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卫十方才到了龙桥镇的城门下方。
镇子的气氛有些诡异。
不仅仅是卫十方,沐雪鸢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失魂落魄的。
卫十方走上前,在门口站岗的禁军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双目无神地继续站在那,没有盘问他从何而来,也没有问他是何许人也。
好像不管是谁进去,都跟他无关。
卫十方拿出那个象征自己身份的令牌,镶金的护国侯三个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即便如此,也没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这些人就像被什么东西操控着的提线木偶,只有等主人发出命令,才会做出行动。
“放肆!”卫十方走上前:“见本侯为何不跪?”
这是欺君之罪,随随便便就可以诛九族的罪名在这个禁军眼中,再也没有那么具有威胁性。
“这…”沐雪鸢目瞪口呆,如果卫十方身在北齐,拿出这枚令牌,别人置之不理也正常,但这是大楚。
谁也能看出来这有多反常,禁军也好,百姓也好。
“往里面走走看。”
这是沐雪鸢提出来的,卫十方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听她的,随后向龙桥镇内走去。
此时此刻,还在秀才屋中的魅心怎么也没想到,门口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房间里尸骨如山,却没有血迹,她在当中静坐,一团团黑线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她身体周围。
这些黑线越来越粗,最后竟然像一条蛇一般,在空中扭动着。
过了一会,她才收工:“怨气虽然大补,却只是权宜之计,没有灵气支撑,强行抽离凡人体内魂魄,恐怕遭来天劫。”
虽然这是下界,但毕竟属天地范畴之内,不是那些三界六道之外的法外之地,在这里,她的所作所为都会引来因果报应,因此她及时停手,以免遭遇不测。
随后,她一点点地残食并消化这些黑线,另一边,卫十方二人已入龙桥镇中央。
一路走来,几乎每个人脸上挂着的都是同一种表情,数十万人就像是在同一时间患上了失心疯一般。
谁都知道这不对劲,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卫十方说不上来。
但在这时,一丝哭声从旁边房中传出,卫十方正想迈进去,却被沐雪鸢拦下:“此地太过诡谲,侯爷不怕有诈?”
卫十方却笃定地摇头:“吉凶祸福自有天相,若龙桥镇上下之事真有人故弄玄虚,凭你我二人,又怎是对手?”
当然,现在卫十方心中所怀疑的只有一个人:魏无知。
他深吸一口气,踏入那间房屋,而发出哭声的是正屋的一个,看样子尚未满十岁的一个小女孩。
她正在摇晃着已经没有丝毫活人气息,犹如行尸走肉般的父母,眼中满是委屈与害怕。
她也看到了卫十方,随后向前一步,拦在她父母身前,小小的脸上还有泪痕,却充满坚定之色。
孩子还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威胁的话,倒是卫十方先开口:“小姑娘别怕,哥哥姐姐是从帝师来的,你爹娘怎么啦?”
小孩本就天真,她随即放下戒心,哭哭啼啼的说:“今日早些时候,爹娘还好好的,但是不知为何就突然失魂落魄的。”
卫十方与沐雪鸢对视一眼,感觉有些奇怪,整个龙桥镇都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气氛当中,为何这个小女孩没有受影响。
他接着问:“那家中就你一个?”
小女孩向屋内看了看,随后叫来比她更小的弟弟,这个年纪比她更小的男孩子虽然不太会说话,但眼中明显有灵动之色,与外边那些人有明显的区别。
“你家附近,和你差不多年纪的人,都没有像你爹娘一样么?”
“没有。”小女孩十分坚定地说:“哥哥姐姐,你们帮帮我吧,我爹娘,他们…他们…”
随后又泫然欲泣,卫十方赶忙制止了她,然后说道:“你把门口那些小孩子都召集起来,来你家好不好?”
小姑娘不懂,但还是照卫十方的吩咐,将邻居家的几个小孩都召集在她家的院子里。
卫十方此刻就像个孩子王似的,对这些还没成年的小朋友发号施令。
沐雪鸢在旁边忍着笑,卫十方尴尬地咳嗽一声,问这些孩子:“今天,可有什么事,在龙桥镇发生?”
