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是在团里办公室接到我的求助电话的。
我知道这几天，你奶奶在排练一个新的节目，晚上回家都很晚。我把卓华的情况给你奶奶说了。
“在诊所不要动，我马上叫团里的小面包车接卓华去。”你奶奶嘱咐着。
十多分钟，小面包车风驰电掣般地停在了诊所门前。
“燎原――”你奶奶亲自来了。
我扶着捂着肚子的卓华走出诊所，女军医在后面嘱咐着卓华注意事项。
“妈，我还没给医生钱呢。”我说。
你奶奶对医生说：“我带钱了，多少？”
“不用了，赶快去医院吧。”女医生说。
我把卓华扶上了面包车，对你奶奶说：“妈，您和卓华先走，我的自行车还在门口，我骑车随后就到。”
“职工医院急诊室。”你奶奶说。
面包车走了，我回头找自行车，可是车不见了，丢了，我一阵懊恼。
那个年代，整个WH市也没有一辆出租车。没办法，我只能连跑带颠地往职工医院奔。
二十多分钟后，我汗淋淋地进了急诊室。
“燎原……这儿呢……”急诊室里坐着一个戴口罩的女护士。
我一怔，见女护士摘下口罩：“呦，邱桃……你怎么在这儿？”
“分配在这儿实习了。”邱桃说。
邱桃也住文化馆大院，和你爷爷奶奶家住斜对门。她父亲是文化馆的文艺辅导员，母亲是职工医院医务科的科长。我们在一个大院住了好多年了。在鲸园小学我俩是同班同学，因为她学习不好，还净跟男同学打架，小学五年级上了两年。第二年勉强上了初中，还是不好好学习，虽然不跟男同学打架了，可又跟社会的男青年来往密切，放学的时候，校门外经常有流里流气的男青年等她。
邱桃的父母怕女儿出什么事，就走后门让她去烟台一所护士学校学护士。
你爷爷一直和邱桃他父亲关系不错，逢年过节，我们两家经常在一起吃饭。虽说我和邱桃平时不交往，但彼此见面还算是熟悉的。
“我妈来过了吧？”我问邱桃。
“都进了手术室了。”邱桃说。
我知道手术室在五楼，就转身要走。
“哎燎原，你女孩谁呀？”邱桃问。
“同学。”我说。
“同学？不对吧，你妈说是儿媳……”邱桃嘻嘻地捂着嘴笑：“看不出呀燎原，蔫萝卜心辣呀。”
“羡慕但不要嫉妒。”我见有医生进来，赶忙走出急诊室。
你奶奶在五楼，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见我来了，就问：“你怎么才来，累死我了，要不是邱桃帮忙，我一个人还真弄不了卓华。”
“我的自行车丢了，就放诊所外面那么一会就丢了。”我说。
“车丢了？你说说，帮了卓华还搭上辆自行车……”你奶奶很惋惜：“卓华说，她爷爷奶奶不见她放学回家会着急的，她让你去下江村跟她爷爷奶奶言语一声……你说都这么晚了，又黑灯瞎火的，下江村那儿又没路灯，要不明天再去吧？”
“不行啊妈，越是晚越要跟她爷爷奶奶言语一声，她爷爷奶奶见不着卓华，会急风的……”我说。
“呦，燎原会体贴老人的心情了……你怎么去？面包车已经走了。”你奶奶说。
我忽然看到你奶奶身边的椅子上，放着卓华的衣服，就问：“这是卓华的？”
“是，怎么了？”你奶奶说。
“卓华的自行车还在学校，衣服口袋里肯定有钥匙，我骑着卓华的车，去下江村一趟。”我说。
“这离学校多远啊，你走到学校，再从学校去下江村，半夜也回不来。”你奶奶说：“哎对了，邱桃那儿有车。”
“对，骑我的自行车去。”邱桃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她听见了你奶奶说的话。
“邱桃，你这是下班了？”你奶奶问。
“下班了，实习生没人管。”邱桃把车钥匙给我：“燎原，刚才我是羡慕，这会儿小心我嫉妒了……出急诊室的门往左，铃铛上挂了个小青蛙玩具。”
“去吧，”你奶奶又嘱咐我，“慢点骑，路上注意安全……”
“等等，我这有手电筒，照个亮。”邱桃讲义气，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袖珍手电筒给我。
我骑着自行车，快速往去下江村的道上骑。
