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不到一年，宋双换了四个地儿。也不知为何，军营里好端端训练着，又给派到了这里。
这兵当了快一年，除了打了几天仗，竟没干过“正事”。
宋双不知，这次换地儿是统领董进的安排。
大将军燕楚被刺，军中只几个人知道，董进就是其中一个。
但燕楚究竟怎样了，董进也不知道。
话都是幕僚许真传出来的，说大将军遇刺受伤，没说伤得怎样，只叮嘱万万不可外传。
隔几日许真又传出话，大将军命董进将曲子社唱曲的女子收做义女，还叫府内女眷先照应着。
这倒是哪门子事！收义女？！平白无故给我个女儿？！再说，这也是内眷的事儿啊。
见不着大将军，话还是许真传的，说大将军需静养，不便见客。
我是客吗？军中统共六个统领，这时候不让我见大将军是甚么意思。你许真虽是将军最倚重的幕僚，可毕竟带兵掌权的是我几个吧。
虽多不满和猜测，但董进圆滑，官场上混切不可急燥。你许真是当着六个统领的面传的这消息，又有公子在场，又是捧着大将军令牌说话，我且先照着你吩咐做。
也不大张旗鼓，只与夫人说了，那夫人揣测，莫是先收了要给那公子做个侧室？
董进训斥那夫人，你真是个没脑子的，前些日你方去郑朗府上探口风，给那公子说下郑朗的表妹。郑朗虽是官阶品级比我还低，但再不济也是这城府办。虽还没明说，但两家都心知肚明，这事是敲定了的。这时候给那公子弄个侧室，岂不是耍弄郑朗。
夫人是个没脑子的，但也不至于没到这地步上。反驳道我又没说现在，我是说将后。那将军见这女子样貌好，先叫我们养着，等日后公子娶了正室再纳这个侧室。
那也不会，董进肯定得很，就是将来也不会，那大将军可是让戏子入家门的人！
那到底是啥个意思？还叫你我收了做干女儿。
哪个意思？董进冷笑，定是要许给下面哪个军官了，笼络人心。
他既容不得戏子入他家门，又怎好给了下面人？夫人不解。
董进冷笑，这有什么不好，给他个老婆有啥不好。
嗨，那书上不是说己所不欲不施于人嘛。
董进忍不住笑得口里茶都喷了出来，我的夫人诶，说你没脑子让多读读书，你这还就用上了。
夫人嗔怒，打董进一把，你莫笑我，我倒觉得我用得对。
董进忍了笑正色道，夫人啊，话是对的，可也不能死搬硬套。
你听我说，那燕楚可是堂堂镇边将军，朝中三品大员。别说他，就是我这五品的，也得顾个脸要个门风。可下面就不一样了，到了那管领，连芝麻官都够不上的从七品。这品位都不说，正道上来奔前程的，就是还没品的也断不会娶个戏子。可那下面多有草莽出身受了招安的就不一样了，一来那般人不太在乎这个，再着也没什么大前途可奔。
夫人边听也点头。
那些人没什么大前途，都是倚着燕楚安身立命，把这美色给了谁谁不感激！况且，那燕楚想得周全，又拖上你我，给那女子弄出个门第来。你说那下面捞着这好的媳妇儿，还不把大将军感激个死。
夫人诶一声，他倒会做人，他瞧不起的，让我们给帮衬长脸，我们落着啥好了平白地当个爹妈。
莫瞎说，董进眼一瞪，大将军不便做的事不得我这下面人担着。大将军是朝中也都算有地位的人，没什么由头怎能认个戏子做女儿。可我不一样，我一个五品副将，这事又是大将军安排的，我怕什么，这事搁我这儿就是待民亲和，好事。这是将军信任我，咋没找了别人去。再说了，将军能指婚的人必是将军器重的，他娶了我干女儿就是我女婿，咱不也是多了个自己人。
董进得意一笑，夫人连连点头。
