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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见天日

“如果没有希望,就战斗到希望出现为止。”

“只有懦夫才屈从于无能为力的感觉。”

1

昨晚刚下过雨,清晨雨停了。少年起身拉开深灰蓝色的雪尼尔绒窗帘,阳光照进来,他金色的头发闪闪发亮。他顺便支起一扇窗户,风很轻,挟卷着雨水的气味温顺地灌入屋内,将他的丝绸睡袍吹得凉凉的。他站在窗前,直直盯着楼下后院的花圃,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不用回头,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莱昂,他的贴身男仆。莱昂长他几岁,在兰彻斯特家族大多稳重妥帖的仆人里,算是比较毛手毛脚的一个。父亲曾提出换一个人,但被他拒绝了。

“少爷……”莱昂还来不及说什么,语调一下变得紧张,“少爷,您小心着凉。”

“七月份?着凉?”

“早晚都冷着呢。”

少年勾起嘴角:“这算不得什么。我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你知道的。”

“那倒也是。”

“有消息了吗?”

刚才还一脸关怀的莱昂很快严肃起来,好似变了一个人。他压低声音说:“有猎人传来消息说,在中国看到了它。”

“中国。”金发少年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的,中国西南一个叫树城的城市。三个新猎人在一幢烂尾楼里遇到了它,两个重伤,还好最后都无性命危险。”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呃……”莱昂顿了顿,“大概……三个月前。”

金发少年皱了皱眉,“看来,这个消息很滞后啊。”

“我……我本来不被允许插手这些事务,也是最近才打听到……不过自那以后,就一直没有它袭击猎人的报告了。我放出风声,说索伦少爷想亲手了断它。昨天有猎人通报说看到了它,还是在中国。只是双方未交手。”

“好。那我就去一趟吧。”

“公爵阁下那边……”

“不用跟他汇报。”

“您跟阁下还是……”

索伦回头,目光静静地看着莱昂。莱昂觉得这个19岁的少年身上散发着无声的威严。他低下头,“那夫人那边……”

“也不用特意跟她说。如果她打电话来问起我,你再告诉她好了。”

“是。”

“最近异兽活动很猖獗,前阵子还攻击了我们这边的‘深渊闪电’隧道,目前正在抢修,暂时是没法用了。”

莱昂知道少爷想要什么,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我这就去为您安排。”

停机坪上,那架猎鹰2000LC静静地待在那里。它白色的流线型身躯没有多余纹饰,如一头出水的海豚。金发少年登机后稍有一秒的迟疑,随后坐到了驾驶室机长的位置上,像是贪婪的孩子面对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糖果,犹豫着要不要,最终索性一手把糖果抓走。莱昂将行李打点好回到驾驶舱,看到索伦坐在主驾的位置,不禁有些手心出汗,“少爷,您从没驾驶过飞机……”

“莱昂,我记得你也只开过一次而已吧?”

莱昂扶了扶额:“至少有一次……那还是在公爵阁下和奥斯汀都无法驾驶,不得已的情况下……”奥斯汀是兰彻斯特府的管家,一直跟在公爵身边,有很高的威望。

向来冷峻的少年在此刻难得流露出一丝普通男孩的兴奋,“这台飞机的操作说明我已经倒背如流了,父亲却从不让我碰。今天是个好机会,莱昂!没问题,你放心吧。”说着,他已经打开控制面板,熟稔地操作起来。

“天啊……当听您说‘深渊闪电’不能用反而露出兴奋的样子,我就有不好的预感……”莱昂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样子,系好安全带,闭眼紧紧靠在椅背上,嘴里说个不停:“公爵大人在外执行任务,我从管家那里偷偷看了他的行程安排,十天内不会用到飞机,才大胆带您来用的。如果您不小心把它哪儿碰坏了……少爷,等您到了中国,我还要开着它回来,保证它完好如初,就和现在一模一样地停在这儿……”

“面对既定事实,莱昂,不管多不情愿,接受它,闭上嘴就可以了。”

“我已经加满了油,不过这台飞机满油的额定航程是7000多英里,我们先飞到位于哈萨克斯坦中部荒漠的猎人基地,补充燃料后再到中国……”

“知道了。”索伦设定好航线。

莱昂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闭嘴坐在旁边,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眨也不敢眨一下。

当飞机终于在中国平安落地,莱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拎着行李箱,在前面带路,找到了邮件里指定的车位,一台炭黑色阿斯顿·马丁Rapide果然停在那里。一个中国男人走过来,将钥匙交到他手上,“车是你的了。”

莱昂在出发前曾联系在中国的一家服务公司,说明了要购买这样一台车,之后收到邮件,说只要他抵达中国后到邮件里所说的车位就行。看来任务很好地完成了。他满意地点点头,“尾款随后就会打到你们的账上。”

“嗯。”中国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索伦似乎也习惯了这种交易方式。

莱昂并没有急着把钥匙给索伦,而是有些骄傲地介绍说:“这台车满意吧?没有别的车更适合少爷您了。非常低调,在中国不是流行的豪车品牌,外形也算中规中矩,并不会让您被人瞩目,而它的做工和动力系统都极为出色……”

“我们关于低调的定义不一样。”索伦有些头疼地看着这台车。

莱昂停止了说话,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办砸了。总之,少爷似乎不太满意。

索伦从他手里拿过钥匙,摁开后钻进车里,发动后滑下车窗,“算了,辛苦了。在他们发现之前尽快把飞机开回去吧。”

“少爷,这是我为您短租的套房。”莱昂递上一张卡片,“您到那里后,向大堂报上名字就行。另外,需要我再过来照顾您的起居吗?我把飞机开回去后,可以搭民航……”

“不必了。我说过,我没那么娇生惯养。我来中国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回去吧,再见。”索伦关上车窗,莱昂的声音被挡在了窗外。

莱昂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没说完。车前灯闪了两下,他只得无奈地让到一旁,目送着车绝尘而去。

2

中国西南,树城。

接近中午,杂乱的老小区里此起彼伏地响着油烟机的轰鸣、炒菜的嗞嗞声。

白凌霄早就醒了,但他一直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半年前发生的事,连同它们曾发生过的痕迹,就这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了吗?

对于他来说,那是如梦般虚幻,又如身上冒出的四块腹肌般真实存在的半年。

从去年冬天遇到那头长了四个角的白牛开始,一个和现实世界重叠的新世界就在他面前抽丝剥茧地展开。他曾抗拒过走进那个世界,但当他接受了一切设定,觉得可以施展拳脚大干一番时,却仿佛话剧谢幕般,那些陪他走过这半年的“群众演员”“特效怪兽”,突然都下场了。

一部电影结束后,那个虚构出来的世界,就不再存在了吧?

他甚至想起那部叫《楚门的世界》的电影。是谁在和自己开玩笑?是谁设计的这一切?

但不管怎样,就算把地翻一遍,也要找出消失的伙伴。

沈放,叶乔,陆星移……他们都是切切实实在自己人生里存在过的人啊!

“白凌霄!你这个死孩子,关在房间里干吗呢?”

门外传来老妈的声音。话音还没落,老妈已经一把推开了房门,看到躺在床上的白凌霄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都几点了?!睡睡睡!都快要吃中午饭了!就算放假了,也别没个人样赖床上。沈放呢?最近怎么不见你去找他玩了?”

