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去参加黄文娟和李海洋的婚礼,而是去了医院帮姜建利料理他父亲的后事。
第三天,我和邱桃都去参加了姜建利父亲的追悼会。
追悼会开完后,我俩又陪着姜建利把他父亲的骨灰安放到了革命烈士陵园。
姜建利在临离开他亲爱的父亲时,哭的一塌糊涂。我和邱桃也都难过的流下了眼泪。
我发现姜建利的大哥大嫂还有他们的儿子一滴眼泪也没流,我挺奇怪的,同样是儿子,对父亲的感情怎么差的如此悬殊呢?
“谢谢你俩,你们回去吧。”姜建利抹着眼泪说:“我还要回去照看一下我妈……”
我和邱桃看着姜建利骑车走了,背影还在抖动。姜建利大哥一家子三口什么话也没说,也骑车走了。
我和邱桃各自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
“卓华有信没?”邱桃问。
我摇摇头说没有。
“这都快一年,怎么还没信?是不是又要考验你?”邱桃问。
我苦笑一声说:“她是喜欢考验我,有事没事地先把自己包装的严严实实,让你坠到云里雾里;等到你就要失去兴趣的时候,她又冷不丁从哪儿蹦出来,又是解释又是眼泪的,之后呢,再重复包装……”
“哎,你可让李海洋他媳妇黄文娟打听一下呀,她们不是战友吗?”邱桃说。
“那我明天找李海洋让他捎话给黄文娟问问。”我说。
“哎,建利的大哥一家子怎么能那样?父亲没了一点也看不出他们难受的样子,他大嫂眼珠子滴溜转,老像老是在琢磨着什么事似的。”邱桃说。
“建利的大哥一直跟父母亲不对付,平常也不来往,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吗?建利也没说为什么?”我说。
“我发现建利这人挺讲究的,表面上玩世不恭粗话连篇的,其实他是个挺细心的人,讲义气重感情,还知道心疼人,就看他当时对待宁晓翡那个劲头吧,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样的爷们真不多。”邱桃说。
“我交的朋友没错,建利还有很多优点呢,只是你没发现罢了,你要是正经跟他接触的话,你就更有体会了。”我说。
“跟他正经接触?合着以前我都是不正经跟他接触了?”邱桃瞪了我一眼。
“你理解反了,我是说你跟他多接触接触就会发现,他什么事就怕别人吃亏,他吃亏行,他就这么个人。”我说。
邱桃叹了口气,顺手摘下路边正在怒放的玉兰花,放到鼻子前闻闻说:“燎原,你说句实话,假如你和卓华劳燕分飞了,你和我还能重新开始吗?”
邱桃提出了一个让我很难回答的问题,我想了想说:“邱桃,你确实是个好……”
邱桃挥挥手:“别说没用的,你只回答我能还是不能?”
“你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件事?”我问。
“能,我就等你;不能我就考虑建利了。”邱桃说。
“那就别等我了,我不能让我和卓华的事情耽搁了你。”我说:“其实你不用再考虑了,找一个适当的机会跟建利把事说开了就行了。”我说。
“让我再考虑几天吧。”邱桃说。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我就到维修班找李海洋,把没参加他婚礼的原因解释了一下,顺便把份子钱塞到了他的口袋。
“姜建利父亲的事我知道了,没事。”李海洋说。
我就把托黄文娟打听一下卓华的事情跟李海洋说了。
“没问题,现在黄文娟在一家国营饭店当经理,她办公室就有电话。”李海洋说。
“都当经理了,那以后吃饭聚餐什么的就到黄文娟那儿,在哪儿花钱也是花。”我说。
第二天一上班,黄文娟就给我打电话了,大体的意思是:她给卓华打电话了,没找着,后来又给战友打,这才知道卓华已经不在部队了,谁也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部队那次执行重要任务的禁令半年前就解除了。没办法,黄文娟又给卓华的母亲打电话,卓华的母亲到是接电话了,黄文娟问卓华到什么地方去了?是不是转业到大连了?卓华的母亲问非所答,不但不回答黄文娟的问话,还郑重其事地教育起黄文娟,让黄文娟到地方要保持和发扬部队的革命本色,千万不要再犯生活方面的错误等等……
我放下黄文娟的电话后,心情真的难以平静。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结果。
我在这儿盼星星盼月亮地傻等卓华,卓华却像一个谜团似的在部队消失了,消失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又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装起来了。
我心里产生了怨恨,这种怨恨在卓华身上已经是第二次了。我好像不再犹豫了,我在考虑是不是该结束我和卓华的关系了,这种折磨人的日子,我不想再进行下去了。
我拿起电话想给邱桃打,忽然觉得这样做有点荒唐。我扪心自问,你给邱桃打什么电话?仅仅是想对邱桃倾诉心里对卓华的不满吗?还是心里依然惦记着邱桃?
