗，随后溜出球舱。青鸟转身去攻击它，只见它扑开翅膀滑翔，同时张开白喙，喷出愤怒的烈火。
顿时，视线所及，火光熊熊。
原来刚才灼烧球体的火就是它喷出来的！
这儿是地下吧？球体应该是在真空管里运行的，外面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空间让它飞啊？
火光在跳动，白凌霄心急如焚。他不知道泥巴怎么样了，而这只该死的鸟显然不好对付。半晌，它收起火焰，甩了甩头，喉咙里发出“哔剥”的鸣叫。白凌霄努力朝外看，寻找泥巴的身影，但火光熄灭后外面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泥巴不会被这怪鸟一把火烧死了吧？
球舱内的壁灯发出幽幽荧光，青鸟重新回到球体的裂口旁，欣赏着它的三个猎物，似乎在思考从哪个猎物开始下手。
它喉咙里那“哔剥哔剥”的叫声混合着回音，听起来格外瘆人。
白凌霄看着那只鸟。它修长的脖子又探进球舱内，尖喙即将扎进陆星移的身体。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伙伴！白凌霄在心里大喊。
这一刹那，伴随一声兽类的狂吼，青鸟被一只兽掌掀了出去。
白凌霄心头一紧。又来了另外一头异兽……争抢猎物吗？
混蛋，身体还是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球体外部，兽类的狂吼和青鸟哔剥的怪叫此起彼伏。过了一会儿，青鸟的叫声消失了。小白听见那头异兽的脚步声一点点重新移向球舱。透过球舱的破口，他看见这头异兽的样子在白色荧光里显现——
好奇怪，是那头狮鹫。
狮鹫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什么看！离我们远些！小白嗫嚅着，但并没发出任何声音只能腹诽：
“你是不是专门跟我们过不去？我看你有两把刷子，今天解决掉我们算什么英雄好兽？等我们都清醒时来场堂堂正正的决斗才是……异兽和猎人的宿命！”
狮鹫听不到他内心的呐喊。它一动不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球舱里的三个人。
可能活不过今天了。伴随着最后一丝希望的逝去，白凌霄再次失去了意识。
4
中国西北塔里木盆地，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戈壁滩。
5个人靠在一块巨大的裸岩下，一女四男。年纪最大的是一名男性，看上去四十多岁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很多沟壑，胸前别着一枚银色的猎户座徽章。
“张叔，我们在这儿守了5天了，监测网的消息会不会不准？”提问的女人百无聊赖地用食指转着手上的枪，胸前的徽章同样是银色。
“绝对不会。”张叔伸出一个手掌，“这种预警任务我执行过五十多次，监测网没出过一次错。它说哪儿有空间异常波动，哪儿就绝对有问题。”
“张叔，也不能全信经验，凡事总有例外嘛。”另一个男青年搭话。他看起来年纪最小，一脸愣头青的样子，胸前的徽章是铁的。
“小赵，出任务前他们告诉你了吧，这次任务成功，你就可以升级为青铜猎人了。”
“愣头青”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
张叔打开水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随后他从衣服胸口的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端起来半眯着眼看。
另两个胸前带铜色徽章的青年凑过来，“张叔又在想张婶了啊。”
照片上是母女俩在景点的合照。她们背后是水天一色的海面，母亲抿着嘴，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笑得露出了10颗牙齿。出任务前，姑娘送他出门，挥着手说，老爸，这次出差要记得给我带礼物哦！你忘记多少次了。
每次去野外执行驱杀异兽的任务，他一直跟家里人说的是“出差”。
“哪有，”张叔把照片往手里藏了藏，“我是想我家姑娘了。”
“张叔，你女儿越长越好看了。”
“去去，臭小子，别打歪主意。”
“再让我们看看照片吧。”