“他……出国旅游了。”小白随口编了个谎。

“赶紧起来,准备准备,把你爸叫回来,吃午饭。”

“哦。”

老妈瞪了他一眼,走了。

不是不想起来。最近一直早出晚归的,按照往常,早就出门乱转碰运气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的,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白凌霄摸了摸额头,感觉有些发烧。可他不想让老妈发现异样,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那个人把他吓了一跳:面色潮红,看起来就像兴奋过度。

其实白凌霄很少生病。虽然是一个衰仔,但就像地里的野草那样,风吹雨打地生长,抵抗力要差点早嗝屁了。他强打起精神,给继父打了电话叫他回家吃饭。

饭桌上,一脸潮红,看着比正常人还健康的白凌霄并没引起父母的猜疑。老妈只是随口问了句,“耳朵怎么那么红啊?”

“可能是因为睡太久了。”

“所以我让你别睡得跟死猪似的,年轻人要有点活力,多动动,整天在床上躺着算什么?”

“妈!我也就今天多睡了会儿,而且也只有半小时。”

“真是的,就会和我顶嘴,你是不是觉得高考完了,就不用我管了?”

“算了,算了,吃饭的时候别动气,影响消化。”继父在一旁打圆场。

没吃几口,老妈盯着小白胸前佩戴的玄铁猎人徽章又来了气,“你这戴的是什么东西?”

这枚徽章是所剩无几能证明过去那段时日不是幻觉的物件了,伙伴们失踪后,小白就时时佩戴着。他解释道:“是漫画的周边啦。”

他倒是经常用零花钱买些奇奇怪怪的漫画周边玩意儿,老妈见怪不怪,接受了他这个解释,“没事儿别乱花钱。”

“朋友送的。”白凌霄把碗里的米饭囫囵吞下肚,碗筷一放,“吃好了,我回屋了。”

老妈还在唠叨着些什么,白凌霄顾不上了,他回到房间反锁上门,跪在地上大喘。他觉得体内就像有一股火要蹦出来,烧得他口干舌燥。

发烧有这么严重吗?

他颤抖着,突然感到那团火离开了身体,他一下子舒服多了,随后定睛一看,小蜥蜴出现在一旁。

“喂,你没事别随便跳出来啊!被老妈看见就完了。”

小蜥蜴并未理会,而是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地上。小白这才发现它的皮肤也泛着潮红,似乎很难受。小白一接近它,它就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在警告。

“喂,你……你有什么问题都先克制点,我爸妈都还在家呢。”小白怕它捅出大娄子,赶紧小声安抚。要是让老妈看到这个玩意儿,肯定是尖叫一声然后将它拎起来扔出窗外。

老妈很有战斗力的,小时候继父经常在工厂值班没在家,家里老鼠吱吱乱跑,老妈举着扫把满屋子追它们。还有一次,一个夏天的下午,家里爬进了一条蛇,继父都说干脆叫“110”来处理好了,老妈却戴上大扫除时用的橡胶手套,快、准、狠地出手,一掌握住蛇颈,另一手再握住蛇尾,嘴里唠叨着“哎哟哟,杀死蛇不好的,帮我开下门,我把它拿出去放走”。堪称“女汉子”典范。

小绿仍旧嘶嘶地警告着。它慢慢往后退,直到缩进墙角。

“你怎么了?”小白担心地问。

小蜥蜴腮部的起伏越来越急促,突然一小团火焰从它口中喷出。小白吓了一跳,赶紧闪开。好在它之前远离了写字台、椅子、床,那团火焰并没引燃什么。

等回过神,小白压着嗓子惊呼起来:“我靠!你居然能喷火了?你该不会是喷火龙吧?”

小蜥蜴得意地仰着脑袋,皮肤上的潮红渐渐褪去。

“耶!我有喷火龙了!”小白抱起小蜥蜴激动地在屋里转圈,嘴里叫着,“小绿小绿小绿……”

小蜥蜴本来好好的,却说翻脸就翻脸,张口朝着小白喷了个烟圈。

“你搞什么啊。厉害了,有脾气了?本来我看到你不那么废柴,还有点欣慰的。”

小白将小蜥蜴放回地面,生气地擦着脸。小蜥蜴指了指自己,然后像个熊孩子撒泼一样在地上扭动打滚。小白琢磨着问:“小绿,你……”

刚叫出它的名字,小蜥蜴就生气得龇牙咧嘴。

小白明白过来,“你还在不爽这个名字吗?”

小绿停止了扭动,迅速将前爪支在小白腿上,点了点头。

“好吧,当时你就不喜欢。现在既然正式成为我的宠物,取名字确实不能太随便啦。”小白仔细地观察着小蜥蜴,它好像比之前大了一点,皮肤也从青色变成了褐色,整个身子软软的,像橡皮泥一样。“唔,以后就改叫你泥巴吧。泥巴这个名字怎么样?”小蜥蜴愣了愣,果然不能指望这个傻小子取出什么霸气又文艺的名字。它沮丧地垂下头,放弃了反抗。

小白这才注意到奶白的地砖被小蜥蜴刚才吐出的火苗灼出一块焦黑。“地板弄成这样,这下怎么办?”

“呜呜……”泥巴一脸委屈,摊开身子把那团焦黑盖住。

“盖住也没有用啦!”小白小声地吼了一声。

泥巴瘫在地上不动。

“好了好了,你弄坏地板这件事,我不追究了!作为交换,你也得乖乖接受新名字,不许再闹了,就算你是异兽,我也承认你是我的伙伴了。谁让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呢?”小白看了看泥巴,“这样吧,帮我一个忙?”

小白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听见老妈刷完了碗,回卧室睡午觉了。继父也出门继续工作。他滴了几滴墨水在地板的焦黑处,又将墨水擦去,将焦黑伪装成墨迹,让它看上去不那么明显,随后轻手轻脚出了门。

他去了上次遇到狮鹫的烂尾楼。

堆砌着废弃砖土的空地上,一幢高楼孤零零地耸立着。小白把泥巴叫出来,让它喷火。这样做说不定能把真的异兽吸引出来。

当然,小白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无所事事罢了。

泥巴铆足了劲,腮帮子鼓起半天,好不容易,“噗”地吐出一缕青烟。

“拜托,你别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啊!”

泥巴再次鼓足劲往外吹,这回连青烟都没有了。

“好吧,果然还是没什么用。”白凌霄叹了口气,席地坐下。

泥巴也泄气地趴在他旁边。

小白百无聊赖地看着那幢高楼。上次三个人在这里大战狮鹫——虽然被“团灭”了,但那些互相支持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

突然,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里本来没什么人,就算有人,也应该是工地工人,或者是来捡建材破烂的,而那个身影修长挺拔,一头金发格外耀眼——

那不是猎师四脉的索伦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小白绝不会忘记这个人。第一次被叶乔带去猎人营地时,此人从头到脚散发出的贵族气息强烈地吸引着他的注意,而后在和鬣狗群的战斗中,此人简洁利索的剑术更是让小白佩服不已。作为从小就是屌丝到大也没什么品位的小白,其他男生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种生物罢了,但索伦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感,却深深地印在了他心中。老实说,超羡慕。

白凌霄站起身,迅速带着泥巴跟了上去。

索伦似乎在调查什么,他进了上次狮鹫出现的那幢楼房。小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

此时,索伦停下脚步,“别偷偷跟在后面了,出来吧。”

小白看了看四周,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无比尴尬地挠着头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好像一个弱智一样嘿嘿地傻笑着。索伦穿着一件一看就质地不凡的白底细线条纹衬衣,前襟上别着一枚银色的猎人徽章。小白看到后,默默用手挡住了自己胸前的那枚玄铁徽章,轻轻摘下来揣进裤兜。

索伦瞥了他一眼,很快视线转到拐角处,警觉问道:“那是什么?”