邱桃昨天对我说过的话又在我耳边回旋:“假如你和卓华劳燕分飞了,我俩能重新开始吗?能,我就等你;不能我就考虑建利……”
我放下了电话。
自打姜建利的父亲去世以后,我经常去姜建利家。尤其是姜建利上中班的时候,我就到姜建利家给他母亲做饭,吃饭洗涮烧水洗脸烫脚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事情完成后,再和姜建利的母亲聊会天。
我发现老人的状态不太好,经常自问自答,有时候忽然说想她大儿子了,有时候又说大儿媳妇不是东西,偷她的嫁妆,还笑着说,嫁妆是留给建利媳妇的……
直到看着老人吃了镇定精神方面的药物后,我才离开姜建利家。
我心里挺难过的,就把姜建利母亲说过的话跟姜建利说了。
姜建利不言语。
一个月后,我争取去河北唐山某个学院上学的事情厂里批下来了。万祖溪帮了不少的忙。
临走的头天晚上,我去了姜建利,姜建利在家休班。
我把我去唐山上学的事跟姜建利说了。
“几年?”姜建利问。
“两年,说是算大专文凭。”我说。
“你也赶时髦了。”姜建利又问:“要是卓华哪一天忽然又冒出来了怎么办?”
“无论她什么时候冒出来,你都不要告诉她我去哪儿了,我不想再和她继续下去了,这两年真叫她折腾惨了,这不又人间蒸发了,部队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就是飞到天边也给个动静吧?”我说。
“也是,照这样下去谁受得了。”姜建利说。
“你往后有什么事多联系一下邱桃,邱桃这人肯帮助人,想法也成熟,和你的脾性差不多,讲义气重感情,”我敲敲姜建利的脑袋说:“邱桃可是对你有想法哈,你好好地把握住……”
“卧槽,对我有想法?我受宠若惊不敢当啊燎原,人家都是护士长了,我就是一个倒班工人,配不上啊。”姜建利说。
“配得上配不上的就看你的了,我负责敲边鼓,邱桃也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你应该了解她……”我说。
姜建利斜着眼睛看看我,又笑笑点点头。
我离开了威海去了唐山,也就是在唐山上学的时候,认识了和我同班的宫曼英。
宫曼英你认识,就是你妈。
当时你妈给我的印象是挺文静的一个女孩,学习认真,话不多,每次下午放学差不多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你妈喜欢在放学后,一个人静静地在教室看会儿书。
后来你妈知道我也是山东人,就主动跟我说话:“是威海的?”
我点点头说是。
“做什么工作的?”
“吹喇叭的。”
“吹喇叭?宣传口的?”
“对,你是哪儿的?”
“淄博的。”
“什么厂?干什么活?”
“一家驻淄博的央企,看账本的。”
“呦,会计。”
这就是我和你妈的第一次对话,对完话我们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在后来日子里,我完全没有想到你妈会走进我的生活里,会走进我感情的世界里。
直到遇到一件小事,我才觉得你妈这人挺好的。
学校给我们这帮拿工资上学的脱产大龄青年,安排在了两排平房的宿舍住。平房的东头有一个挺大的水房,仅供这些大龄青年洗涮之用。
男青年都有个懒毛病,衣服都是攒起来一块洗。我也不例外。
一个星期天,我把几个星期攒的衣服划拉在一起,拿着洗衣粉和脸盆去水房。
恰巧,遇到你妈也去水房洗衣服。
“洗衣服?”你妈问。
“嗯嗯。”我点点头。
“给我吧,”你妈看了看我拿了不少的衣服就说,“一个小时后到水房找我吧。”
“这多不好意思……”我说。
“你知道于燎原,我特别讨厌男爷们干女人的活,还一本正经的干,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把衣服送到水房。”你妈说话特别有力度。
我把衣服送到了水房,出来的时候心情颇好。
我想了想,就去了图书馆。
那个年代,生活中都有一个共同默认的现象:女孩子是不能轻易给男孩子洗衣服的;如果哪个女孩子给哪个男孩子开始洗衣服了,就说明这俩个孩子的关系就不是一般的关系了。
我在图书馆消磨了一个小时后,出来就去了水房。
水房已经没有了你妈的身影,出了水房朝我的宿舍门口一看,你妈正在门前的晾衣绳子上搭衣服呢。
我赶忙走过去,一边晾着衣服一边说:“谢谢你宫曼英。”
“以后别说谢谢了,我听着不得劲,怪虚伪的。”你妈说。
“那我说什么?”我问。
“什么也别说,朝着空气笑笑就行。”你妈说话很幽默。
“不让说谢谢,那我说请你吃午饭行不行?”我说。
你妈一下子笑出了声:“哎妈耶,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想了想又说:“行,给你点面子……”
我选择了校外的一家餐馆请你妈吃饭。
我问你妈:“会喝啤酒吗?”
“会,喝不多,咱俩每人一瓶吧。”你妈说。
我要了四个菜两瓶啤酒。
我郑重其事地举起杯说:“宫曼英同学,还得说声谢谢你……”
你妈也举起酒杯说:“在我接受你的谢谢之前,我稍微提醒你一下……以后不要让我给你洗内裤了好不好……”
我的脸一下子燃烧起来……
燃烧起来还不算完,你妈又加了一勺油,不知什么时候你妈把单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