“不给。”张叔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揣回兜里，像是想起了什么，“本来想给她买串玉石珠子手钏的，没来得及。”
“张叔，你还挺舍得啊，好贵的。”女人听到这个话题，感兴趣地凑过来，“不过小姑娘肯定喜欢，你在心里琢磨了挺久才想出来的吧？”
“我哪儿想得出来，是来这边看到城里很多玉器店。”
“那种店你也信？专门宰游客的！”
“算了，宰就宰吧，答应她好几次了，可惜每次都没时间去买礼物。”
“婶婶和你女儿会理解的。”
“我不求她们理解，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够了。”
“有家人真好啊。”女人头靠在岩石上感慨道。
“宋姐，你也成个家嘛！”“愣头青”玩笑道。
另两个青年跟着起哄，“是啊，宋禾，你跟你那位什么时候……”
宋禾打断他们，“小赵，阿衡，李威！你们够了啊！好好执行任务！”
“监察网说这里形成了个通道出口，近日会有异兽出现，到底准不准啊？再等下去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你那是什么比喻？”
“我是说太热了，我都要被烤熟了。”
就在这时，宋禾突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两个青年一骨碌爬起来，“有情况？”
“不是啦，”宋禾突然站起身跑到不远处，伸手从沙地里捡起一枚小指甲大小的石子儿。
“张叔，给你。”她将石子儿交到张叔手里，“之前没听你说要给妹妹带礼物，就没想起来，这里产‘葡萄干’。”
张叔手里的石子儿，正像一粒瘦巴巴但晶莹剔透的红葡萄干。
“这东西又叫戈壁玛瑙，最近挺流行的，多捡一些，可以穿手钏。”宋禾笑着说，“各种颜色都有，可好看了。手工礼物，也很别致。”
张叔正要开口道谢，突然身子一滞。
空气波动了一下。
虽然已经盯梢了5天，精神不如之前那么高度集中了，但对于训练有素的猎人以及经验极为丰富的张叔而言，这一丝波动逃不过他的眼睛。
5个人不约而同地抓起武器，有些翻身站起，有些伏地隐蔽，都警觉地盯着前方。空气破开一道裂口——
巨兽现形了。
站在最前方的张叔心里一紧，举起一只手，“最高戒备，所有人原地待命，不要轻举妄动。”
宋禾紧紧握着扎线枪的枪托，食指放在扳机上。
“愣头青”小赵在后面小声问：“来的那是啥？”
李威哼了一声，“算我们运气好，中头奖了。”
阿衡说：“小赵，把这个东西解决了，你说不定可以直接升级为白银猎人。”
“那这是……”
“没猜错的话，是穷奇。”李威看着这个浑身长着硬刺、四肢有力、铁爪锋利的家伙，感觉浑身发烫，“我只看过它的复原图像。历史上只有四脉封印过它，但还没有……没有猎人杀死它的记录。”
听到“穷奇”两个字，小赵抽了口凉气，和恐惧同时出现的，是作为猎人的血液开始沸腾。
巨兽盯着这几个猎人，并没有立即攻击，像是有些不屑。
张叔交代着：“要想解决它，只能找机会从腹部下手。待会儿它开始进攻，我们要尽量引它露出腹部。阿衡、小赵，你们用的是弓弩，找准机会朝它心脏的部位射击。宋禾，你尽量用线牵制它的行动。李威，你用的是近战武器，和我一起尽量低下身子往它身下去。明白了吗？”
“明白。”
“听好，今天我们别无选择，就算不是我们遇上它，也会是别的猎人遇上它。只要和异兽的战争打下去，迟早得解决掉这头畜生。我要你们抱着赴死的勇气和绝不能死的信心。”张叔用力攥了攥那粒戈壁玛瑙，“猎人的信念是……”
“纵星有坠，惟心不坠！”四人异口同声回答。
张叔笑了两声，“能和这样的对手干一场，也算是猎人的荣耀了。妈的，爽！”他猛地用中指和拇指将石子儿向穷奇眼睛弹去，大吼一声：“上！”
5个人急速分开队形。
宋禾射出细线，箭头扎进那块裸岩里。她借力跃上高处，再转身对着穷奇射击。细线嗖嗖飞出，缠绕在巨兽身上。趁着穷奇被石子和细线分神的瞬间，阿衡和小赵对着它头部射出箭矢。然而穷奇只是稍微用力便挣脱了线刃的束缚，同时以这种体型难以想象的灵活避开了箭矢。宋禾被带得坠下岩石，摔在地上。她咬咬牙翻身而起，单膝跪伏在地面，重新寻找机会。
穷奇并未被激怒，对于拥有绝对优势力量的它来说，刚才的攻击连痒痒都没挠到。它展开翅膀在低空盘旋了几圈，随后张开血盆大口，直冲它的猎物而去，似乎要一口咬下那人的头颅。
