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下来,我才知道,自己险些永远留在梦乡。
程道长听闻一生心血被占,单枪匹马地找元昇对决。他人虽已毙命,但是他下的迷魂药险些夺走人的性命。若非赫连从方鱼早回来复命,恐怕包括元昇在内的众人都在劫难逃。
“又是卑鄙的使毒,天都观是不是最擅长这个?”
天天配解药,方鱼配得都要吐了,赫连从又忙着处理新事,不能老是过来陪她,私下里她便忍不住地发牢骚。
“曼青城,你眼睛是不是快好了?”
发完一通埋怨,她还是舍不得走,随便找话题时,忽然想起了这个茬儿。
“是的,方女医,谢谢你的诊治。”
结痂后,眼睛上药又有她的针术,调养不多时日,竟神奇般地提前睁开眼。几乎什么都不受影响,唯一不足的,就是黄昏后看到的东西有点模糊。但赫连从说,把药膏用完,困扰自动消失。
“恭喜你,”方鱼随口说说,“你眼睛好了,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有点急事需要出去。”
“什么忙,你不用客气的。”
“就是配药,很简单的,你不是识字吗,配方在这里,药材我都分好备好了了,量具刻石都在桌上,我教你怎么配,就是你肩上蝴蝶的原方,你那么聪明肯定会的,你看……”
方鱼发现了新世界一样,神色开始飞扬,微笑地手把手教我,认药,读方,用具,加药,装囊……一连串做到上手时,她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
“嗯嗯,很好,剩下的你先配着吧,我有急事要去禀报。回头我再验看解药的效性。别着急,慢慢来。”
她轻松地交给我,自己开心地离开小屋,她出去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赫连从。
“赫连哥哥,我有事忘了告诉你,家主老爷走前特别交待的……”
我站在药台边,学着方鱼的样子,想着配方上的步骤,手里拿着各色粉末沉静地用心调配。
元昇的人在搬运秘宫里的藏物,坍塌的天都观也有其他的故纸堆可以整理修复,出入的侍卫,包括移出的一切,都必须佩戴解毒的药香囊。
方鱼的配药,就是保证第二天的用量。用完桌上的材料,我才停下来稍微来到窗边休息。
远眺过去,巍峨的天都观早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重点废墟。从炸开秘宫到现在,元昇的人还没有把左右秘宫的宝藏之物发掘尽。
“快点,别偷懒,这可是富可敌国的货物,千万不能有差池!”
“我知道,俩妖道也忒能折腾,掏空底子,南陈能不亡吗……”
“人为财死,你看牛鼻子老道,居然为了卖官的印章送死,只能说,鬼迷心窍,再多的后手,也不得不亡啊!”
……
程道长用了奇毒,想追回留在秘宫的官印封章,但最终还是死在元昇手里,杨观主机关算尽,把程道长卖官鬻爵的钱也不松手,两人半辈子搜刮的金银珠宝,如今倒好全留给元昇。
单凭入库的巨额黄白之物,元昇就算找不到传国玉玺,圣上也只会大大嘉尚晋王。
只有如此,不再迫于玉玺压力,元昇才会格外开恩,当日赐给我这个人一瓶药膏吧。
我苦笑地望着灰蒙蒙分不清天水迷雾的远方,记忆自动跳到了城破后的清晨。
当时也是如此的迷离凄清,甚至因为元昇,我还不如现在行动自由,每走一步都忍着莫大的痛,但我依然告诉自己,不能停,必须忍,必须跑出来,趁元昇还没从迷情药中醒来,趁他的手下还没发现这桩情事,我要赶紧离开,赶紧回到天都观。
然而,一墙之隔的距离,我还是被游荡的赫连从“好心”地顺路带走。
“姑娘,你如此出来,很容易遇到坏人,我要路过天都观探亲,大家说那里很乱,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家吧。”
我光着脚,衣衫不整,狼狈不堪,他一眼看出我准是受到凌辱,顿时发了善心,执意要乘马护送我到天都观。
我告诉他,谢谢他,不用他帮忙,我越过墙翻进去就好,他坚持说墙高太危险,非得要我乘他的马绕道进去。解释半天不通,被他善意地送上马背,然后,还没到天都观门口,元昇的人追来了……
现在我就在当初坚持要来的天都观,但是他早不在了,天都观也不在了,我,还被困在这里,赫连从,还在原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闭上了眼睛。
“曼姑娘,你眼睛会恢复如初的,到时方鱼陪你一起去城外看你师父。”
赫连从舒缓的语调像在拉家常一样,他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心男子,也是个前途不可估量的年轻将军。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留下了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