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琴从阳台上盛了一杯雪花，端到患者鼻孔下面，“大姐，这就是冬天的味道。看到外面飘舞着鹅毛雪花，突然想到大姐还未曾感触到冬天的呼吸。当我第一眼看到大姐时，大姐的美让我想到了雪花，想到了什么是东方女性的素颜美。过去，农村妇人令我对女性存在着深深的梗咽。人呀，还是应该多跟高尚的事物接触。人生最大的悲剧是懂得卑贱的可恶，还得活在卑贱中。”
“这么说，小妹是在逃离农村。”
“彻底逃离了。在心灵上永远不会惦念它们。你们企业家呢，是否就认定了越是偏远落后的山村，越是世外桃源？”
“从某种意义上，它们确实是。”
“好了，不讨论了，既然彻底逃离，讨论，显得自己耿耿于怀。言为心声。大姐，为何富豪用单位形容一个亿？”
“单位是一流豪门之间的用语。一个单位代表一个亿人民币。一流豪门之间相互拆借款，最少是一个单位，参加慈善活动捐出的善款也最少是一个单位。资产到达一百个单位，才够得上一流豪门。大姐属于豪门中的普通户。听说，李非凡的单位抵得上中国所有的豪门。”
“落后贫穷的地区需要慈善家，引领世界的中国也离不开慈善家吗？”
“我们之所以引领世界，因为我们不是缩短了贫富差距，而是加大了贫富差距。农民生产的农产品只是解决了国民的餐桌。一个国家要想尽快崛起并引领世界，拉大贫富差距是必然结果。”
“原来有钱人不愿意交往穷亲戚，在经济上确实有着一定实效。”
“机械化引领农业化，齿轮引领工业化，高科技引领现代化。将高科技注入农业工业，便是现代化。要想走得快，独自行动；要想走得远，结伴而行。过去，为了中国的崛起从而真正引领世界，社会资本是能者具之。百分之九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十的人手中。国家崛起了成为了世界的引领者，要想继续和谐发展下去，必须平衡财富，缩短发展中积累的贫富差距。这就需要慈善家配合国家来完成。这就是为什么中国没有世界级的富豪，却都是世界级的慈善家。要说李非凡的单位抵得上所有的中国豪门我信，他将一般的单位进行了慈善我也信。国民享受着世界最为廉价清洁的电力，一半以上都是来自善款。当然，慈善要想一下子倾注到贫困地区，是不可能的。这就是金钱的局限性，因为大量资金的注入，并不能彻底改变贫困地区的面貌。中国有太多的荒山野岭，而生活在期间的人们，有着祖祖辈辈的习惯性。荒山野岭之所以是荒山野岭，源于劳动产值贫瘠。注入资金是输血，输血是为了他们造血，而荒山野岭本就不是造血的场所，消耗新鲜血液也消耗不了多少。所以，只能够改善新生代的教育，从小抓起。新生代是向往新鲜的。”
“陈腐的山里人确实不值得救药。”
“为国家生态守着青山绿水，守着风能水能，离不开陈腐的山里人。自杀的都是被城市化的人，年青人尤为严重。中国几亿山里人，何时在网上看到有山里人活腻了而自杀。”
“我们村从来没有发生过。也只有头脑简单的人不嫌山野枯燥。创业难，守业难，成功之后能够做到慈善，真是圣贤境界的难能可贵。是否因为中华民族引领了世界，富豪才觉悟了，不再将慈善当成作秀，而是一份自身真正的实业？”
“首先要成就什么事，就得制造什么氛围。好比知识分子有书房。企业家协会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创造慈善晚宴那样的氛围，让会员掏腰包搞慈善。作家不加入作家协会可以，你的老公是写小说的，寻求省作协，结果只有一个，‘提着猪头找庙门，庙门始终紧闭。’庙堂里是酒肉臭，庙门前是饿死骨。一个上市企业，如果不是企业家协会会员，企业要想做大，向银行贷款难，向同行拆借更难。加入企业家协会，活得是自己的企业。自己的企业生龙活虎日进斗金，一年半载捐献几斗金不是小菜一碟吗。其次，离不开国家提倡与惩治。中国人自古就懂得树大招风，人怕肥猪怕壮的生存哲理。中央以自己最为有力的方式，企业家不也得效仿。草民无足轻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商人都是势利眼，大商人与小商人的势利眼云泥之别。商海里行船，见风使舵。”
“大姐觉得为官容易还是经商容易？”