“小赵，低头，趴地上！”张叔冲过去一把推开小赵，自己因来不及躲避，被穷奇的巨翅扇得滚出数米。他借力多滚了几圈，逃出穷奇攻击范围才拄刀起身，却见那边李威正苦苦独自迎战。他并无太多经验，武器又是两把匕首，面对这样的巨兽，实在难以发挥出优势。好在宋禾射出的细线瞄准了穷奇最脆弱的眼睛，才迫它微微一滞，让李威脱离了被一口咬掉头部的危险，但穷奇仍然一掌挥去，在李威手臂上拉开四道口子。李威吃痛倒地，穷奇拧身转向宋禾，另一只后腿却抓向李威。
宋禾射出的那根线已经旋转回来缠到穷奇的脖子上，她借力飞身向穷奇后颈扑了过去。穷奇的那只爪子也在堪堪要抓住李威的一瞬间抽了回去——是阿衡射中了穷奇的爪缝。
虽然只扎进去一点，但仍让穷奇发出了揪心的痛呼！
李威并没有因为穷奇的退缩而为自己庆幸，相反的，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弹起身抱住穷奇这条腿，紧握匕首往它大腿刺去，并在穷奇另一只铁掌抓过来之前，重重摔回了地上，但借着自己下坠之力，在穷奇大腿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可这似乎仍然未对它构成有效威胁，它巨大的身体竟然来了一个鹞子翻身，咆哮着以坚硬如铁的巨翅贴着地面划了一圈，翅膀将所有人掀倒在地。
其他人都迅速翻起身，行动本已不便的李威却似乎被坚翅扫伤，蜷在地上呻吟。凌空翻身之后的穷奇没有丝毫停滞，也根本不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径直冲他咬去。正在旁边的张叔不敢大意，却已来不及阻拦，只能围魏救赵，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后仰身体从异兽两条后腿间滑到穷奇腹下。宋禾也不失时机地一边大叫一边向天空发射了一枚线刃，而阿衡则心有灵犀地一箭射中线刃。
箭矢撞击线刃，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吸引了穷奇的注意，扭头去看的穷奇则发现线刃被箭矢改变了方向，正冲自己的眼睛而来，这时小赵的另一支箭也已飞至眼前，穷奇急忙挥翅。
这一下线刃当然不会对穷奇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穷奇却感到一阵久未体验的剧痛——张叔成功躲开了穷奇的注意冲到了它腹下，在它最柔弱的地方狠狠扎了一刀！
穷奇急忙飞向天空，无奈张叔并不松手，反而用力一剜，将刀刃插进了穷奇肋骨之间。
兽血潺潺流出，滴在张叔身上。宋禾见状，趁机扣动扳机放出线刃缠住穷奇那只没受伤的后腿，“小赵，阿衡，就是现在！快上！”
两人连忙举起弓弩连击穷奇另一只后腿，而李威则只能紧紧抱住张叔，避免他被异兽携至天空。但穷奇力量实在太大，他也被拖了起来，两条腿在地上乱蹬着，想要夹住什么。
穷奇终于被激怒了，它仰天长啸一声，挥起一掌拍在张叔胸口。所有人都听见人类脆弱的肉体被拍碎的声音。噗叽，咔，咔。在他们愣住的那一毫秒间，李威感觉手上一轻，抱着张叔重重摔倒在地。
穷奇展翅，斜着朝沙漠深处飞走了。
“张叔！”阿衡看看这头又看看那边，大叫着举起弓弩要去追那头异兽。
宋禾在后面喊：“别追了！救人要紧。追上去也是送死！”
阿衡又徒劳地射了两箭，眼睁睁看着穷奇的身影消失在黄沙和蓝天交接的边际。他颓然地站在原地，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我操它妈的！”
被张叔压在身下的李威一脸慌张，几乎要哭出来，将张叔平放在地上后带着哭腔喊：“张叔！你别吓我，没事吧？你挺住，我……我去拿急救包……”
“我来！”小赵站起来要跑。
张叔抓住他衣角，“别去了。来不……来不及了……没用的。”他的衣服已经全部被血浸湿，而血还在从他胸口的窟窿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别说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即使是放在20公里外招待所里的医疗箱也救不了这种胸膛被利爪刺穿的重伤。
小赵重新蹲下身，把张叔的头捧起来。
阿衡脱掉自己上衣，压在张叔的伤口上。他大声喊：“救人啊！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去找人来救人啊！”
