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程庆和于燎原吃完饭后,于程庆说:“爸,我下午没什么事,想继续听你讲讲你和卓华阿姨后来的事情,说真的,我真的挺惋惜你们的事情……”
“昨晚上我说到哪儿了?”于燎原坐在沙发上,呷了一口茶。
“我奶奶回北京了,你一晚上无眠,早上邱桃敲门给你送早餐,好像就说到那儿……”于程庆说。
“对,我想起来了。”
下面就是于燎原的讲述……
……从那天早上开始,我和邱桃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不仅让我默认了,也得到了邱桃父母的认可。
邱桃开始进入了和我恋爱的角色了。
在你奶奶最初离开威海到我参加工作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是我情绪最失落的时候。再加上卓华的杳无信息,姜建利到了下江村插队落户,更使得我无所事事,见天价高兴不起来。
邱桃就是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心。下了班,就是不回自己家,也先来敲敲我家的门看看我在不在。
邱桃是个干净利落的人,帮我收拾屋子,帮我洗涮晒凉,让我的屋子永远保持着干净明亮的状态。
她身上总是有股医院来苏水的味道,在我慢慢适应了这种味道的同时,也从心里渐渐地接纳了她。
我基本不开火做饭。开始邱桃的父母叫我到他们家吃,可是时间一长,我又觉得太难为情了,就自己在家生火做饭。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偶尔想想和你爷爷奶奶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心里就特别的怀念和难受。
邱桃经常到我家帮我做饭,还和我边吃边谈论着医院的一些事情。
在我和邱桃的关系发展的过程中,姜建利在知青点也和一个叫宁晓翡的女同学好上了。他三天两头地带着宁晓翡往家跑,回来后必定来找我玩,住一晚上,第二天清早骑着自行车回下江村。
有时候姜建利自己回来的时候,他干脆就住我家。
“哎,跟邱桃睡了么?”姜建利问。
“睡么?么睡。”我说。
“为么?”姜建利皱着眉头。
“不乐意。”我说。
姜建利一阵大笑,收敛住笑又问:“要是卓华呢?睡不睡?”
“不知道。”我说。
“你就别再端着了,邱桃对你那么好,长的又不比卓华差,你说你还惦记着卓华,里外忙活,心累。”姜建利撇撇嘴。
“这不是累不累的事,关键是我对邱桃的感觉总比不上卓华。”我说。
“算了吧,我看你俩都虚伪到一起了,明明想干那事,还假正经,到现在连个亲嘴都没亲上,你说这是不是虚伪?”姜建利又说:“你看看我和宁晓翡,想睡就睡,我为么三天两头地往家跑?憋不住啊,憋不住就往家跑,大白身子往你跟前一躺,想虚伪都虚伪不了,嘻嘻……”
“我没有你那个瘾。”我说:“我跟你说的那事你可留点心。”
“我知道,在知青点的操场上,老远就能看到卓华爷爷家的院门口,只要有车停在哪儿,我是一目了然。”
“我真希望两年之内卓华能回来找我。”我说。
姜建利没说话,呲了一下牙:“么办法,病入膏肓了,你的魂叫卓华勾走了。”
当年的十月中旬,我被分配到了玻璃厂的维修班。开始了我的职业生涯。
在维修班,我认识了早我两年进厂的谷和平。谷和平也是一中的,只不过是初中毕业。谷和平和我还算是能说的上话的人,有事没事就叫我到他宿舍吃饭,这一来二去的就和我成了朋友。
“还是搬到宿舍来住吧,你说你一个人在文化馆大院住有么意思?还得自己做饭。”谷和平说。
“你知道么?”我叹口气。
谷和平见我有难言之隐,就小心地问:“有不错的人在大院挂着你?”
我点点头。
“那就没说的了。”谷和平说。
谷和平知道宁晓翡和姜建利是恋人的关系,纯粹是一种巧合。
有一天邱桃对我说:“燎原,下个星期日是我的生日,我想让你和我一起过。”
“就咱俩?”
