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邶没再回应,而是一沾枕头就昏昏睡去,呼吸低沉有节奏。
怎么比她还容易累?
江客挪正身体,抬手关掉床头的灯,轻手轻脚掖好了被子。停了下,她又替南邶拉好被角,盖紧他的四肢。
卧室一片黑,江客闪亮着双眼,眉心微微蹙起,毫无困意。
南邶没否认自己是今晚事情的策划者,只是有件事她没明白,他明明可以匿名发一条信息给她,为什么偏偏选择塞给她一个老式手机?这做法,也太刻意了。
江客想不通,但也只能就此打住了,南邶的态度摆在那里,回答问题时挑三拣四,不可能告诉她太多。
他为了试探她,甚至不惜违纪,仅仅只是针对江文南过去那点事?
江客无声地叹息,活了这么多年,她大多时候都不是提问者,而是在揣度人心。她还从没学会怎样与人坦诚相对。
不知不觉中人已睡去,再醒来时已是中午。
江客不适地翻了个身,手臂下意识探向身旁,这才彻底清晰了神智。
南邶已经走了……
她慢慢坐起身,活动了下脖子,旋即下地,利落地收拾好房间。
再看一眼屋内的挂钟,江客抿紧唇线。
往后恐怕免不了要翘课了。
草草洗漱了下,换好干净的衣物,整理好仪容,江客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到了楼下客厅,眼光随意一瞥,发现南邶没有带走那部老式手机,而是将它静静放置在茶几上。
江客打算将它收好,刚一探手,手机忽然响起了铃声,前奏有些沙沙作响,紧接着,一阵悠长婉转的童声合唱在耳边飞扬盘旋。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江客霎时间滞了动作,一双潋滟的眼瞳像是一下跌入了无尽的深潭,瞬时失去所有光彩。
音律在跳动,翻滚的记忆如同不断炸开的烟火,一点点焚烧她燥动不安的心脏。
歌声逐步深入,仿若穿透时光的云层,直达那座不见天日的哥特式建筑。
“你说你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什么?”
“江客,很适合我。”
是谁?究竟是谁?
有什么记忆被她遗忘了……
铃声的停歇令江客倏然从混沌中惊醒,不慎踉跄了下。她稳了稳身体,忍不住掩面垂头,粗重地喘息着。
南邶怎么会知道这首歌?
这是当年药白镇教堂的孩子集体录的一首《奇异恩典》,年代已经过去久远。一把大火早已燃尽当时的一切。烧红了半边天的烈焰连那么多孩童的性命都没放过,怎么会独独留下这首歌?
江客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猛吞几口,缓了缓,情绪总算平静了不少。
药白镇,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冒出来?
她本以为,这个更新换代的名字,早已被人遗忘了过去。所以,当季晓菲和南邶再提到药白镇时,她并没有多想,也不愿意触及。
是南邶打来的电话吗?为什么打这个手机?
江客抓过手机,结果发现没有来电显示。恰这时,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只不过这次不是电话声,而是短信的提示音。
江客怔忡了下,点开短信内容,只见上面写着:季晓菲出事了,牧羽在去你家的路上,配合警方,不要多说。
季晓菲……出事了?
江客心底“咯噔”一声。
连信息都是发在这个手机上,会是南邶吗?
江客手指顿了顿,旋即将短信删除,手机随意地撂在一边,靠着沙发小憩等待。
没过几分钟,果然,三辆警车同时出现在她家门外。
门铃一响,江客解了外门的锁,一开门,就见牧羽带着南雪以及于凡等民警站在了她家门外,个个神情严肃。
“有何指教?牧公子。”
江客眄一眼高她半头,英俊舒朗的牧羽,恣睢散漫地点了根烟,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