几个人都没有动。其实阿衡自己也知道，就像猎户座只在黑夜出现一样，异兽猎人也是只属于黑夜的存在。每次有战友受伤，只能送去猎户座的私密医院救治。拨打120，就近送去普通医院是不行的，而猎户座的医院并不是哪儿都有。
一句话，猎户座的一切救治措施，建立在你尚能活着回去的基础上。
阿衡一拳捶在沙地。
“没关系……它受了伤……没法回到异界……尽快汇报……”张叔费力地抬起手，举到胸前，“只是有点……遗憾……”
宋禾明白了他的意思，“照片！他想要照片。”
阿衡慌乱地从张叔衣服兜里掏出那张照片，递到张叔手上，扶着张叔的手帮他举到眼前。照片已经被血浸透了。
“我一直跟她们娘俩说，我是个导游。”张叔脸上浮现出笑意，“后天就是我和老婆结婚20周年的日子。她还说等我回去，好好过一回……结果连个结婚纪念礼物也没来得及买。麻烦你们……买了交给她们……我旅行箱里有钱……就说我……说我……遇到老虎……”
“西北哪来的老虎啊？我们怎么给你家人交代？”宋禾哭道。
“那就……狼……都可以。给你们添麻烦了。纵星有坠……”
张叔的手捏着照片垂了下去。
5
高楼鳞次栉比的城市，在钢筋森林下一条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白凌霄拎着近10个购物袋，像小跟班一样跟在一个女生后面。喧嚣的车声和鼎沸的人声灌满了耳朵，他觉得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听不真切。
“小白。”
“小白！”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都是些行色匆匆的路人。他再转回头，那个女生走出很远了。他赶紧小跑跟上，“蒲苇，等一下啦！”
蒲苇是谁？怎么会自然而然地叫出这个名字？
女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一脸娇俏，举手指向一家装潢高档的服装店，“快点跟上啦，我还要去那家店看看。”
这个女生的脸好熟悉啊。白凌霄似乎有些想起蒲苇是谁了，是自己整个平凡的高中里，拼命注视着的那个名字吧？只是，好像已经和她告别过了。并不是挥手说了再见那种告别，而是在内心里与她所存在的那个世界，一分为二的告别。
她不是去上海念大学了吗？
这里是上海吗？
自己怎么会突然在上海呢？
来不及多想，只能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她后面屁颠屁颠地进了那家店。在进店门时好像又听到那两个声音叫自己名字。可他摇了摇脑袋。这里是上海嘛，根本不会有人认识自己，听错了吧？
这种高档的店铺让小白觉得有些尴尬，他只能找到个座椅，像鸵鸟一样坐了上去。蒲苇挑了3条连衣裙，一件件换上出来问：“好看吗？”
小白四周看了看，确定只有自己在陪蒲苇逛街。他觉得很奇怪，什么时候轮到自己陪蒲苇逛街了啊。难道是春天来了？
“好看。”小白点点头，发自内心地承认道。
“那我都买了哦！”
“啊？啊，好吧。”
蒲苇去了柜台开票，等了一会儿她扭着脖子说：“还坐那儿发呆干吗，该付钱啦。”
欸？要我付钱？白凌霄看着手里已经有的那一堆购物袋，有些想不起它们是怎么出现在自己手里的了。白凌霄怀着不好的预感去了柜台，小票上是4位数。
这么多钱啊。小白有些慌张地在裤兜和衣兜里翻找，找到的都是10块20块的钞票。这时，那两个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白！”
这次他听清了那个声音在说什么：
“小白，你还要晕多久，快醒醒！”
这个声音拨开喧嚣的云雾，直直灌进了耳朵。再看身旁，高档服装店变形了，正在扭曲、消解。蒲苇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慢慢融化……
他跑出店门，追寻声音而去。等一下我，我跟你们一起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小白，听得到吗？”
听得到。在心里这么回答着，白凌霄睁开了双眼。
惨白的荧光里，沈放和陆星移的脑袋凑到面前。
“醒了醒了。”阿星叫道。
“你这个白痴要睡多久啊！急死我了！”沈放说。
欸？刚才是晕过去了？
对哦，之前搭乘的“深渊闪电”球舱出了事故。
所以刚才的蒲苇、上海、女装店、4位数的小票……都是假的了？小白眨了眨眼睛。