“是。”
“我叫几个人一起给你过吧,热闹热闹,就在我家,宁晓翡会做菜,这几天她和姜建利该回来了,到时候我跟他们说,再叫厂子里的几个朋友。”我说。
邱桃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听我这么一说,感动的了不得。我还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对邱桃好过呢。
“听你的。”邱桃硬塞给我五十块钱。
那时候还没有五十块钱的面额,邱桃给我的是五张十块的面额。
那个年代不兴在外面吃饭,红白喜事都是在家办。当时的五十块钱是什么概念?差不多是我两个月的工资。
邱桃生日的那天,姜建利和宁晓翡早早地就从下江村到了我家。
宁晓翡送给了邱桃一套美国的化妆品,是她家亲戚从香港带回来的。平常邱桃就喜欢往脸上抹这抹那的,这会儿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地说人家外国的化妆品味就是好闻。
姜建利给邱桃买了两瓶桃罐头,说这寓意着我和邱桃的爱情结出金黄色的硕果。
宁晓翡忙活了两个小时,做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佳,给邱桃的生日凭添了节日的色彩。
“你给邱桃准备了么礼物?”宁晓翡问我。
“一双皮鞋,一件碎花棉袄。”我说。
“你到是拿出来叫邱桃穿上试试呗,”宁晓翡说,“邱桃,过来,燎原给你买礼物了。”
我到卧室,把给邱桃买的鞋和碎花棉袄拿了出来。
邱桃从厨房出来,边擦着手边一脸的灿然。
邱桃穿上鞋,又在衣镜前穿上碎花棉袄,对着镜子前后地照:“谢谢你燎原……”
我忽然想起那年秋天,卓华也穿着这样一件碎花棉袄,站在海棠树前羞涩地对我微笑……
“邱桃跟你说话呢……”姜建利看出了我的心思,就故意圆场着我的瞬间失态。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了说话的声音。
“没错是这,燎原跟我说过。”是谷和平。
“谷和平――”我在屋叫了一声。
就在我的话音刚落,正在喝水的宁晓翡手里的搪瓷杯一下子掉到了地板上,水撒了一地。
“怎么了宁晓翡?”姜建利问。
“手麻,没拿住。”宁晓翡的目光有点紊乱。
谷和平和万祖溪李海洋推门进来了。
万祖溪是玻璃厂的团委副书记,李海洋是维修班的班长。
谷和平看到宁晓翡的一刹那,整个人都怔住了,短暂的失态和疑惑,使他迅速调整着不自然的表情。
“呦,宁晓翡,是你,怎么这么巧?”尽管谷和平有些装腔作势,但是邱桃还是会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忽然想起来了,宁晓翡曾跟我说过,当时卓华初中升高中的时候,就是和她对换到五班的。可是宁晓翡为什么要和卓华对换,她没说。
宁晓翡没说并不等于于燎原不知道。卓华当时就告诉了于燎原,说那个跟她对换的女生,心里装着一个男生,结果这个男生忽然又不上高中了,家里穷,又没有爹,他妈让他早点干活挣钱。
原来宁晓翡心里装着那个男生就是谷和平吧?
“是啊,冤家路窄,原来你和燎原是同事呀。”宁晓翡掩饰着不安。
“来来,这就太好了,原来你们都是同学,同学难得一聚,都坐下。”邱桃打着圆场。
“这位是万祖溪,玻璃厂的团委副书记,这位是李海洋,维修班的班长,他俩也都是一中毕业的,比咱大三届,十九级的,算起来还是校友呢。”我给姜建利和邱桃介绍着。
“好,好啊,我叫姜建利,和燎原是同班同学,也是铁把子,燎原在厂子里遇到个么事,还恳求你们多帮忙。”姜建利的江湖劲头出来了。
“姜建利和宁晓翡是小两口。”我故意先把姜建利和宁晓翡的关系说出来,目的是为了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姜建利和……宁晓翡在哪个厂干?”谷和平问。
“地球厂,修理地球的。”姜建利笑着看看宁晓翡,宁晓翡厌恶地看了一眼姜建利。
就这一眼,谷和平拧着的眉毛舒展开了。
“都倒上酒……”倒满酒后,姜建利说:“今天是邱桃姐的生日,今天在坐的都是朋友了,我们一起举杯齐声喊,祝邱桃姐生日快乐――”
“祝邱桃姐――生日快乐――”
我看到酒杯碰到一起的那一刻,邱桃的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