“如论是大官小官，都是听党话跟党走，不贪不腐。说白了就是政策在，克制自己的贪腐欲望。，贪是将庙里的香火钱据为私有，腐便是开酒肉戒、开色戒。政策如同念珠、木鱼、暮鼓晨钟、诵经、做法事。经商呢，不仅要像清官一样严于律己，克制自己的堕落，更要如同张仪苏秦能够洞察世局，纵横天下；最后，必须有着庄子般死了亲人的超脱。一句话，为官是克制肉体的我；经商是在克制小我后成就大我。由此便能看见社会主义世界与资本主义世界的本质差别。小老百姓的欲望是通过权钱来腐化自己堕落自己。哪里懂得，权利与财富是人类创造的最为古怪的考验人的东西。那么多人之所以穷忙一辈子，无非是因为中了权钱这种妖怪的诅咒。”
“大姐，我也有同感。我们村的女孩说，当下是女权时代。封建时代是男权时代，我认可。我不认可当下是女权时代。真正美好时代既不会凸显男权，也不会凸显女权。虽然我不认可女权时代。在自己的婚姻上我与老公属于裸婚，不刻意索取属于自己的房子车子，就自身来说，不成为房奴车奴，会让自己的婚姻生活更轻松释然。然而，在我的故乡却并非如此，相亲是三个女性相十个男性。在县城没有房产的男孩着实要面临着无亲可相的危机。说是相亲，其实根本就不是相人，更不是与人亲。女方亲的是通过婚姻最大私有化的不动产。其次，再比较被列入相亲对象的哪个男孩更帅。顺口溜都这样说，‘女人再嫁几十万，女人越嫁越胆大，男人越娶越害怕。’真正成为房奴车奴的并不是婚后在城里享受新房新车的小两口，而是男方的父亲母亲。唉，今日之所以成就了如此这般的女权时代，因为几千年封建男权时代的重男轻女，造就了三女十男的生育失衡。贫富失衡了可以通过慈善平衡，生育失衡了，穷人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无论是村里，还是城里，贫穷的老光棍永远是孤魂，活得像野鬼。”
“小妹说得我心里好愧疚。一个男人没有事业，没有婚姻家庭，也没有过人的才华，确实像个孤魂野鬼，受周围人侧目。加上新生代女人几近变态的趋利，穷人家的男孩，要不被饿成色狼，。谁来保证他们的美好人性呀。一个国家的豪门毕竟屈指可数，豪门担当的基本上是高端慈善。中产阶级是非常微妙的阶级。他们一年有着几十万上百万的薪水，过着真正的康富生活，大小慈善从不沾手，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只要精诚本职工作，如同百年泰山。
“我们村就有这样的人家。她家里穷，儿子是老光棍。她的亲姐姐的儿女，儿子是大学里的博士生导师，女儿是国企领导。亲姐姐经过商，在省城有两套三室一厅的房产，经商时，在县城也有两套总共三百平米的门面房。功成名就的儿女也各有两套房产。
产。”
“还是大姐了解。身为博士生导师的儿子一年里收到的，顶的上穷亲戚全家一年的收成。”
“中产阶级心态大多是让自身成为成功企业家一样富有。人最好还是不要指望人间还存在着姐妹等这种平行亲情的存在，早就一辈亲了。也不要指望针对个人的慈善会成为现实，甚至主流。穷人不可在亲情方面理想主义。穷人富裕的只是时间，而穷人的时间恰恰不值钱。所以，我认为穷人在亲情上的理想主义只会令穷人不幸福。谁让穷人将不值钱的时间也纠结在理想状态，而不是实用方面。商业化时代真正摧残了谁，你我心知肚明、一目了然。欣慰的是小妹以及小妹的婚姻家庭能够幸免。”
“也是扫帚扫鞋——没刷子。”吴琴笑道。
“大姐，要不我继续读《笑面人》。我老公说，中国小说永远到达不了《笑面人》的高度。”吴琴说。
“所以，还是等我康复了，自己阅读吧。我想听听新闻。”
吴琴打开电视，放在新闻频道。电视里正在播报这样一则新闻，大意是，“一个月前，中国成功将一百对新婚夫妇送入后羿2号空间站，开始了永久性的太空生活。这一百对新婚夫妇，以及他们的后代会永远生活在后羿2号空间站里，终生不得离开。他们为人类的太空生活迈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同时他们中每一位的博客将对地球上的每一人开放，从而让地球人更清晰地了解脱离了地球，生活在空间站里人们的心态。后羿2号空间站里面有公共活动面积一万亩，其中四千亩森林，一千亩湖泊，三千亩草地，还有五百亩耕地。