守在小白身边的泥巴咕咕叫了两声，一下蹿到他身上，把头搭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痒痒的。
显然在自己晕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沈放、阿星已经跟泥巴认识了。他们摸着泥巴的身子，“这就是你提到的那只小蜥蜴吧？”
“是啊。可爱吧？”小白得意地问。
“嗯。”
泥巴也活着。大家都活着。所以，在之前的青鸟、大火、狮鹫，也是假的了？
只是被撞晕过去产生的幻觉而已？
也对，那只青鸟和狮鹫都是异兽，怎么会打起来？而且，如果它们真的来过，怎么会留下活口？
小白吐了一口气，坐起身，看着被撞破的球舱，“现在，该怎么办？”
小白已经被两人从破口抬出了球舱，武器就在身边的地上放着。球舱设计得很安全，并没有使用太多可燃物，而且由于采用模块设计，没有损坏的部位依然发出荧光。
他们此刻处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真空管道从这里经过，但被破坏了，球舱刚才就是撞在变了形的管道断口上。
沈放观察着这个设计，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按操作说明加速，却达不到额定速度，因为真空管道已经不是真空了！关掉动力系统后，球舱一直在减速也印证了这一点。”他很是懊恼，捶胸顿足，“这是初中物理就有的知识，我早该想到的！是我们太大意了。”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阿星说，“问题是，谁会到地下这么深，破坏掉这个管道呢？”说着，他看了看四周。球舱里泄出的微光只能照亮周围一小团空间，更远的地方被黑暗吞没了。阿星打了个寒战抱起双臂，“这是什么地方？”
“对了，猎人的专用通讯器可以当电筒用的。”小白略一摸索，找到了光源开关，沈放和阿星也学着打开了通讯器光源，照向四周。小白记得之前索伦说过，这个光源的射程大概是两百米。而当他将光源对准四周照去，一束光宛如投进了无尽虚空，竟看不到边。
他吓了一跳，这意味着这个空间非常大！再向上照，洞顶也只能隐约可见，恐怕有百余米高。小白一阵后怕，还好真空管道是贴近地面穿过这儿的，如果是悬空穿过，他们一从球体里出来就会直接坠下，肯定摔得粉身碎骨。
三人面面相觑。现在他们除了脚下能踩到地面，对其他方向的边界一无所知。他们如同被抛进了宇宙无尽的空间里，只有尘埃与他们相伴。
一股彻骨的恐惧攫住了小白。
直接遇到异兽还好，再凶恶的异兽，至少是明确的对手。要实在怕得不行，屁滚尿流地逃掉就好了。而现在这个地方，没有对手，逃无可逃。
“这个空间太大了，难以想象。”阿星说。
小白为了缓解心里的紧张，故作轻松地说：“一个地下溶洞而已，大是大了点，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可是这句话好像并未起到缓解氛围的作用。沈放反问：“只是普通溶洞还好。可为什么管道在这里会被破坏？”
他们都知道——总不会是人干的。谁没事吃饱了撑着跑来地下一千多米弄坏一个管道？
但他们都不愿意去想更不愿说出那个最大的可能性。
三个人紧抓着武器，打开智能通讯器里的指南针，朝北移动。走出去两三百米后，光源大概能照到前方的洞壁了。三人继续往前，直至触到洞壁。洞壁凹凸不平，看起来没有人工痕迹，但也不太像是天然形成的。贴着洞壁摸索走了数十米，竟发现一个通道入口。三人探着身子往里看了看，并不敢贸然进入。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泥巴蹿到通道口，它耸动着鼻孔闻了一阵后，便拼命摇起小脑袋，并将前爪交叉摆成“×”状。
“它是让我们不要进去。”小白解释道。
阿星问：“泥巴，你是不是闻到异兽的气味了？”
泥巴点头。
阿星终于小心翼翼提出一个观点：“说不定这里是……异兽的巢穴？”
沈放一拍手，“有可能！因为异兽总是从空中出现，我们便误以为它们是从异界来的。说不定它们就是地下生物呢？千百年来，一直在地下生活？”
“不会的。”小白摇摇头，“如果它们早就生活在地下，猎户座在建立‘深渊闪电’的管道交通网时就该发现了。猎户座的营地不也都建在地下吗？‘深渊闪电’运行了那么多年——好啦，我也不知道具体运行了多少年——反正，在修建它之前，地下都不可能有异兽的。”