白凌霄看了一眼拐角后面,泥巴躲在那里被吓得瑟瑟发抖。他拿不准这个人对小蜥蜴的态度,只好打哈哈:“有吗?没……没什么啊。”

奇怪,按理索伦看不见它才对。索伦却就像能透视一般,仍旧坚定地盯着那里反问:“是吗?”

“呃……”

“看来你要多提高做猎人的直觉才行。”索伦一边说,一边拔出剑。

“别别别,”小白赶紧拦住他,继续嘿嘿地傻笑,“有话好商量……”他转头对泥巴说,“出来吧。”

泥巴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慢慢挪出拐角,然后嗖的一下蹿到小白怀里。小白抱着它,讨好地跟索伦说:“它不是什么异兽啦,是我的宠物。”

索伦狐疑地看着这只小蜥蜴,还有它那对未发育完全的小翅膀,不置可否,但还是将剑收回鞘中。小白松了一口气,自我介绍道:“那个,我们之前在猎人营地见过的。我是新加入的猎人白凌霄,平时叫我小白就行。”

“我记得你。”

既然记得,就不用再费劲解释了。小白放松了一些,问:“你来这里干吗呢?”

“调查。”

“调查?”

索伦一脸懒得说的样子,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勉强答道:“嗯。有头狮鹫杀死了我的同伴,听说它现在在中国。”

“狮鹫!”小白叫起来,“那你算是找对人了。之前我和它遭遇过,就在这幢楼里,还好我比较厉害,没被它杀死……”

“和它交战的人是你?”索伦上下打量着小白。

“那是,呃,还有我另外的朋友啦,我们一起的。”

“那你们没死真是幸运。那个家伙——”索伦闭上眼,那张棕色卷发下脏兮兮、失去血色的脸浮现在脑海,“——就没你们幸运了啊。”

“别这么看不起人,没死是因为我们比较厉害吧!”小白抗议。泥巴也咕咕叫着,给主人助威。

索伦没理会他,走到楼房的通风口上下打量。他盯着空气,小白却觉得他似乎在看什么。半晌,索伦发话,“走吧,这里没别的了。”

“你怎么知道?说来很奇怪耶,刚才这个小东西躲在拐角后面,你也像能看见它似的。”

“暗神之眼。这是我作为猎师四脉……”不知怎么,提到猎师四脉这个词时,索伦像是自嘲般哼笑了一声,“所拥有的特殊能力。我能看到热辐射,通俗点说,类似于红外线眼镜的功能吧。”

“这么厉害!猎师四脉都有这种能力吗?”

“这是兰彻斯特家族的能力,其他三个家族也有各自的能力。”

“真好啊。”小白羡慕地赞叹。

索伦没有回话。

虽然刚认识就拜托别人帮忙好像有些不要脸,可小白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何况眼前的是这么多天来,他遇到的第一个能证明此前他经历的一切不是做梦的人。小白吸了口气,“那个,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吗?”

已经做好被一口回绝准备的小白,却意外地听见索伦说:“请讲。”

他赶紧急促地说:“我的伙伴,他们也是猎人,被兽人捉走了。可我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救出他们。”

“它们把猎人抓起来了?”索伦皱起眉头思考着其中的关系,“它们向来都是直接把猎人杀死才对。”

“不会吧?!”

索伦盯着小白,“你确定他们不是被杀死而是被抓起来了?”

小白跟索伦讲,他们一行人被兽人捉到地下,自己靠小蜥蜴逃出来,可再回到那个通往地下的仓库,入口已经消失了等等。

“异兽当时并没杀死我们,我想……”小白犹豫着,“之后也没有理由突然把人质杀死吧?”

索伦点点头,“你的分析有些道理。不过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它们有更大的目的。它们需要人质作为某种交换。”

“那我们更要把人救出来了!”

“有什么线索吗?”

小白肩膀一松,“没有,什么都没有。就连以前那个洞都没了。”

索伦却一笑,说道:“你刚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有异兽不久,觉得以往的世界土崩瓦解,连现实都妖魔化了,这个不奇怪。可异兽也只是异兽而已,说到底,不过是一些外界入侵的非地球生物。它们或许比地球生物更敏捷有力,但绝不会不遵循世界的基本规则。一个入口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它曾经存在过,就一定是有外力将它隐藏了。”

“真的吗?”小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又有些不服气——明明有异兽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这人谈的是什么世界的基本规则啊?!

索伦看向泥巴,“让这小家伙单独出现,我们在隐蔽处监视。异兽会出现的。”

泥巴在小巷子中间表演着。白凌霄和索伦一起,在不远处埋伏。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小白几乎有些不耐烦,他不确定索伦的办法有没有用,可他别无选择。

正犯困,一个鬼鬼祟祟的青年出现了。

这个青年的右手似乎有些僵硬,小白仔细观察,发现那竟是一只机械掌。

小白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这种玩意儿。青年没有像大部分断掌的人那样选择一只有人造皮肤的仿生义肢,那只泛着金属光泽的右手显得无比突兀。虽然不像科幻电影里演的那样灵活,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人好奇怪哦。”小白跟索伦说,却见索伦脸色一变。

索伦右手紧紧按在剑柄上,似乎随时都准备拔剑战斗。

“不过是一个装着金属义肢的人罢了,有这么危险吗?”小白故作轻松道。

“不要说话。”索伦不容置疑地命令。

小白还想说什么,但被索伦的威严完全压制住了。

金属掌青年掏出一张网兜,慢慢靠近泥巴后猛扑上去,一下将泥巴罩了起来。他收起网,得意地一笑,将网兜放进一个手提包中。

“索伦,还等什么,就是现在,快去救泥巴,它被抓走了!”小白抓住索伦胳膊,压低声音催促道。

索伦却不为所动,“有趣。我们的猎物上钩了。”

“呃,你可能不太了解中国国情,”小白焦急地说,“那是一个人又不是异兽,很可能只是一个珍稀动物贩子。他会把泥巴卖给餐馆做菜的!”说着他要起身跑过去,却被索伦紧紧摁住。

“那个人,我见过。”

“啥?”

