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利没有把卓华要求我的几个条件,当着邱桃的面说出来,而是第二天卓华离开下江村后,姜建利又到厂子找我了。
姜建利这才把卓华临走前说过的几个要求,给我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姜建利还特别强调了卓华的最后一个要求,说给我一年的考虑时间,一年后她要给姜建利打电话询问,到时候何去何从卓华再做决定。
我挺讨厌卓华这种发号施令的口气,像中学教务主任马年粥似的,说什么都来个一二三几条,说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说到第几条了。在上中学的时候,我领教过卓华好几次了。
相比之下,邱桃忍辱负重成人之美的心态,就显得让我感动。尽管里面有违心的成分。
“你现在就告诉卓华,我已经和邱桃分手了,用不着一年之内。”我烦躁地说。
姜建利笑了笑说:“我想告诉她都没有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我问。
“卓华她只要了我家的电话,她的电话没告诉我,说部队是高度保密的单位,不允许随便对外告知单位电话。”姜建利说。
“这完全是性格使然,你又不是不了解卓华。”我说。
“唉,想那么多太累……你真的和邱桃散伙了?”姜建利问。
我点点头说:“算是吧。”
“怎么又来个‘算是吧?’要是哪天卓华给我来电话询问,我跟她说‘算是吧,’这算是拉到哪门子胡琴?嘁。”姜建利晃了一下脑袋:“要散伙就利利索索地散伙,藕断丝连的买卖做不得。你想好了,既然你诚心想和卓华重新续缘,你就要和邱桃快刀斩乱麻,不然的话往后会更麻烦……”
我无语。
“我也看出来了,你确实有点不舍得邱桃,怎么说也都两年了……”姜建利说。
“卓华这次回来探亲?”我问。
“探么亲,哪有探她爷爷奶奶的亲的,昨天一着急忘告诉你了。卓华她爹牺牲了,她和她妈回来送骨灰,说是落叶归根……”姜建利说。
“什么?她爹没了?”我惊讶。
“都没两年了,”姜建利说,“卓华当时的突然失踪,就是她爹危在旦夕,赶时间去看她爹一眼,走的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她也没想到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她妈给她设了个套……唉,我说不明白,等你见到卓华,你自己亲自问问她吧……”
“宁晓翡没和你一起回来?”我问。
“马勒戈壁的,我回来她不回来,我要是不想回来了,她又自己癫癫地回来,说是回家走后门早点脱离苦海,进城当工人。”姜建利说。
“你也求求你爹,也走走后门早点回城,不然的话宁晓翡回来了,你还在修地球,她还不跟别人跑了?”我说。
“你看我爹长的像给我走后门的样子吗?成天地说让我多练练革命意志,说多吃点苦受点罪对我有好处……”姜建利又笑了笑说:“你说宁晓翡跟别人跑了?跑了就跑了,有么了不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个星期俺俩鼓捣三次,就是不跟我了我也不害怕,嘁。”
“别看你今天闹的欢,就怕将来拉清单,现在你嘴硬过生日,到时候真有那么一天,你别哭鼻子我就佩服你。”我说:“宁晓翡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眼睛一转就是心眼,且胆大心细,你可不能小看她。”
姜建利哈哈笑了笑说:“燎原,你也太高看她了,我看她比你看的透彻……不过,我听她说走后门进城招工的事有眉目了,她想进你们的玻璃厂,还想干维修,你看把她能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该怎样提醒一下姜建利。
我不知道宁晓翡走的什么门路,竟然在一个月后,进城当工人了。而且真的像姜建利说的那样,进了玻璃厂,到了维修班当维修工了。
我断定,这一切都跟谷和平有关系。
宁晓翡名正言顺地可以天天见到谷和平了。蒙在鼓里的姜建利却还在下江村修理地球。
我觉得我不能置若罔闻装聋作哑了,我要敲打敲打谷和平,同时警告宁晓翡。
有一天上午,我去维修班找谷和平。
还没走到维修班的门口,碰到李海洋从车间干活回来,我就把他叫住:“海洋,你去把谷和平叫出来。”
李海洋是个聪明人,看我一脸的怒气,就明白了七八份,还不忘火上再浇点油:“和平和宁晓翡都没心思干活了,指使不动了,见天价腻腻歪歪的……”
“你把他给我叫出来就行了。”我说。
李海洋走到门前,朝里喊:“和平,燎原叫你,在外面等着你呢……”
谷和平缩头缩脑地出来了,好像他早有心里准备了,走到我跟前问:“燎原,有事?”