沈放沉思了一会儿承认道：“小白，你这段时间智商飞涨啊。”
“那是！你以为是谁克服万难救你们出来的？本大爷以前是老跟你在一起才被拉低智商水平的好吗？”
阿星想起了什么来，“还记得之前我们被关起来的那个地方吧？”
“嗯。”
“那里也是地下，也是一个个的洞室。只是不如这里这么深，也不如这么大。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沿着那边洞穴的通道一直往下走，会不会就到了这里？它们会不会是连通的？”
“所以这里……”
“是的。”阿星握了握他的弓箭，“我想，起码现在，这里已经是异兽的巢穴了。它们随时……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那，那我们说话小声点，别把它们引来了。”小白赶紧从通道口跳开，压低了音量说，“给叶乔队长打电话吧？这个状况我们搞不定的。”
“小声也没用吧，你看泥巴就知道，大多数异兽嗅觉十分敏锐，可以通过气味找到我们……”阿星嘀咕。
“别说话了！”沈放和小白浑身一激灵，异口同声道。
又是一阵沉默，沈放开口：“打吧，没办法了。”
三人重新回到球舱等待，小白让泥巴回到了体内。幸好只是管道被破坏了，附近的信号中继站应该还在，通讯器还有信号，白凌霄感慨：“黑科技就是好，要是没信号我们就死定了！”他拨通叶乔的电话，像每次把事搞砸了一样，愧疚地叫道：“队长……”
叶乔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标本送到了吗？”
“那个，没有……我们……”
一听他这吞吞吐吐的语气，叶乔就知道出状况了，“白凌霄，简要汇报状况，不用废话。”
“是，是。”小白组织了一下语言，“真空管道被毁坏过了，我们猜测是异兽干的。现在我们搁浅在地下，但发现了更了不得的东西，这里居然是个洞穴。超大的！”顿了顿，白凌霄补充，“真的超级超级大！”
“收到。通讯器有定位功能，你共享一下现在所处方位的经纬度给我，我马上赶去救你们。标本呢？”
小白一惊，这才想起那具异兽标本的事。他环视球舱，怯怯地答道：“不……不见了……”
“不见了？！”叶乔提高了音量。
小白赶紧捂住通讯器，“队长，你别激动，小声点啊！会把异兽引来的。之前我们都被撞晕了一段时间，等我们醒来就不见了。”
“好。不要乱动，我即刻就来。”
叶乔切断了通话。小白一边发送定位一边回忆着晕过去时产生的幻觉，那只怪鸟和狮鹫真的来过吗？标本是被它们拿走了吗？
三人把各自的武器放在身边，抱腿坐在球舱里等着叶乔。大姐头虽然冷酷又严格，但真是一个靠得住的伙伴。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说即刻就来后，小白心里不再害怕了。肚子咕咕叫了几声，此刻他只想在这漆黑的巨大洞穴里生起火，烤一只全羊。
他想起小学毕业时，一家人难得出去旅游。虽然没去很远的地方，只是去了省内的一个景点，但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开心。那里也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只不过是溶洞。晚上的时候，商家在溶洞口的露天草场上生起火堆烤整只的羊。小白和老妈、继父坐在草场边，买了一只羊腿。全羊烤好后，商家把羊腿切下装在大盘子里端上来。小白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看着满天的星光。
说起来，老妈和继父对自己是很好的。如果自己在任务中死翘翘了，要怎么跟老妈他们解释呢？呃，叶乔应该会处理的吧？
小白看了看另两个人，问：“你们怕死吗？”
沈放和阿星看着小白，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啥突然问这个。
小白自顾自地说下去：“以前我一直都超怕死，你们知道的，我是一个胆小鬼嘛，哈哈。”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其实现在我已经没那么怕死了，就是说没那么怕死亡本身了。可一想到死了以后，老妈不知会有多难过，就觉得还是很怕的。”
“你这么说，我倒真有点好奇我要是死了，爸妈会是什么反应。反正他们也不在乎吧。”沈放装作无所谓地说。
阿星把头支在膝盖上，一脸落寞的表情。