“以后再跟你解释。”

等青年走出去好几百米,索伦起身钻进停在后面的车里,招呼小白上车。

白凌霄早就按捺不住了,闻言嗖的一下起身,坐进副驾。索伦发动引擎,缓缓跟了上去。

青年来到一个露天停车场,开走一辆面包车,索伦继续跟在后面。不出所料,青年开到了那个通往地下仓库所在的旧厂区,然后下车,拎着提包走进一幢五层的矮楼房。

这个楼房是那种20世纪80年代的筒子楼。青年穿过天井,进了底层的一间屋子。索伦熄灭了引擎,握着剑下了车。白凌霄和他一起,跟在青年后面。

青年走进的那间屋子很破,窗户上只剩半扇还有玻璃。索伦看了一眼,确定里面没有埋伏,给白凌霄使了个眼色。小白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索伦踹开门,冲了进去。

青年显然受到了惊吓,手提包掉在地上。白凌霄眼疾手快地拾起手提包,青年前来抢夺,金属手一掌打在小白背上,小白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但他还是紧紧抱着手提包,一个滚身躲到一边。青年还要再抢,索伦的剑挡在了他前面。

小白赶紧打开提包和网兜,泥巴一下从里面蹿出来,跑进小白怀里撒娇。

而那边,索伦和青年两个人彼此直直地对视着。

小白有点搞不清状况,“索伦,你说你见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den Mund halten!”青年粗暴地用一种小白听不懂的语言喝止了他。

索伦剑指着青年,两人用外语对话道:

“你为何要这样做?”

“神明抛弃了我,我只能卖身于恶魔。”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为什么东西服务?”

“弥诺陶洛斯、美杜莎,那些一切拥有恶魔般兽性的兽人。他们将会降临,拯救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我还见到了基美拉、阿耳戈斯……人间让我生不如死,反而是地狱给了我希望。现在,我为地狱服务。”

“不可理喻。”

“你这种贵族少爷当然理解不了。”

“你没必要对我的身份抱有偏见。或许,你该忘记这一切,睡个好觉。”

“忘记?你让我怎么忘记?”

“我对你的经历没兴趣,把个人遭遇归罪于世界的人都是一些弱小的可怜虫。但神会原谅你,因为你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别自大了!”青年有些激动,用金属手一掌击打在索伦的剑上。索伦的剑韧性极佳,弯曲后又复原,只是剑锋震荡了几下。青年怒喊:“不需要你高高在上地教育我!”

完全听不懂那两人在说什么的小白有些茫然。他环顾这个房间,这里像是一个杂物室,堆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小白在墙角处意外发现了之前被异兽没收掉的小圆盾和棍刀,接着仔细一看,其他伙伴的武器竟都像垃圾般扔在那里。

身旁两人正唇枪舌剑,他琢磨着偷偷上前把武器拿走,这时索伦突然转向他,用中文说:“鸱脑酒在车里后排,帮我取一支来。”说完,索伦将车钥匙抛向了他。

“啊?”等小白回过神,车钥匙已经被泥巴用嘴叼住了。他看了看那个青年,不放心地抱着泥巴跑出房间,去车里找索伦要的东西。

这台车应该很高级吧,虽然车标是他没见过的一副展开的双翼,但整台车的质感十分不凡。在小白有限的人生里接触的有限富人——很大部分还是网上看到的那些炫富的网红,开个车恨不能把所有钞票都贴在车皮上告诉所有人“这车超贵”,车的颜色不是鲜红就是骚黄,车门还得是那种上掀的。而索伦这台车却低调而沉稳,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啊!小白感慨着,对索伦的印象更好了。

能当猎师四脉真好啊,不知其他三个家族又是怎样的?想起赤召曾误以为自己是四脉后人……小白看了看自己身上价值50元人民币的T恤还是淘宝买来的,耸了耸肩。

沈放那家伙家里也挺有钱的,但还不至于让小白产生向往。而此时此刻,小白真的很希望能拥有高贵血统什么的。

至少会令喜欢的女生另眼相看吧?

找到鸱脑酒后,他看到车里还放着一个登山包,想着待会儿可能需要背走大家的武器,就顺便把登山包也拿上了,一手托着泥巴,一手拎着包折返屋内。

屋内显然刚发生过打斗,青年晕倒在地上。索伦接过鸱脑酒灌入青年喉咙,向小白询问:“附近有什么酒店吗?”

“酒店?”

索伦这才看到小白手里的登山包,“你把它拿来干吗?”

“那些是我朋友们的武器。”小白指了指那堆随意堆放的武器,“用你这个包装一下,不介意吧?”小白见索伦没有反对,就走过去将那些武器往包里塞。

“我想先找家酒店把这人安顿一下。总不能把他扔在这儿。”

“这位少爷,”小白无奈地说,“这里是个拆迁区,能有小旅馆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酒店。”

“是吗?那就小旅馆吧。”

两个人将青年塞进车的后座,驶向附近的社区。

小白这才问道:“你是怎么确定这个人和异兽有关系的?”

“在奥地利我曾看见他和一头弥诺陶洛斯接触,等我取了鸱脑酒想给他服下时,他已不见了踪影。现在他又出现在中国,还来异兽的据点……”

“这么说来,异兽选中了一些人类给它们当走狗了?”小白有些义愤填膺。

“但愿情况没有我想的那么糟。”说完这句话,索伦陷入了沉默。

小白抱着泥巴坐在一旁。找到小旅馆安顿好青年后,索伦叹了口气,“希望他醒来后能忘掉一切。”

他们重新返回旧厂区,索伦让小白带他去那个仓库看看。

小白一边带路一边碎碎念,“我很仔细地检查过了,入口确实消失了。别说什么世界的基本规则,那些怪兽可以从异界穿梭到我们地球,凭空出现耶,让一个通道消失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吧?”

“从你逃出来到再返回仓库检查,其间隔了多久?”索伦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小白不明白索伦问这个的含义,回忆道:“有两三天吧。我本来打算先通过‘深渊闪电’去营地找救援,你知道,如果我直接回去肯定死定了。可我们这里的联络员薛荣大哥也被抓起来了,没有他我根本进不去‘深渊闪电’的站台。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又不能放着朋友不管,才打算自己回去救他们的。没想到通道入口竟然不见了。”

索伦只是“嗯”了一声。

到了仓库,小白指着光滑如新的水泥地面,“你看,我就说吧。”

他跑到房间中央使劲跳了跳,鞋子落在地面发出啪嗒声。“喏,听声音也是实心的。”

索伦却像是早有预料,扫视了一遍地表,又沿着四面墙的踢脚线看了一圈。他问了白凌霄通道入口的位置,伸出手说:“借你的盾一用。”

小白虽然觉得奇怪还是把盾递上去了。索伦一旋,转出盾周的剑齿,二话不说朝地面上凿去,顿时碎石四溅。

“喂,你不会是打算自己挖个通道出来吧?”

索伦又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个工厂是什么时候建的?”

“这些建筑这么旧,怎么也有几十年咯。”

“这曾是一个重型机械工厂吧?”

“是啊,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好像是生产什么轮机的。”

“一个重工厂,生产的货物以钢铁制品为主,使用了几十年的仓库,地面上会一点磨损、砸痕都没有吗?”

小白被问住了,他之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刚才观察了地面,非常新,一点儿使用过的痕迹也没有。又检查了踢脚线,在那些老照片里,你们中国20世纪的建筑,室内踢脚线一般会刷上一道10至15厘米的绿漆。可是这间仓库的踢脚线,和地面接触的边缘非常不规整,上面还沾着泥印。这两点几乎已经可以印证我的猜想。加之你从入口逃出来到发现入口消失之间隔了两三天,他们完全有时间这么做。我们也得知了可能有人类在为异兽服务这样的情报。真相还不够明显吗?”

