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鹿刚爬起来,就闻到楼下煮米粥的香气,阿香节期间家家户户煮米粥,留仙楼也不例外,不过米和水都甚是有讲究,只不过内厨从不允许他人进入,因而众人只闻得粥香,却不知是使了什么良方。
满室都是粥的清香和煮粥的温吞热气,堂内坐满了客人,却都只能伸长了脖子等着,半晌不见有小二奉粥出来。不时便有堂中客人不耐烦地叫嚷起来,大多客人都是有身有份之人,或是大户人家派来采买的家仆,虽不与他一般性急,但面上都隐隐有些不快。
二掌柜见状,觉得有几分蹊跷,便向客人们赔了个笑——大掌柜向来是不在堂间露面的——去了内厨,却见满室蒸汽里背对房门站了个白衣公子,大掌柜正在他面前跪着,瑟瑟发抖。隔着满屋子白雾,二掌柜一时看不清来人,待到那公子转过身来,一双金色眸子仿若两柄金匕首向他直直飞来,二掌柜终于意识到是谁来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比大掌柜还抖得厉害,满脸灰白得像个死人,嘴角还带着几分赔笑,眼神却是牢牢锁在鼻尖下正被自己的汗水一点点润湿的地面上,不敢抬起半分。
“不知是什么风把丹宫主您给亲自吹来了?”那白衣公子没理会他,敲了敲灶台托盘上的瓷碗,柳清色的瓷碗里还盛着刚煮好的米粥,是汤澄米圆好颜色,轻飘飘道,“你们就给我妹吃这种玩意儿?”一向能颠黑说白的二掌柜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来。
“罢了,她爱吃就随她去,把这个做好了给她送去,每日一斤,按着她平日爱吃的口味来。”说着从不知何处拖出个口袋来,也不知是何物做成,大掌柜连连应下,接过那口袋,将袋口打开来,竟是丝丝冒寒气,待他们看清,里面装的是雪白的一条净肉,大约十来斤重,五尺来长,却不知是从什么动物身上割下的。大掌柜疑惑道,“这是......?”那白衣公子冷哼一声,语气仍是轻飘飘的,“你们青阙主的零嘴儿,若是偷吃了够你们暴毙几百回的东西。”二人忙噤声,待抬头时那白衣公子早已在袅袅粥香里不见踪影。
棋鹿梳洗罢,顶着宿醉未消的脑袋被魏惊川赶下来喝粥时,恰巧遇上二掌柜由内厨里亲自端了盘子上来,向客人们一一赔罪。棋鹿逡巡四周,果然昨日遇着的那两个侠士还在,便晃悠晃悠至桌前,笑道,“紫川央这酒可真是着实有些厉害,昨日不过多喝了几盅,今儿头还痛着呢。”
说着向二掌柜方向扬扬下巴,“雁归,我刚起来,这是怎么了?”那个被唤作雁归的黑衣青年哈哈一笑道,“厨子今儿一早怕是婆娘又逮着他事儿了,煮了粥却连个人影儿都不见,耽误了早间的客人,这不,二掌柜亲自来赔罪,说是一会儿给客人们一人一张花单,用这花单不论何时都可来留仙楼换一份应季小点心。
大客人们不在意这些,倒是让那些连主人汤都喝不着的奴才们捞了些好处。”说得讽刺却在理,留仙楼的应季小点心都是按着份数卖的,价格对于大户人家倒不是什么,重要的是难买,往往一笼子刚揭开,便被抢购一空,而这能兑换的花单,不论是换来自己尝尝连主子都不一定吃到的佳馔,还是转手兜售,对于下人们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事。这二掌柜倒是乖觉,棋鹿暗笑,会闹事的不过也是些下人罢了,如此倒是息事宁人的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