另外一千五百亩是太空居民的住房用地。在后羿2号对地球人开放初期，地球人只能接收到他们的博客，而不能向他们传送信息，更不存在交流。预计二十年后，地球人会与后羿2号空间站里的每一位天空居民互通信息，敞开交流。那时，人们将会一睹小嫦娥的真容。期间用作科研的项目我们无从播报。今天，国家太空总署将再次抽取两百名太空志愿者，成为永久性的太空居民。这两百名太空志愿者从高校抽取。年龄是20到25周岁。身体健康，品学兼优，单身未婚。女性一百名。男性一百名。同时俄罗斯国家太空总署，也将在自己的高校抽取男女各一百名的单身未婚大学生。身体素质方面依然是身体健康，品学兼优。此次抽取的中国太空志愿者只能与俄罗斯方面抽取的太空志愿者进行婚配，抽取结果会通过手机短信告知被抽取者。被抽取者在接到相应短信后，除了冷静保密外，可以回复短信内容来放弃太空志愿者身份。二十四小时内，志愿者未曾通过回复短信内容的方式选择放弃志愿者身份的，将视为自愿成为太空志愿者，与俄罗斯异性进行婚配成为永久性的太空居民。接下来，太空总署会以手机短信的方式告知志愿者登机前的一些必备工作。对任何人的保密，是首要。此次太空志愿者计划，是为二郎神号空间站招募的太空居民。二郎神号空间站是中国与俄罗斯合作的第一座宇宙飞船性质的空间站。它的庞大能够覆盖并湮没整个太湖。二郎神号空间站的庞大，也正是中俄进行太空居民合作的必然。它将在太阳系的外层，围绕太阳进行公转。因此，希望每个被抽取的志愿者能够慎重考虑。选择放弃是回复一条短信的简单；志愿成为太空居民，更是不可回头的超越。中俄合作的二郎神号空间站任务，是人类进行星际穿越的第一步。毫无疑问，若干年后进行穿越的宇航员将从太空居民中选取。二郎神号空间站从规划到建成，只用了短短十年。短短十年，一座覆盖并湮没太湖、山脉一样的宇宙飞船被中俄创造成功。这便是大国合作的神奇力量。是人类进化到今天最高的智慧结晶。两国人民为此付出了难以用金钱衡量的心血。我们相信，中俄两国的合作会在不久的将来创造更为神圣的星际传奇。”
电视屏幕上跳出主持人的画面，她激动地说：“身为古老文明中华民族的子民，我热血沸腾。”
陪患者听着新闻，吴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新闻从来与她无关，因为她玩不起，所以上不了新闻。电视广告也与她无关，因为她消费不起，所以从不关心广告。人类在宇宙中能够走多远，她不曾想过。自己从来都是既无雄心也无壮志，能够欣赏那么一点文学艺术，也是受到爱人的熏陶。
老大妈何时进来，她不知道，醒来时，午饭已经放在茶几上。想必电视也早关了，因为大姐已睡着。
“晚上梦多，听着新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吴琴对老大妈解释着。
“快吃饭吧，吃完了饭我有事告诉你。”老大妈平静地说。
“大妈也喜欢拉面。看来我们的缘分挺实在的。”吴琴笑道。
“因为年轻时经营过一家拉面馆。看着热腾腾的拉面，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拉面馆里的美好日子。”老大妈沉醉地说。“我与你大叔雇了两个年轻人。小伙子专门拉面，我负责煮面。那位姑娘为客人端菜，忙不过来时，我也一块为客人端面。大叔是做菜的好手。但是我始终觉得小伙子的拉面功夫是一流的。也正是因为此，那个服务员姑娘相中了小伙子。起初小伙子并不愿意。因为姑娘太天真了，没有文化知识，一天到晚总是一副傻乐的面容。小伙子觉得姑娘的品性也就是个服务员，难以有大的担当。他清楚自己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拉面馆，而姑娘天真的秉性难以成为老板娘。所以从来没有将姑娘的追求放在心上。动筷呀，别老巴望着我听我说，让交谈糟蹋了面。”
“最后他俩成了吗？”
“从来没有见过女孩那么对一个男孩痴迷的。你大姐对男性要是有那女孩一半的心劲，该多好呀。”
“这么说，女孩得手了。”