七八个小孩子在窃窃私语,什么谁家的鸡被偷了,什么谁家的父母吵架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卫十方有些头疼,直到一个稍微年长的一名男孩子,说道:“我爹在衙门当差,今早听说私塾先生死了,死在学堂里。”
卫十方把他叫到身前,蹲在地上,问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小男孩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爹昨晚巡夜的,今早回家倒头就睡了,但有另外一个衙门的叔叔过来叫他,说什么进去了几个捕头都死了,然后我娘不让他去,两个人吵了一架…”
虽然年纪是这些人当中最年长的,也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不懂得简明扼要的说一些重点,因此他后面说的都是一些没用的信息,卫十方自动忽略。
他对这个男孩子说道:“你且在这待着,保护好这些弟弟妹妹,我和这个姐姐去去就回。”
“侯爷不做打算,想直接冲过去,未免太唐突吧?”
沐雪鸢久经沙场,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虽说卫十方在秀才那边夭折对她逃跑也有好处,但她更害怕这件事波折到自己,让自己客死异乡。
卫十方叹了口气,随后给沐雪鸢分析形式:“姑娘觉得,你我二人,何时会变得像这些人一样?”
“…”
沐雪鸢承认,她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看来只有这些心智未开的孩子没有受波及,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成年了。
“还有。”卫十方还补了一句:“没有援军。”
帝师也好,龙桥镇也好,都没有能帮到他们的人,帝师现在自身难保,至于龙桥镇的人又如此这般,离此地最近的一座城池也要两三天的路程,卫十方怕还没出龙桥镇,就会变得和龙桥镇的这些百姓一样。
现如今也只有咬着牙,去秀才屋中一探究竟。
向这些小孩子问清楚方向后,卫十方两人向魅心所在走去。
至于究竟是哪间屋子,已经不用找了,那房屋顶上飘着一团乌云的,肯定就是了。
这是卫十方与沐雪鸢两人,从未接触过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邪法。
卫十方有些打怵,但看着身旁沐雪鸢有些揶揄的模样,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学堂中间有一具尸体,尸体干瘪,如死去很久一般,却没有尸臭。
随后,卫十方闻到一股异香,香味沁入心脾,让他情不自禁的向后院走去。
沐雪鸢狠狠踹了他一脚,将卫十方踹倒在地:“侯爷,小心。”
卫十方半跪在地,狠狠地盯了沐雪鸢一眼,却又有些感激,刚刚那种状态,与外面那些人,并无二致。
他憋着一口气,向后院走去,走过花园,便能看到一个房间,房门半掩,不过房中尸体,却清晰可见。
正在炼气的魅心无暇分身,此时正是关键时刻,若被人干扰,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遭受这些灵魂反噬,使自己魂飞魄散。
她刚才打算干扰卫十方,却被沐雪鸢所破。
此时她也不禁皱起眉头,心想沐雪鸢是何身份,竟能挡得住异香干扰。
而在卫十方眼中,他明白那个捣鬼的人就在这个屋子里,伺机而动。
他干脆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入眼所及是一名长相极为动人的女子,哪怕让他这种对美女司空见惯的人也不禁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魅心现在脱不开手,额头上已满是冷汗,她不能就此打断施法,否则一旦反噬,万劫不复。
她只能一心二用,并保持理智,她勉强一笑,却没有说话。
此时,魅心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魅惑卫十方。
有一说一,即便如此,卫十方也被她魅惑成功。
卫十方一步一步向魅心走去,反观魅心,脸上表情恨不得将卫十方生吞活剥了才好。
但这也只是卫十方,沐雪鸢将一切都看在眼底,随后又踹了卫十方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卫十方猛然惊醒,刚刚生死一线,又被沐雪鸢所救,他看了一眼沐雪鸢,沐雪鸢此时盯着魅心,神情坚定,不为所动。
“这不可能。”魅心喃喃自语,也十分不可思议。
她几乎动用全身修为,来加速手中黑线转动,沐雪鸢当机立断,将身旁已经死去的捕快腰间的刀抽出,随后一脚踢上刀柄,这把刀径直飞向魅心,魅心无奈,只得用身体强行接住,那把刀就这么穿心而过。
但她手中的动作仍未停下,她将黑线全部打乱,分散开来,这些黑线随后四散奔逃,从房门之外逃出。
魅心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随后当着卫十方与沐雪鸢的面,将已经插入心脏的刀拔出。
不可置信,一般人这时候已经死了。
魅心怒极反笑:“我耗费千年修为,以恢复功力,却被你二人,甚至是凡人毁于一旦,好,很好!”
功力仍未恢复完毕,不过已恢复一丝,就这一丝,便能夺取这二人性命。
这就是人,与仙的区别。
“逃!”
沐雪鸢一拍卫十方脑门,随后拔腿就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