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鹿既来了紫川央,仓庚中不论宫中还是朝野之外,自是不敢怠慢的。连驿馆里的马草都是自颂山下草场里割了连夜送来的,不过这位爷并不是个老老实实的主儿,道是这驿馆里城中太远,撇下了位于城郊毗邻着锦林的别驿,自个儿带着魏惊川和几个侍卫就悄悄在仓庚西市最大的酒楼——留仙楼里租下了几间屋子。
墨纵对此自是没拦着随了他去,倒是苦了那些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安排这别驿的大臣,听闻这延岱二皇子性情古怪,本以为是喜怒无常,喜静避人,却没想到所说的古怪,是这般随性不拘的性子。
这日棋鹿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昨日在楼中喝酒之时遇着了两个有意思的侠士,便多聊了几句,他喜四处云游,见识也较旁人广些,而紫川央本就是贸易繁盛,皇都仓庚更是如此,分东、西二市,东市临近锦林,多的是权贵和大户人家的住所,多售的是百姓的自制品、笔墨书简、柴米油盐和一些小吃食,而西市则临近弦州郡,多是来自各国各地的商人售卖珍奇玩意儿的地方,古玩奇珍,琳琅满目。
且这西市也分二区,一曰玉阶,一曰布伏。西市中的店铺与东市大有不同,东市中多售的是日用消耗,都是薄利小店,而西市中能开得店铺的,不是宫中所有,便是在朝野中有人照拂,做的都是动辄万金的生意,自是万紫千红,装饰既精且巧。
传闻多年前陶朱公子的一家当铺阶上鑲金砌玉,若是有客人将那阶磨平了又将其补上,因此便将东市有门面的铺子都戏称为“玉阶”,这些铺子平日里都是门可罗雀,因着一半铺子里面的东西皆是价值连城,寻常百姓根本不敢想象,而另一半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锁,唯有某些特定日子在晚间将红灯笼高高悬起,便有穿着素淡,戴着幕篱或面纱的客人悄悄隐没在半掩的朱门之内,若有人仔细瞧,便会发现他们或是前一日在府衙之中拍惊堂木,或是年祭之时主持过为列神上香,或是在民众之中口口相传却无人见过其真容之人......他们都有共同点,非富即贵。
而在这些“玉阶”之中格格不入的是位于西市口的留仙楼,这留仙楼堂间十分朴素,甚至有些简陋,但桌椅碗筷都干净利落,就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也不见一丝多余的水渍油光。
据说这留仙楼当年本是开在西市深处的一家小门面,然而架不住酒香不怕巷子深,吃食卖得也并不算只有权贵负担得起的地步,因此往往挤了满西市排队的人——同时也扰了某些不想被人撞见的人的清净,因此西市的玉阶主人们纷纷谦让,将西市口的铺子让了出来。
自那时起,只要饭点,留仙楼的香气定会准时散遍大半个仓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