我顿了顿说:“和平,交个朋友不容易,得罪个朋友也就一拳的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谷和平点点头说对。
“都说朋友妻不可欺,虽说你和建利不是太熟悉,但都是我的朋友,我是对事不对人……你知不知道宁晓翡正和建利谈恋爱呢?”
“我知道……”谷和平说:“可宁晓翡说她要跟姜建利散伙,还说她的心里一直装着我,她说就是先来后到,我也是排在姜建利的前头……”
“你再说明白一点,什么先来后到?”我问。
“上初中的时候她就喜欢我……”谷和平说。
“那你是早于建利,”我说,“不过那你也得等宁晓翡和建利散伙后,你再介入也不迟。”
“我是跟宁晓翡这么说来着,可她不听,说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早晚要跟姜建利散伙,我也没办法。”
“她是你的人了?你俩是不是早鼓捣上了?”我问。
谷和平不言语。
“不说话那就是鼓捣啰,”我有点气愤,不得不拿话刺激谷和平,“那宁晓翡是建利的什么人?吃住都在建利家,一个星期鼓捣三四回,她也不嫌累。”
谷和平猛地抬头看我。
“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我盯着谷和平说:“我告诉你,你俩的事我先不告诉建利,你转告一下宁晓翡,玩火必自焚,让她先休了建利后,你就不用先来后到了,你永远是第一,你们就是把大腿鼓捣骨折了,跟建利也没关系,不然的话我对你俩都不客气。”
这时,宁晓翡从维修班走出来,她一直在等着谷和平,她大概也猜出来了我找谷和平有什么事了。
“燎原,你这是……”宁晓翡看着谷和平低着头,又转头对我说:“燎原,要是你找谷和平有事牵扯到我,希望你找我……”
“为和平你两肋插刀,还挺仗义哈……我肯定要找你,只是不到时候。”我说。
谷和平抬起头,问宁晓翡:“你不是说你和姜建利差不多快散伙了吗?怎么吃住还在他家?一个星期还鼓捣三四回,这事是真的?”
“你这是听谁放的闷屁?”宁晓翡一下子急了。
“是我放的屁,不过不是闷屁,是带哨的屁,”我说,“要不然我叫建利来跟你当面对证一下?让和平听听究竟是你放闷屁好听,还是我放哨屁好听?”
宁晓翡一听,立刻缓和了口气说:“燎原,杀人不过头点地,做事别太过分了……”
“我已经对你够迁就的了,不然的话我早就告诉建利了,不少人跟厂里反映你到和平宿舍过夜,我是连哄带压地说好话,不让厂里开会点你的名字,你以为我为了你啊?”我说。
“那你让我考虑几天,我跟和平就不跟建利了,跟建利就跟和平断……”宁晓翡说。
谷和平回头就走,宁晓翡在后面赶着:“和平,和平你听我说……”
过了两天,我正在办公室看二轻局下发的有关“抓刚治国”方面的宣传材料时,李海洋敲门进来了。
“燎原,忙着呢?”李海洋问。
“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我问。
“两个事,先说我的,”李海洋扭捏地说,“听说二轻局要举办团干部培训班,咱厂有两个名额,我想去。”
“你的消息到挺快啊,是有这么个事,昨天我才听万祖溪说的,你直接找他不就行了,又不是不认识。”我说。
“我要是能直接找他,还来找你干么?我跟他说话挺别扭的,你一向跟他关系不错,你就给递个话帮个忙呗。”李海洋说。
“你是车间的团支部书记,政治上从来都是要求进步的,我觉得没问题。”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万祖溪办公室的电话:“老溪,是我,燎原……”
万祖溪听完了我的意思后说:“海洋这伙计像个大姑娘似的,直接找我不就行了,还费劲去找你。”
“他怕你拒绝他不好意思。”我说。
“那行,叫谁去也是去,我给他争取个名额,叫他等我通知就行了。”万祖溪说。
我扣上电话说:“妥了,等通知。”
“这就行了?卧槽,朋友办事就这么爽快。”李海洋站起来要走。
“哪去?”我问。
“回班。”李海洋纳闷看着我。
“不是两件事吗?”我问。
“卧槽,你看我这人,光想着自己了……”李海洋拍了一下脑袋说:“还有是宁晓翡的事,她托我找你,说让我在你面前替她说说情,别把她和和平的事情告诉姜建利,说她已经跟和平分手了……”
“光说不行,还要看她的自律行动,你替我监视着她点,有动静跟我说,决不能包庇。”我说。
“没问题,保证定期向你汇报。”李海洋还给我敬了个礼。
“你回去告诉宁晓翡,只要她还想真心实意跟建利好,我不会把她的事告诉建利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