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绡与朱殷先是向着上首墨纵拜了一拜,墨绡道,“小弟路遇一个江湖骗子纠缠不休,是以来迟,不胜惶恐。”若是在国宴之中,墨纵一国之君,本应最后到场,不过他是随性之人,今日又是他做东的私宴,倒也没有计较,摆摆手让云素为二人置杯设盏。
朱殷腰肢摇曳,款款落座,周身环佩步摇叮当作响,竟是生生将怜笙一身宫装显得素淡了。眼神轻飘飘转向怜笙,勾唇一笑,本是明丽端艳的面容,生生笑出了几分轻蔑来。原来这朱殷向来自恃出身名门,又是打小不打不骂,宠在蜜罐里养大的,对怜笙一类甚是瞧不起,这私宴是为怜笙而设,她却丝毫不给面子,甚至在头面上还要压她一头才痛快。
棋鹿与怜笙三月相处,已是熟稔,在延岱时就见她对这种事并不甚在意,只当她见惯了,但此刻见她被欺,血气上头,话里便带了刺,“夫人这身珠钏倒是鸣声响亮,比我延岱宫中的鹦哥儿还胜一些。不知是在哪里采办的,隔日我也去弄些来玩玩儿。”乍听是赞叹她一身环佩,实则将她这一身比做玩物还不如。
朱殷心中着恼又不好发作,只得强作笑颜,睨了棋鹿一眼道,“怕是要叫乔公子失望了,妾身这一身,怕是在整个紫川央都找不到第二件。我夫君方才还说起,不如请乔公子改日到府上来坐坐,顺便挑一两件喜欢的。自个儿觉着玩腻了,送给姑娘些也是极挣面儿的。”虽说是着恼,话却说得圆转,顺带还炫耀一番自己这珠宝是无价珍奇,讽刺怜笙只拿着别人赏赐的东西过活,这女人果然尖牙利齿,棋鹿心中暗忖。
怜笙瞧着这二人一来一往,并不说话,只是闷头喝茶,气氛忽而有些尴尬起来。金衣与她相识多年,深知她性子,表面不说,心中却并不是那么回事,遂对云素道,“将前阵子新得的孔雀裘拿上来。”
听到孔雀裘,众人均是惊奇,即便是楼中见多识广的舞女也未曾见过,待云素拿上来时,不由啧啧惊叹。紫川央贸易发达,许多在贡品中见不到的奇珍异宝,却常在市井中出售,只是其中鱼龙混杂,要想买到一件孔雀裘这般的珍宝,需得十二成的功夫才仅仅只是寻得,若想买下,奇商之中不成文的暗则是得以珍换珍,钱财倒是其次了。
这孔雀裘以孔雀羽制成,鲜艳绮碧,比百鸟锦更为华丽,却是光华柔和,不似金银珠宝的冷冽光芒,仿若能见着暖日照岭,翠羽破风而过,和着叶间飒飒作响,叫人移不开眼。金衣接过,亲手披在怜笙肩头,仔细系好,柔声道,“春寒料峭,你又一路劳顿,怎穿得这般少,若是染了风寒又要受罪,到时可别嫌熬的药苦。”
朱殷瞅着那件孔雀裘,气得眼中冒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且不说自己这精心挑选的一身行头加起来都远远不抵那轻轻巧巧一件衣裳,只是为了这孔雀裘,她低声下气去求墨绡,被甩了一记白眼,找哥哥时却被告知已被买走了,不曾想却在怜笙这里,倒衬得她这一身越发像是市井俗物。
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心中哂笑,墨绡更是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棋鹿听说这朱殷也是仓庚有名的美人,对墨绡一往情深,如今如愿以偿成为王妃,琴瑟和鸣,也是一段佳话,但现下看来似乎又并非如此。这紫川央皇族,倒是越发让他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