小白赶紧岔开话题，“好啦好啦，不说这么扫兴的了。我们不会死的！好几次遇到危险，最后不都没事么？新手运气总是很好的。”
“不知道宋禾姐姐现在怎样了。”
“你想她了？”
“听说她一直和其他猎人在外执行任务。这段时间以来死了不少猎人，很危险的。我老这样需要人救是不行的啊，可恶！”沈放捶了捶地，“快点变厉害能保护她就好了。”
阿星安慰：“放心，她那么厉害，一定没事的。”
“小白，”沈放问，“你还喜欢蒲苇吗？”
“喂！干吗突然提起她！”小白脸红了，他想起自己晕过去时的那个梦。自己现在的生活和她的生活已经是两个世界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本大爷早就……早就不喜欢她了。”
“其实大姐头不错哦。”沈放来了这么一句。
“啥？”小白没听清。
“叶乔不错，是吧？”沈放看向阿星征求意见。
阿星顿时明白了沈放的意思，笑嘻嘻看向小白，“嗯，而且听说没有男朋友的。”
“你们俩诚心坑我是不是？”白凌霄气急败坏，“我好不容易从仰望女神的坑里爬出来，现在你们让我去仰望另一个更高不可及的女神。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配做备胎？这种事我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叶乔和蒲苇不一样的。”沈放说，“一开始我也觉得她高傲又冷漠，拽什么拽。可熟悉以后，才发现她只是外冷内热罢了。摆一副臭脸，嘴上又凶，可每次遇到危险，都是她拼了命救我们。这些，你不是最清楚吗？”
“她这么好，你喜欢她不就得了。”小白讥讽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
小白看向阿星，“那你也可以喜欢她啊，干吗针对我。”
“我？”阿星吸了吸鼻子，“我和她走一起的话，比较像她弟弟。”
“嘁。”
白凌霄不再跟他们争辩，掰着手指发呆。他承认沈放说得没错，叶乔是那种对人冷冰冰到极致，可一旦她心里认同你是她的伙伴，就会用行动证明一切的人。可是，这并不代表要喜欢她，自己又不是受虐狂，喜欢叶乔不是自找苦吃吗？但不知怎么，他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就好像小时候老妈带自己去游乐园，明明看到一个超想要的玩具，可因为玩具太贵，知道自己家没那么有钱，就说“不想要”的那种心情。
有什么关系，没有高档玩具，还不是开开心心地长大了？只是从陈列着这件玩具的橱窗走过去时，不爽了那么一小下而已。
“对了，你们……”小白抬头想跟沈放和阿星继续闲聊，这才发现两人都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身后，吓得小白忘记了想要说什么。
沈放和陆星移是面对球舱的破口坐着的，白凌霄则是背对破口。看到那两人的表情，小白小心翼翼回头看，只见一把黑色长发从破口上面垂下来。
“鬼啊！贞子啊！[1]”他尖叫着弹到了对面，和沈放、阿星坐在一起哆嗦。
“闭嘴。还嫌把事搞得不够糟吗？”叶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白凌霄他们的球舱撞击后卡在了管道的断口上，只有顶部和管道之间有空隙。此刻叶乔正从顶部爬过来。她利索地将自己的两把刀扔进舱室，手撑在球舱的破口两边，一个滚身翻进了球舱内。
“队长，你能不能先出个声，头发在上面晃很吓人的好不好？吓死我了。”小白拍着胸口。
沈放嫌小白不会说话，在后面拉了拉他，适时拍马屁，“大姐头，身手不错，能拍动作片了，比特效还酷。”
阿星一脸抱歉，“队长，这次全怪我们……要是我们能再警觉些就不会出意外了……”
叶乔没有理会他们，拾起自己的刀后，往球舱外探了探。确定离地面不远，她一纵身跳了出去，打开光源照向四方。
“果然很大，超过我的想象。你们算是塞翁失马，竟然误打误撞发现了很重要的情报。这甚至有可能影响到猎户座的作战部署。但是，”她顿了顿，“作为一个任务来说，你们是彻底失败的。从猎人的角度而言，你们也完全不合格。”
三个人像犯错的小孩子，低头站成一排，不吱声等着挨骂。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神经太大条了。