点了会儿头忽问，那你看，这大将军把咱这女儿给了哪个。
董进眯着眼捋着胡子，统领自然是不可能的，都是有地位有家室的人。都领也不可能，这从六品都是申报朝庭才能任命的，也算有点地位要脸面的人。必是那管领和佰夫长里面了，这里多有草莽出身的粗人。而且，我的女儿给出去也必是正室，那人必是个没娶过的。
片刻的摇头晃脑。
我虽不敢肯定，但也能猜个七八。
嗯一声，显是对自己的判断很满意，连连点头。
谁，夫人好奇，忍不住催促，快说。
董进看着夫人，缓缓吐出三个字，“傅、碎、娃”。
他，夫人喊出了声，‘白眼狠人’。连连咂舌，怎么是他？怎么是他！
这‘白眼狠人’名声够大，连董进夫人都知道。
董进眼一瞪，喊什么喊，怎么就不能是他？怎么就不能是他！
你怎说是给他？
傅碎娃在下面那些军官里是将军最器重的，又是个只认将军再谁也不认的。年已三十尚未婚娶，不给他给谁，给别人将军还不舍得呢。
我好端端一个美貌女儿就给了他，要长相没长相要人品没人品，给谁不行偏给了他。
夫人也不顾夫君瞪眼，舌头“啧啧啧”咂个不停，这一朵花就往牛粪上插了！
董进一声低喝，瞎说啥呢？啊！那傅碎娃虽说品阶低，可是大将军器重的人。给他咋了，美女配英雄嘛。再莫说什么“白眼狠人”，将来就是咱女婿了，要叫碎娃。
夫人满脸唾弃，连连摇头。亏了，亏了，好端端一个女儿。
董进又忍不住笑，前面还是那戏子，这怎就成女儿了！
若给了别个，我还当是个戏子。若给了傅碎娃，哎，可怜呵，我真把他当女儿怜了。
董进也忍不住叹息，虽是戏子，给了傅碎娃也确是可怜。
夫人叹息，多耐看的女娃，若不是戏子，若我儿再大个两岁，都想说给我儿呢。
董进也不忿地冷笑，若不是戏子，还真轮不到咱儿呢，还不先给他儿捞了去。
夫人更是不忿，我儿咋了，我儿比他儿差！好歹我这是真儿，他那个还是个假儿呢。
董进急掩那夫人嘴，胡说甚么，这话也敢说。
夫人虽也觉失言，只又不甘地低声道，说说咋了，这是在咱家里，到外面我哪会说。
董进皱眉正色，家里也不能说，说惯了难免失嘴，你又是常去那府上的。
若不是为你，我又愿去那府上！夫人又是不忿，看上回给他儿说陈升女儿的事，那脸子拉的，把我难堪个死。
说到这儿，董进忽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看那郑朗表妹和咱这女儿比，哪个出众些。
夫人想想，若论长相，咱这个更好些，若论身段，那个又高佻些。说着又叹口气，可人家那表妹擅女红懂诗书，虽爹爹只是个七品县办，怎么也是个官宦家呀。这不，爹娘都亡了，家里丁单没个去处才投到舅舅这里。
这舅舅就是府办郑朗的爹。
董进嗯一声，将军府上出了事，府办那边可有反应。
夫人不解，将军出事不只有军中你们几个知道嘛，那府办有啥反应？就是有没有你都不知我咋知道。
董进笑笑，这我不知道的，闹不好你反而知道。
怎我知道？
我问你，在那两个的婚事上，府办可有反应。
夫人想想，啥反应？还跟前些日子一样，拐着弯催，只碍着脸面不直说罢了。前几日我去郑府，郑夫人还问最近可见大将军夫人，让代问着好。他不自己问去，还让我代问，还不是那妹子的事儿上想要个准信嘛。
嘿，还不是想攀个高枝嘛，又要他那张脸，曲里拐弯遮遮掩掩的……
董进点点头，夫人后面的话再没往脑子里去。
脑子里，又是另一番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