虽然很有道理,小白还是想先吐个槽,“你很爱看柯南吧?”

“柯南?”

小白翻了个白眼,“算了,柯南是啥不重要。你刚才的意思是说,它们只是刷了一层新的水泥,盖住了原来的入口?”

索伦点点头,手上继续用力凿着地面。

“可我跳了试了……”

“你多重?”索伦头也不抬。

“我……”

小白还想再反驳,只听哗啦一声,地面穿了。

“真的是这儿!”小白顿时对索伦佩服得五体投地。

3

两人奋力凿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口,先后下到洞穴,索伦背着那个装满武器的登山包,泥巴则跟在后面。和上次一样,仍是一段幽暗漫长向下的楼梯,仿佛通入地狱。不同的是,两侧的烛台上没有了烛火,四周一片漆黑。

索伦挽起衬衣衣袖,将那块智能腕表状的通讯器露出来。他在通讯器屏幕上点了几下,腕表亮起,发出一束强光照亮路面。

小白这才想起,他们的通讯器也被那帮异兽没收了。可恶!

没走多久,索伦突然停下脚步,“没信号了?”

这一次小白却见怪不怪的样子,“是异兽它们搞的鬼了,要是通讯器有信号,我们早就联系上外面呼救了。”

“这个通讯器信号极强,猎户座的通讯网络是专门强化过的,所以即使是在荒无人烟的野外执行任务,这个通讯器都从来不会没有信号。虽然现在进入地下,但理论上也不该没有信号。”

“这样?”小白挠着头,“即使是屏蔽了信号,应该也只是一个区域,再往里面走应该会重新有信号吧,要不它们也不会收走我们的手机和通讯器了。”

“但愿是你说的那样。如果它们真的能做到大面积屏蔽我们的信号,那将非常恐怖。”索伦的声音里透露出担忧。

白凌霄记得当时被赤召捉进来时,这个地下室里到处都是异兽。他们走过了被关押的房间,连那台吓人的切割机都还放在那里。可现在四下一片寂静,只有他和索伦的脚步声,还有泥巴发出的嘶嘶声。

索伦的眼睛盯着黑暗里,仔细看着。

“这里起码二十四小时内没有活物来过,整个空间里一点余留的热辐射痕迹也看不到。”

“它们会去哪儿呢?抓着人质,不可能迁移很远吧?”

“不好说,据我所知,这是异兽第一次这么干,我无法判断它们的想法。”索伦顿了顿,像是安慰小白,“不过这里没有血迹,他们应该还活着。”

小白发现了一件怪事。此前因为是被抓住,太紧张没有注意,而现在他发现,这个地下洞室的地面都是斜的。倾角并不陡,大概十五到二十度的样子。这表明,这并非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地下室,而是一条继续往地下延伸,不知尽头在哪儿的洞道。

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索伦。

索伦点头:“我早注意到了,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前段时间在欧洲,它们偷袭了‘深渊闪电’的真空隧道,那可是地下一千多米!更早的时候,也就是我们首次见面那回,它们攻击了同样位于地下深处的猎人营地。这证明它们深入地穴的能力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只是不知这条洞道会延伸到多深。”

“就算到地心我也要救他们出来!”小白下定决心。泥巴挥着前爪,表示赞同。

没想到索伦冷冷地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万一这条隧道有分叉,相互连成迷宫呢?”

“那,那怎么办?”小白打了个哆嗦,有些不寒而栗。

“事态的严重程度极有可能远超我们的预估。这次先把你朋友救出来,但目前这个状况,我不太乐观。”

小白心里“哐当”一声。

索伦就像是小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连索伦都没办法,或许自己的朋友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他不再说话,心情沉重地朝深处走着。

然而索伦担心的问题很快出现了,一个岔道出现在前面。

两人随机选择了一条路线,索伦用剑在石壁上划下记号。很快,岔道又出现了第二条、第三条……他们只能凭直觉前进。

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小白正纠结该怎么选时,一直安静的泥巴突然发出兴奋的咕咕声。

小白朝下看向泥巴,它像是发现了什么线索,鼓起两腮上的伞状皱褶,跑到右侧的通道。小白看向索伦征询意见,索伦点点头,“它确实能嗅到人类难以察觉的气味,就跟它走吧。”

泥巴像追踪犬一样在前面带路,它低伏在地面上前行,东嗅嗅西闻闻。

又转过两道弯后,漆黑一片的洞道里终于漫出些许光亮。

“干得好。”小白夸了泥巴一句。泥巴正想得意一番,却对上索伦面无表情的脸,只得呜了一声缩起脑袋。

他们朝发出那团光的地方前进。

到了发出光亮的洞口,小白探头朝里面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头异兽,正悠闲地踱步。石壁上架着几支烛台,烛火摇曳跳动,将异兽的影子映照得如同变幻莫测的妖怪。小白的心怦怦直跳,一切真的曾经发生过!

他既期待看到苦苦找寻多日的伙伴,又害怕什么也看不见。他紧张地慢慢转头看向洞室另一侧,高高低低的石笋上,五花大绑着好几个人。

心里的石头“咯噔”一声落地了。

是他们,不会错!

他们没有死!

很快就能救他们出去了!

白凌霄因激动浑身微微颤抖,要是以前,他一定无法冷静,二话不说就扑上去跟异兽小喽啰拼命了。可此刻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一切。他只能抓着索伦的手臂,“看,就是他们,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索伦挥挥手,让在一旁语无伦次的小白别说话。

在烛光的映照下,索伦皱起眉,视线盯着这个洞室,甚至穿过了这个洞室,仔细看着什么。

小白不解,只得抚摸着蹲在一旁的泥巴。

好一会儿过去,索伦确定地说:“我没办法透视,如果洞壁能阻断热辐射,那我确实看不到。但就有限的观察情况来看,除了你也能看见的四头鬣狗和两头孟极,附近应该没别的异兽了。”

“它们以为把人质藏在这儿很安全,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人竟能找来这里吧!”听索伦那么说,小白有底气多了。他左手握了握圆盾,右手握紧棍刀的手柄,“放心,我比你第一次见时进步很多,就是那种程度的异兽我也交战过几次,绝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好。”索伦将登山包从自己背上取下,递给小白,“为以防万一,我先攻进去引开那几头异兽的注意力,你再进来,什么也别管,首先解开你伙伴的捆绑,给他们武器。这样我们就是……”索伦数了数里面的人质,“九个猎人了。哪怕再出现难缠的对手,也有百分百的把握撤退。”

“你确定没问题?”小白看着索伦,他必须确定这次行动不会再出意外,“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同时对付6头……”

索伦轻哼一声,似乎对白凌霄的担忧很是不屑。还没等小白把话说完,他便拔剑而出,一个助跑腾空翻身飞入洞室,仿如一道光影。只在毫秒之间,那几头异兽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不速之客是什么玩意儿,他身前、身后两头鬣狗已被挑破喉咙,倒在地上抽搐。

另外四头异兽狂吠着扑向索伦。

就是现在。

“泥巴,上!”