“在行动中，发现任何有违常理的地方都要引起高度重视，不要以为幸运会永远在。因为疏忽造成的死亡，是对猎户座资源和战斗力的浪费。我们管这种人叫——”叶乔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蠢货。”
“别这么凶嘛……”小白小声嘀咕。
阿星戳了戳小白，低头道：“队长，是我们错了。”
“大姐头，好啦，这不是没事吗？下次我们会注意的。”沈放保证。
叶乔用锐利的目光看向沈放，盯得沈放有些不自在，“传说几千年前，异兽在地球肆虐，人类无可奈何，死伤无数。先知挑中了一批最为敏捷智勇的人类成为猎人，赋予他们更善战的血脉。”
小白他们不知叶乔说这段话的用意何在，三个人面面相觑。
停了停，叶乔一字一顿道：“沈放，既然是被选中的人，就要好好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光是有勇无谋地没脑子乱冲，是不行的！”
“不用你说了，我知道！专门针对我是什么意思？”沈放有些反常，非常粗鲁地打断了叶乔。
叶乔只是轻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针对你说这段话。”
阿星向来是老好人，赶紧站到两人中间，岔开话题，“队长，这个洞穴要再探探看吗？北边的洞壁大概在往前走五六百米的地方，其他几个方向还没去过，反正光是照不到的。”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说完，叶乔闪身冲进黑暗，快速往北去了。
直到叶乔的身影和她戴的光源一起看不见了，小白才看向沈放，“队长刚才针对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放眼神有些躲闪，“我不知道。”
“你别太在意了，她不是也经常说我吗？”
“还有我。”阿星补了一句。
叶乔速度很快，不到10分钟就回来了。她皱着眉，“今天的任务到此为止，跟我回去。”
“欸？不用再看看了吗？”
“管道这两天刚被破坏，现在凭我们几人探索这里危险系数极高，忘了我说的猎人守则了吗？”
“记得！”小白答道，“第一条，不做无谓的牺牲。第二条，不寄希望于救援。”
“知道就好。我拍了洞壁的照片，拿回去请上面研究一下再做安排。若要再次探索这里，也应该派更有经验的猎人来。”
“所以就这样回去了？”沈放有些不甘心。
“不然呢？”叶乔反问。
小白劝道：“是啊，沈放，回去吧，再待下去太危险了。保存实力嘛！”
沈放不再说话。
叶乔驾驶的球舱停在管道。几人从毁坏的球舱上面翻过去，搭新球舱返回。他们坐在座椅上，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阿星说道：“会不会是我们太紧张想得太复杂了？我刚才又想到了一种可能，说不定是普通的地质活动呢？像地震之类的，造成了那个空洞，也损坏了管道？”
“对呀！”小白一拍手，“我怎么没想到？”
“可能性很低。”叶乔否定了，“我观察过管道的断口，有高温炸裂或者是灼烧的痕迹，并不是地震能形成的。”
刚觉得事情出现转机的小白再次陷入低落，“所以，真的是异兽了？它们在这么深的地下做什么呢？”
“现在还不好说，但很可能地球上异兽的数量比我们估计的更多。不少异兽曾被钽兵器砍伤，它们无法再回到异界。以前它们数量少，还能躲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伺机而动，但当它们数量增加，在地球的活动日益频繁后，形成聚群，建造巢穴，并不是不可能。”
“那……那我们弄丢了标本，后果会不会很严重？”
“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只是研究材料，不至于非要把它找回来。但这一点我没想明白，如果是异兽来过把标本拿走了，为什么没攻击你们？”
小白回味着刚才的幻觉——应该是幻觉吧。他说：“会不会是它们觉得没必要弄死我们？”
“它们不会放着到手的猎物不管，这件事我需要再想想。”叶乔凝重地说，“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抱有任何侥幸的态度。危机真的开始了。”
注释
[1]贞子，日本系列恐怖片《午夜凶铃》中的女主角，以黑发遮面地从电视中爬出来而成为经典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