还没到村口，就看到有人拿着灯笼在碾子前面晃悠。
我猜想肯定是卓华的爷爷。
果不其然，我骑到跟前一看，果然是卓华的爷爷。
卓华的爷爷也认出了我。
我就把下午学校组织的活动，卓华肚子疼已经送到了医院，以及现在正在做手术的事，跟卓华的爷爷一五一十地说了。
“真的？”卓华的爷爷拿着灯笼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好……我回去叫她小叔开拖拉机去医院……”
“爷爷，我来告诉你就是怕你着急，卓华已经没事了，我妈在医院照顾她呢，您就放心吧，就是去，您也等明天去吧。卓华肯定要住院，在市职工医院外科。”我说。
“替我谢谢你妈，也谢谢你，咱不带亲带故的，你看……叫我说么好呢？”卓华的爷爷说。
我回到医院已经快十二点了。
卓华的手术已经做完了，住在了二楼的病房里。
邱桃还没走，陪着你奶奶守护在卓华的床边。
卓华已经醒了，一个劲地在流泪，不停的说着感谢你奶奶和邱桃的话。
“你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你又是燎原要好的同学，阿姨不照顾你谁照顾你，这是应该的，别那么客气。”你奶奶说。
“卓华，我已经告诉你爷爷你住院了，”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说，“你爷爷明天和你小叔来医院看你，你别着急。”
“谢谢你……”卓华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妈，你和邱桃回家吧，我在这陪着卓华。”我把自行车钥匙递给邱桃：“谢谢你邱桃，多亏你前前后后的帮忙。”
“阿姨，你看，燎原还跟我客气起来了……我看还是你和燎原回去吧，燎原明天还要上学，我在这儿陪着卓华，急性阑尾炎术后的护理事情很多，这个我懂，我在这儿方便一些，反正我又没什么事，明天早上叫燎原给卓华送点流食早餐就行了。”邱桃说。
我真的对邱桃刮目相看了，先前我挺不待见她的，这会儿才觉得混社会讲仗义是非常重要的。
“好，阿姨就听你的，明天我叫燎原把你的早餐也送来。”你奶奶说。
“千万别，我有医院的饭票，一个月不吃完就作废了。”邱桃说。
我和你奶奶是走着回家的。
在路上，你奶奶说：“卓华这孩子也够可怜的，一个高干子弟，竟然在农村跟她爷爷奶奶生活了十几年，也不知她爸妈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我说：“妈，你叫卓华去北京上学，那可不是简单的事，你不觉得你付出的有点大吗？”
“是有点大，戏剧学院的大门不是难都能进去的，没有点真本事还真不行……不过，卓华的嗓音太好了，身材长相都是上乘的，不走这条路就太可惜了，她是以旁听生的身份去上学的，到时候也算学历。”你奶奶说。
我抬头望望夜空，星星都隐去了，大半个月亮悬挂在天空。
你奶奶又说：“我也是为了你，我看你还是非常喜欢卓华的，将来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妈的儿媳妇呢……我和你爸要是真的哪一天回北京原单位了，我的这个想法是不成问题的。”
其实我想对你奶奶说，卓华能不能成为你奶奶的儿媳，我还真的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是高干子弟，她的父母不可能不管她，只是时候不到罢了。别看卓华在农村生活了十几年，可是在她的骨子里，家境的优越感和盛气凌人的傲气还是有的，一旦哪一天她父母回来召唤她，她能为了我不听她父母的话吗？
你奶奶看出来了我的心思，就说：“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你也留点回旋的余地……”
我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