“吱!”

白凌霄左手盾右手刀,把登山包夹在双肘之间,不顾一切朝石笋那边冲去。

现在他不需要保持沉默和谨慎了,压抑已久的情绪喷涌而出,他大声喊着:“沈放!队长!阿星!我来救你们了!”

光是喊出这些熟悉的名字,就已经让他眼眶发酸了。

伙伴们虽然被绑着,但似乎没受到虐待。特别是沈放,挂着一身的彩却生龙活虎地嚷着:“小白,你之前是怎么跑掉的?太不够意思了,怎么现在才来啊!”

白凌霄没有跟他斗嘴,他把登山包朝地上一丢,抹了把眼睛,“是啦,我来晚了。抱歉。”

这么坦诚的道歉,反而让沈放不知怎么接话。沈放只好催促道:“快些帮我们解开,靠!这些天绑死我了,等我拿到武器,非得活动活动筋骨,跟它们大干一场!”

“嗯!”

另一边,陆星移的眼镜腿弯了,眼镜耷拉在脸上,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挂着温和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废话,那当然了。”小白挥刀斩断绳结,觉得此刻竟然才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像做梦的一天。

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吧?总是拖后腿的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救大家的那个人吧?

想到这里,小白像寻求表扬似的看向叶乔。叶乔身上的伤已经好了,甚至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她露出一个一闪而逝的笑容,几乎难以察觉。

好了好了,知道你一向都很冷酷,这个“秒过”的笑容,就当是你对我的夸奖好了。小白在心底想着,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温暖。

泥巴努力喷出火,将绑住大家的绳子烧断。所有人松绑后拿上了各自的武器,这才关注索伦那边的战况。一行人看过去,只剩最后一头孟极正一跃而起扑向索伦,而索伦精准地震剑一击,剑尖精准地挑断了孟极的喉咙。

趁着混乱,小白退到人群后方,让泥巴回到了自己怀里。他怕待会儿有人问起,解释起来比较麻烦。

薛荣鼓掌道:“不愧是索伦少爷,剑法永远那么利落精准,只挑喉咙。”

索伦见是薛荣,说道:“阁下剑法也很好,只是不屑于使用罢了。”

“我喜欢简单直接达成目的。剑法于我而言,不过是些花哨的玩法。”说完这句,薛荣收起调侃的表情,正色行了个猎人礼,“多谢。”

索伦指指小白,“谢他吧,是他一定要救你们。我只是在进行自己的调查,顺手帮个忙而已。”

宋禾跟何念念向小白道了谢,小白好奇地打量宋禾。上次兵荒马乱,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她长什么样,只记得她那个掀开衬衣衣角从腿上拔枪的出场方式太拉风了,心里暗道怪不得沈放喜欢她那么多年。此刻再怀着八卦的心偷瞄她,不禁再次确定:果然一看就是沈放会喜欢的类型!

南宫羽那个古怪的小子则只是羞涩地朝小白点了点头,随后沉闷地站在一旁。

薛荣看向小白,表情有些狐疑,“刚才好像有只会喷火的小蜥蜴……”

“啊?是吗?”小白心虚地岔开话题,“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沈放勾着小白的肩膀回答,“只是你再早点来就更好了。”

“白痴,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到处找你们有多辛苦!”

叶乔将那勾搭在一起的两个人拎开,“忘了这儿是哪儿了吗?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是!都听队长的。”小白行了个礼。

一行人沿索伦的记号原路返回。

营救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许多,此前走投无路的日子仿若一个笑话,小白隐隐有些不安。

可是看到这群鲜活的伙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就算这时再遇到异兽来袭,大家也有武器了,应该没有大碍。小白将不安抛诸脑后,跟沈放玩笑道:“我说大哥,怎么就你还鼻青脸肿的,其他人的伤都好了。”

不知怎的,像戳到了沈放的痛处,他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不耐烦地说:“不用你管。”

“喂,我可是好心关心你。”

陆星移过来使眼色拉开了小白。虽然有些介意刚才沈放的态度,小白还是瞬间懂了阿星的意思,他看了看一旁的宋禾,朝沈放挤了挤眼睛,走到了前面去,然后八卦地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

沈放的声音,“宋禾姐姐,以后你会留在树城吗?”

“笨蛋,你姐我可是猎人,是要去很多地方执行任务的啊。”

“可以带我跟你一起执行任务吗?”

“乖啦,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使命,我也有我的组员哦。好好跟着你们的叶乔队长吧,她很厉害的,对吧?”

叶乔没有回应。

“噢。”沈放的声音里有些失落。

小白转过头偷偷看了一下何念念,她一脸若无其事,扛着弓箭走着。南宫则陪在一边,低着头。

这氛围也太诡异了。

小白觉得沈放太不考虑何念念的感受了。作为一个暗恋对象长年拿自己当妇女之友,还总跟自己讨论和男朋友情感问题的人,小白很理解何念念此刻的感受。他决定去打断沈放和宋禾的对话,正琢磨着要说什么,走在最前面的索伦停下了脚步。

索伦二话不说关掉了通讯器上的光源,四周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白一下撞在他身上,揉着胳膊问:“怎么了?”

索伦没有问答。“铮”的一声,小白听到他拔剑出鞘的声音。

薛荣、宋禾、叶乔同样是训练有素的猎人。他们也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瞬间切换到作战状态。

“有异兽。”薛荣轻声说。

大家的通讯器之前被异兽没收了,索伦手里的通讯器是唯一的光源。他关掉那束光后,所有人淹没在了黑暗里,难以判断挡在前方的是什么。但小白知道,拥有暗神之眼的索伦能够看见。

“找了你这么久,想不到在这里见面了。”索伦的声音冷峻而果决,“很不幸,你今天将被我亲手了结。”

小白还没搞清状况,一直沉默不言的南宫拨开众人走上前,说出了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的话——

“让我来。”

南宫同学,你有没有搞错啊!要不是有未知敌人挡在前面,小白就要当场吐槽了,而此刻他只能腹诽:索伦是谁,是猎师四脉兰彻斯特家的少爷,拥有白银徽章的猎人!就算没有索伦,薛荣老大、宋禾姐姐、叶乔队长都还没发话呢,南宫你这臭小子抢什么风头?

而如同响应南宫的话一般,那头挡在前面的巨兽发出低吼。

白凌霄浑身一凛,沈放和陆星移也是。这吼声他们是听过的。狮鹫!他们又遭遇了那头狮鹫!

虽说今天人多,围攻这一头狮鹫应该有胜算。可南宫说的“让我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还记得叶乔讲过,一个黄金猎人,两个白银猎人,两个青铜猎人和三头狮鹫相遇,同归于尽。南宫虽然在新猎人里算是比较厉害的,可自大到想独自与狮鹫作战,是被异兽囚禁得精神失常了吗?

