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赫连从在餐桌上沉声说,不要用任何他不知道的东西。
“小和尚还没醒,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我大概懂了,问题出在佛寺之路上,听他口气,估计那个可怜的孩子还在鬼门关徘徊。
我有何用值得毒杀的。
我低着头扒着饭,不敢多说什么,我一直眼色很差,唯一能看出的是他心情不好。我都能看出来,可见,赫连从,从早到晚,心情实在不佳。
“你如果习惯的话,能不能帮我拿着这些图?”
赫连从伏案写写画了大半日,估计书案有点摆放不开,随口让我过来帮忙。不过,他不是元昇般的发号施令,而是尽量委婉地客气开口。
可能习惯了被使唤吧,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应声上前便主动拿过要重叠的纸张,就是风干呗,不过空间有限,有几张要问下他放哪里。
不该问的永远不要问,这是跟班最起码的修养,但在赫连从这里,该说的话还是可以问下。
“大人,你的一二三这三张图要放一起晾干吗?”
“是的,按照我勾画的顺序,完整地给我拿来就行。”
他低着头,头也不抬,认真回忆着什么,执笔圈圈叉叉,耐心的在旁边作小注。
见状,我识趣地把连贯的图纸递到收拾好的书案边。随后,静悄悄地取下花瓶,换了全部的花和水。
花无百日红,点缀的花寿命更短。我边想边换,归位好花瓶,准备从踩凳上下来时,忽然间发现,缕缕斜阳之中,赫连从出神地盯着我。
“啊……”
他怎么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我,心里一着急,脚下没注意,一步顿时失了足——
我不要摔下去……
“没事吧。”
他淡淡地拉住我的袖口,不知道为何,失重的自己竟乖巧地顺势调整好。赫连从难道是功夫高手,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一定是我生了错觉。
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青城莽撞,还望大人恕罪。”
“这不要紧,要紧地是你把我的图弄乱了,你过来把它们复原到位吧。”
他是怪我弄乱了图,怪不得一直盯着我不言语。我像做错事的小孩,赶紧低着头空着手去弥补。
这么多纸张,我哪知道刚才哪对哪儿呀,偏偏还越急越乱,弄了半天,原本顺序正常的也混为一谈。
“你刚才说的一二三张图呢!”
赫连从冷声发问道,我的头根本不敢抬起来,更不敢不去回答他。
“大人恕罪,稍等片刻,青城这就把它们找出来……”
自己的声音,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然而,手底下的图纸,仿佛长了翅膀和小腿一样,不知为何,总有一角或一部分找不到……我心里都快要急疯了!
赫连从好说话,可不代表他没有原则,他为了青梅竹马连命都不在乎,我把他苦心孤诣画的图给打乱了,我……
“还没有找到是吗,殿下在的时候,你就左右都不配合,杨一蓝为什么不放心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的,存心不让我们找到线索?”
赫连从目不转睛地望着地上的图纸,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捉住我胸前的衣襟,毫无悬念地把我压在地上。
透过薄薄的图纸,脑后是深入骨髓的冰凉。
“我——”
丝毫没有招架之力,我倒在地上不敢动一动,也许接触到阵阵凉意后,人脑子更加清醒一点,我浅浅地笑了一下。
“大人,您千万别这样,殿下收回了我的身份——”
我是奴婢,可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眼前这个样子,即便我被贬到尘埃里,我跟他之间也搁着——元昇。
“抱歉,我想多了。”
赫连从一语惊醒,连忙收回双手,转头看着夕阳美丽的余辉。
等我缓口气,狼狈整好仪容要走时,他却轻声细语地喊住了我:
“我没看好图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
为什么,你还要怎么样,你真的一点不避嫌?
我扭头不解,他不以为然地背过去,全神贯注地指着地上的图。
“你看,是不是‘三三’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