“也是好一番惊心动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别看那女孩一天总是乐呵呵心无大志的样子，她的心机可深了。起先，我知道她的租房距离拉面馆不近。每天上下班都得乘坐地铁。一天，过了饭点，我与他在后厨里洗碗刷盘。小伙子与我爱人在前面看电视。她笑呵呵地小声对我说，‘婶子，有个小忙你得帮我。’‘婶子与你大叔总是劝他，在他面前夸你的话也说了几卡车，你也清楚，爱情-----’我回答她。她成竹在胸地笑着说，‘我知道，我记着婶子与大叔的好。现在就一个小忙，你与大叔一句话的事，那瞧不上我的家伙就会爱上我。’因为旁人的一句话，让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爱上自己，这句话也太神奇了。”
“其实那句话很普通，办成的事却不普通。”吴琴说。
“你想到了吗？”
“想不出她会让你说怎样的一句话，但是我认为一定是一句平常话。”
“时至今日我都清楚地记着那姑娘的原话，‘婶子，每天晚上我们收拾好，已经十点钟了。虽然大街上人来人往，对于我这样心灵天真的小姑娘，深夜的街道还是危机四伏。所以，婶子与大叔应该在每晚下班时，叮嘱那位目中无人的家伙一句，让他将我送到家里。毕竟他是男孩，何况基本上他都是顺路。’‘你不是一直乘坐地铁吗，难道你换住处了？’我问她。她笑着点点头，说道，‘距离拉面馆就四百米，比那目中无人的家伙近一里地。当然，我知道他有的晚上会有活动，但是步行四百米将我送回家，耽搁不了他多少时间。所以，就麻烦婶子与大叔了。每晚下班时叮嘱他一句，让他送我回家。这点面子，他一定会给婶子与大叔的。’我心里蛮开心的，笑着问她，‘你搬过来就是为了每晚让他送你回家？’她回答的也真坦然，‘平日里忙于生意，他看不上我，也顾不上了解我。晚上下班后，两个人走在街上，默默交谈着，即使产生不了默契，日久也生情。爱他，总得制造一些让他爱自己的氛围。早上，我就买好早餐在街上等他路过。’姑娘得偿所愿地过了一点日子，一天晚上我与爱人压马路，看到他俩在街上吵起来。男孩急红了脸对姑娘叫道，‘拉面的没让面条拉下锅，到让你给我煮了。你搬过来就是蓄谋好的。’‘我蓄谋什么呀，你不就是顺路吗。昨晚的事你居然倒打一耙。我不是嫦娥，你却是猪八戒。’姑娘委屈地哭着，泪流满面。”
“如果我所料不错，事情一定是这样的，”吴琴说，老大妈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男孩倒是实在，每天晚上送女孩回家。每次又只是送女孩到楼下，看到女孩进入楼里他就离开了。说白了，他就是尽一点责任，毕竟是老板与老板娘交代的，即使知道女孩喜欢自己，自己压根不喜欢女孩也是真实的。所以，他一直没有进入女孩的住处。直到一天晚上，或许是因为男孩的好奇心作祟，或许是女孩刻意的安排，总之，女孩将男孩请进了自己的闺房。女孩这样说，‘哥，你每天晚上送我，也没有上去坐坐，喝喝茶水，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女孩心里确实想这样说，但是她没有说，而是站在楼下，迟迟不愿意离开男孩，用歉意而温柔的眼神对男孩说。男孩心领神会，就说，‘我想到你屋里看看，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住哪层哪屋。’”
“确实如此，姑娘没有明说，而是用眼神告诉男孩自己的心思。男孩就着了道。”老大妈笑道。
“从大妈的笑容里，我看到，那女孩一定是在男孩的茶水里下了药，结果那一晚就留下了。”
“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看到他俩在街上吵嘴，我们上去，四个人在一家茶馆坐下了，听男孩叙述了自己的委屈。姑娘表示自己没有委屈。她是不愿意烦扰我们。后来他俩就结婚了。领证后男孩承认，自己当初之所以去姑娘的屋里，因为确实喜欢上了她。第二天晚上在街上的争吵，是因为女孩前一晚的药下得太猛了。真是羡慕年轻人。”老大妈说，回头看到女儿的眼角滚出泪珠。
吴琴将用过的饭盒放入垃圾袋里，低头擦拭着茶几，问道，“他们现在呢？”
“回到男孩的城市里。有着自己的拉面馆。享受着小老百姓知足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