索伦握紧剑柄,微微蹙眉。他不理解身边这个男孩是什么意思,决定先下手,快速攻击。

而令索伦没想到的是,南宫以更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在南宫抢先接触到狮鹫的瞬间,狮鹫发出长啸嘶鸣。还在后方不明状况的白凌霄听到这声嘶鸣,竟觉得无比悲伤。这不像是怒吼,也不像是要进攻前的呐喊。这声音像是……像是一头悲伤至极的生物,发自灵魂深处的鸣泣。

只不过慢了一秒攻上去的索伦扑了个空。

狮鹫伴随那声嘶鸣,消失了。

黑暗中,除了索伦,其他所有人都根本没看清这几秒钟的时间内前方发生了什么。

小白只听见后方的叶乔、薛荣、宋禾收起了武器。叶乔说:“它已经走了。”

“喂,南宫,你刚才怎么回事?”紧绷的弦松了,小白舒了口气。他抚着胸口:“那头狮鹫干吗突然出来,吓死本大爷了。”

沈放的声音里透着不屑,“我们这么多人,就算是狮鹫又怎样啊?它一定是发现我方攻击力太强,吓得逃掉了。”

索伦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虽说他受到的良好教养告诉他,喜怒不形于色,不做无用的抱怨,可此时他还是忍不住道:“你明明有机会的,为什么不先用武器划伤它?”

南宫沉默着。

其他人大概了解了状况,薛荣脸上有些挂不住,“南宫,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只要用特殊金属伤到异兽,它们就不会随时消失了吧?你怎么老是不长记性,每次遇到异兽都赤手空拳扑上去?”

“我知道了。”南宫说。但他声音很轻,一点没有认识错误的愧疚。

小白打破尴尬,嘿嘿傻笑了几声,上去跟索伦说:“算了,这次我们是来救人的,能把大家平安救出去就行。呃,至于那头狮鹫,我知道你一直想亲手杀死它的咯,不过以后还有机会,对不对?”他想了想自己存在抽屉里的零花钱还有多少,咬牙说:“别生气了。这样吧,你这样的贵族少爷一定没吃过我们中国的烧烤,等回到城里,我请你撸串。”

索伦嗯了一下算是接受邀请。

后面的所有人在沈放的带头下起哄:“别光请他一人,我们也要!”

小白汗颜,“喂!是索伦和我救了你们!要请也是你们一起请我俩吧!”

“那不管。反正是你说要请的。”

“嘁……是是是,请就请!”

由始至终,只有南宫保持着沉默。这次说到底是南宫的错,要不是他,说不定大家已经杀死这头狮鹫了。一头狮鹫欸!小白本来就对这个南宫没什么好感,摆出学长的架势转头教训道:“南宫同学,拜托你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就着索伦腕表上的光,白凌霄隐隐看见南宫的脸,像是有两行泪痕。他吓了一跳,不会吧,不就被薛荣骂了一句吗?虽然是当着大家的面骂的,但也不至于这么玻璃心好不好!小白一个激灵,这个怪家伙果然还是……少接触的好。

他只好赶紧换上缓和的语气,“好了好了,快离开这鬼地方吧。”

4

在白凌霄和沈放最爱去的烧烤摊上,七个人围着一张方形长桌坐着。

没来的人是宋禾和南宫。

宋禾已经离开了树城,听说是执行别的任务去了。南宫则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接,小白索性不叫他了。

八月的夜晚,热气并不会散去。只有偶尔吹过的热风,和桌上的冰镇啤酒能带来些凉爽。

小白热心地给索伦递着烤串儿,五花肉、羊肉串、牛板筋、大腰子……索伦先是有些抗拒地皱眉,在他看来,这些烤得黑乎乎的玩意儿根本就不是食物。可他勉强尝了一口后就停不下来了,一边辣得喘气,一边赞不绝口地继续吃着。

“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时间尝试。中华料理果然博大精深。”

沈放得意地说:“那当然,你要是有空,我们带你吃遍大街小巷,能一个月不重样。是吧?”

阿星笑着附和,“是啊。”

在赴宴的前一天,索伦曾打电话向小白请教:“抱歉,我不太了解你们中国吃烧烤的礼仪,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小白差点笑出来,随即决定整整他:“那你算是问对人了。吃烧烤绝对不能穿高档衬衫,要穿背心、大裤衩和人字拖来,才能显出对店家的尊重。你等我发个地址给你,那儿有个夜市,没有背心、裤衩、人字拖的话,可以去那边买。还有一点,在吃的时候,千万不要问这是什么,只管吃就行。总之就是,你要抛弃一切贵族的礼仪,怎么粗犷怎么来。”

今天,索伦果真穿着“烧烤三件套”来的。当他看到小白他们还是穿着平日的T恤时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因为旁边一桌的大叔就像他这样穿的。他为自己遵守了中国的烧烤礼仪感到满意。

长方桌另一侧,叶乔跟何念念两个女生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薛荣喝着小酒吃着串,怡然自得。因为宋禾不在,沈放有些心不在焉。小白拍拍他的肩膀,俯在他耳边低声道:“宋禾姐姐果然超不错,你要追她,我支持!”

阿星也凑过来:“是啊,宋禾姐姐很酷。”

小白八卦地问:“怎么样,你和她一起被关了那么多天,有没有什么进展?”

“哪儿能那么快,慢慢来。”沈放摆摆手。

叶乔突然用命令的口吻叫道:“沈放,过来。”

“大姐头,有什么吩咐?”

“念念想去洗手间,这么晚了,要去街对面,你陪她吧。”

“啊?”沈放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礼貌地说,“好的。”

何念念红着脸站起身。

小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沈放和何念念走远,悄悄跟阿星解释:“何念念曾对沈放表白被拒绝过,你没发觉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一直怪怪的吗?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谈话呢。”

阿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老城区的街道有些脏乱,沿街开的各种大排档都把餐桌摆到店门外,占了大半条人行道。沈放跟何念念两人并肩走着,穿过小贩拉客的叫卖声和闪闪烁烁的霓虹灯光。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阵,两个人同时打破沉默,异口同声道:“对不起!”

“那个……”沈放寻思着措辞。

何念念低着头,柔软的马尾搭在肩上,刘海的碎发落下来,遮住额头,却先说道:“对不起,一直以来给你造成了困扰……”

沈放呼了口气,“没有啦,是我该说对不起。虽然我们交往并不多,但每次紧要关头都是你帮了我大忙。够义气!只是我……”

何念念接话:“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她抬起头捋捋刘海,冲沈放笑着眨了眨眼,“我懂的。今天找你说话,其实是希望把话说开。你对我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就行了。我还是觉得你很好,但并不是喜欢了。那个……都是大半年之前的事了。”

沈放默契地点了点头,他明白何念念说的“那个”指的是她写情书向自己表白那件事。他有些感慨:“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能成为战友,也完全没想到那以后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能成为战友也是一种缘分吧?”

“嗯,我会珍惜的。”何念念行了个猎人礼,“你好,猎人沈放。”

“你好,猎人何念念。冲锋交给我。”沈放回礼。

两个人释然地相视而笑。

这时,街边蹿出一个卖花的小童,扑到沈放大腿上,“哥哥,买枝花送给女朋友吧!”

何念念苦笑着摇头,“我不是他女朋友。”

小童举起手里的玫瑰花束,有红色也有白色,随机应变道:“红玫瑰送恋人,白玫瑰送朋友,象征纯洁的友情。”

虽然知道小孩是胡诌的,但沈放还是买下了一支白玫瑰,递到何念念面前,“致友谊”。

何念念没有推辞,接下花握在手中。

“洗手间已经走过了。”

何念念一笑,“那是乔找的借口,我们回去吧。”

沈放回到座位,小白马上凑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

“我们把话说开了,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欸?你这算是给女生发好人卡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放神秘一笑,岔开话题,“别说这个了,给我们聊聊之前的事吧。被赤召抓住那天,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小白正色道:“还记得那只封印在我身上的小蜥蜴吧?虽然出场方式有些不符合大家预期,倒也不是完全没用。那天就是它咬开了绑着我的绳子,咬着我裤腿把我拉出来的。后来我和索伦再进到地下,也是它通过气味找到了关押你们的洞室。”

“所以它跟我们是一伙的了?”

“嗯,本来它绿色儿的,叫小绿,最近长大了,变色了,我还给它取了新名字,叫泥巴。”

“怎么想也觉得体内封印着别的生物,太不可思议了。”阿星说。

“是啊。不过习惯了就还好,反正这半年以来我见到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了。对了,你们被捉起来后,没想过往外逃吗?”

“那天赤召把我们带到那个洞室关押起来后,就只留了几条鬣狗和孟极看守。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他。我们都没了武器,根本逃不出去。大姐头想过要突围,我们试了一次,掩护她冲出洞室。大姐头一出去就发现各种通道错综复杂,极易迷失。之所以守卫松懈,赤召一定是坚信我们无法逃脱。而且……不怕你笑话,她刚跑出洞室就被捉回来了。”

“那你们就没想想别的办法吗?”

“我们在等啊。”

“等?”

“嗯。大姐头说,你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期待着。而我,也相信你会回来的。”

阿星在一旁点头。

“干吗那么相信我……”小白突然鼻子有些发酸,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被伙伴信赖的人了呢?他吸了吸鼻子,赶紧将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总结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多着急,为了救你们吃了多少苦!”

本来以为沈放要说“那不是你应该做的吗?”结果听完自己一大堆夸张的描述后,沈放说:“谢谢。”

“不、不用。对了,我想起一件事,那个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收到了。”

“靠?!”沈放惊得一块刚放进嘴里的肉都掉了出来。

“只是录取通知书而已,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我完全忘记了!出成绩时我已经被抓起来了,根本都没填志愿啊!”

“放心,是本大爷帮你填的。”

“我考了多少?”

看着沈放这个样子,小白决定跟他开个玩笑,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老实说,不太好,二本线都没过。我帮你填了一个三本的学校。”

“不不不,不可能。我就是闭着眼睛考也不可能下一本线的。”

“人有失足咯。你凭什么这么确定自己不可能考砸?”

“我考完对过答案的!”

“大哥你真闲,输给你了。”

“所以快说我到底考了多少?”沈放给了小白几记拳头。

小白求饶,“好了好了,超过一本线30分啦。”

“这还差不多。”

“我帮你报了树大。”

“超过一本线30分,你就帮我报树大?很浪费好不好?干吗擅自帮我做决定啊!”沈放继续抓狂,欲哭无泪。

“你之前说过想上树大,忘了吗?我只是记得你说过的每句话而已。我对你很好吧?”小白故意说得很肉麻。

沈放牙酸,翻了个白眼。可他知道,自己的确那么说过。当时,只是单纯地很想和宋禾姐姐上同一所学校罢了。即使她已经毕业了,即使她不会常常在树城,也还是很想看看她曾经学习、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多亏小白还记得这些。他转问小白,“你呢?”

“呃……”小白一时觉得难以启齿。

“彻底考砸锅了?”

“才没有!就算你成绩比我好,也不用这么看不起本大爷吧?我只是……”

“啥?”

“很不幸地告诉你,我也录取到了树大,要继续和你当同学了。”小白摆出一脸无赖的表情,“不过不是一个系,别以为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

“那你帮我报的什么系?”

“我嘛,报了计算机专业。你分数那么高,当然要去王牌专业——数学系。”

这次沈放彻底崩溃了,“你——说——什——么?!”

“沈放,你冷静一点。”阿星在一旁劝阻,却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很久以后,白凌霄总是能想起这个和猎人伙伴们在一起撸串的夏夜。

人的记忆很奇怪。或许你记不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是怎么发生的,记不得最关键的那一刻自己做了什么,却总是记得一些似乎无足重轻的场景。

就像你可能不记得是怎么喜欢上一个女孩的,却记得她坐在课桌前撑着头发呆的模样;你可能不记得在高考的考场上答了怎样的题,历经了怎样的慌张,却记得监考老师挟着试卷大步迈进教室时高跟鞋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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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瞧,这小说:读《一句顶一万句》

    瞧,这小说:读《一句顶一万句》

    本文是作者史晓韵对著名作家刘震云的茅盾文学奖作品《一句顶一万句》的文本解读。作者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将这部好看、耐看、耐人寻思的小说讲解得细致入微。将《一句顶一万》中人物努力摆脱孤独、不断寻找“对话”的命运剖析得简洁有力。通过作者的解读读者可以更明确地感受到刘震云在《一句顶一万句》中赋予的情感和汗水。《瞧,这小说……——读〈一句顶一万句〉》如同《一句顶一万句》作品本身一样自然耐读,将历史感和小说的深层意义彰显透彻。
  • 曾经的爱情

    曾经的爱情

    这是一年当中的最后一天——除夕之夜。四周噼噼啪啪地炸响着爆竹,千万盏彩灯渲染着传统春节的喜庆气氛。年末岁首,人人都有一番回顾,一腔感慨。既缅怀已逝的时光,又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但岁月交替,季节轮回,许多事情都可以从头再来,惟独时光不可倒流,往事不再。年夜饭,已名存实亡。叶国庆出车未归。不知是事情原本如此凑巧,还是他有意为之。尽管他已打过电话说尽可能赶在午夜之前回家,但那种通过电线传递过来的声音,使温碧云更感到虚假与凄清。
  • 王爷,我饿了!

    王爷,我饿了!

    你丫的阎罗王,居然勾错魂,我不过睡一觉也能睡死,天底下有比我更倒楣的吗?穿越,来了...哇!好帅的美男子,什么!他是我家相公,挖喀喀!赚到了...不过,怎么怪怪的。妖孽的脸蛋上却有着对比的无辜双眸,那性感的薄唇吐出来的第一句话,更是让某女看傻了眼。“娘子,我要尿尿...”“尿尿?你不会自己去啊!”某妞嘴角抽了抽,最后转身带他到茅厕。“娘子,我要吃面面...”“吃吃吃,你是猪啊!”某妞气炸的瞪着他,最后转身到厨房煮了一碗面。“娘子,我的嘴巴好干,好渴啊....”“渴了不会自己去喝水啊!”转身到桌边晃着空空的水壶,“没水了!”“娘子,我好渴啊!我要渴死了....”某男任性的鬼吼鬼叫。某女无奈下,回到他身边,俯下头去,喂他口水喝。“娘子,我要吃奶....”“够了!你再吵我将你休......啊!!”某女忍无可忍的指着他大骂。“娘子,我要一个孩子....”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黑夜长歌

    黑夜长歌

    宇宙中并不是只有地球一颗生命星球,当外星文明找到地球的时候,也许就是人类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