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的面条在这种天气里,可是存放不久的。倒是可以卖糜子粉给谭老板。可谭老板的说法是,店里就那么一个厨子,再分神出来做糜子面可是费事儿的很。当然其实他们都承了谭老板这个情,人家是觉得这么做可以照顾卫家一二。
说到底这糜子面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儿,自己去买了糜子磨成粉那里没有啊。不过卫家不瞒着谭老板,谭老板自然就乐意将这份钱给卫家赚。这相当于是卖了方子给谭老板了,只能说遇到谭老板这样好的人,是他们的福气了。也因此卫长忠虽然听了卫墨冬的话,但心里到底有些忐忑。
但结果是真的好的,卫长忠高高兴兴的回来的时候,还夸奖了卫墨冬这个做法。说是谭老板看到那干面条别提多高兴了,这也是如今日头好,才能晒干要不然那么多干面条一时间也弄不出来。而就在家里人高兴的很的时候,庞大夫借口来看看宁莲儿的身体情况,上门来了。
“送安楠去念书?”
听到庞大夫这话的时候,卫长忠不自觉的搓了搓手。一来是家里如今没有那个条件,二来则是他内心里未尝不是希望安楠真的留下来做自己的上门女婿。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安楠骨子里是傲气的,但对他们是真的当做亲人的。而且乖巧懂事,也好学的很,起码表现出来的还是很不错的。这样的孩子,卫长忠想着,真养大了应该不会是个白眼狼。
如果不是庞大夫忽然上门,他都要以为这个孩子,其实就是自家找来的上门女婿了。但正当他沉醉在这种感觉的时候,庞大夫打醒了他。
“庞大夫,不是我不愿意,安楠这孩子瞧着就是聪慧的。可如今家里的条件,也不过是温饱而已,束脩的钱……”
想到卫墨风一年到头花的钱,卫长忠自觉,起码家里这个时候还不成。当然他也不想耽误孩子,等过个一两年,家里起了房子到时候估计就能余钱了。庞大夫听了这话,没有觉得生气反而是暗自赞叹,这卫长忠果然是个好的。
当初其实是有些‘强买强卖’的留下安楠的,当时卫长忠的不乐意还历历在目呢,可如今却已经将安楠当做自家人了。不是自家人,如何会只想着自家没有那个条件,而不是想着反正不是我家里的孩子,这笔钱该庞大夫他们出呢。
“放心吧,到底他是我托付的,如今要让他念书,断没有让你们破费的道理。旁的你也别多说了,如今安楠身体养的也差不多了,农耕结束,过几日就让孩子去念书吧。”
庞大夫说的念书的地方,就是卫墨风念书的那个地方,教书的夫子姓简大家都叫简秀才或者简夫子。就是那个说卫墨风读书不错,好生培养未来大有可为的哪位。那个夫子,在卫墨冬心里可不是什么好的。就因为他一句话,闹得卫家不得安宁。
当听到让安楠去那里念书的时候,卫墨冬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赞同。别又教出一个卫墨风来,那才是真的害了他们家呢。卫墨冬的犹豫显然没有人能理解,甚至都没有人想到这点。倒是安楠见卫墨冬没有说话,倒是奇怪了。卫墨冬在家里可是很爱发表意见的,当然每次发表的意见都没有错就是了。也因此卫墨冬这般模样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了,起码也应该有点儿反应吧。
卫墨冬一直以来表现的太过活跃,以至于偶尔一回的沉寂,倒是让安楠奇怪起来了。安楠心思细腻,想了想,就想到了一件事情上。
“你放心吧,我也不是个软柿子,不会被堂哥欺负的。再说了那是学堂,堂哥就是再不喜欢我,也不会在学堂有辱斯文的。”
安楠这话,让卫长忠想起来,可不是么安楠如果真的去上学,可就同卫墨风一个学堂了。想到卫墨风上学之后的改变,卫长忠原本就不怎么乐意的心,更添了几分。可看着安楠那模样,那里还不明白他自己是想去的。
“要去念书倒是没事,可庞大夫私塾能不能换一个?”
一来是那个父子的人品让他们有些担心,二来自然是也怕安楠受到欺负。真去那个私塾上学,到时候遇上了卫墨风,卫墨风只要说几句安楠是上门女婿之类的话,私塾里的人指不定会不会欺负安楠呢。安楠最近身体倒是养的好了几分,可到底看着还是瘦弱了些的。
“安楠,你觉得需要换吗?”
庞大夫将选择权交给了安楠,到底换不换看安楠自己。这是庞大夫给安楠的一个考验,大丈夫当立于天地,无所惧。若是安楠这个时候就退却了,那显然就是个胆小的,庞大夫照样会护着他几分。可这几分到底是不会那么尽心尽力了,安楠自己都胆怯了,将来有如何面对更大的困难呢。
“不需要,旁人的言语同我何干,我只做好自己便是了。《寒山拾得忍耐歌》中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古人如此已有此言,我自然尊之。”
安楠此时不动安如山,倒是别有一番气质,怯弱的气质一下子就伟岸了起来。这心胸倒是和外形不怎么搭配,倒是让卫墨冬眼前一亮。是了,她如今在这小地方,连心胸也不够开阔了。虽然这世道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选择每一个夫子都很重要,那是一份香火情。
可若是夫子为人不成,你又还不是对方的入室弟子,不过是挂名的罢了,不用担心旁的。而安楠如今能说出这种话,显然心智已然成熟,不是旁人轻易可以动摇的性子。被带坏的担忧已经不需要了,她内心里未尝不是还将安楠当做后世那十来岁的孩子。却忘记了后世二十五岁的成年男人可能都不如这个时候,十五岁的男孩子成熟呢。
这里十五岁的男人就已经可以顶门立户了,安楠十一岁加上这一路的苦难,那里还是那么幼稚呢。不过是当初刚刚从天上掉到地下的生活,落差太大不习惯罢了。而且那个秀才夫子,人家也未必就是品性不好啊。
旁的不说,就说夸赞卫墨风的事情,卫墨风确实有才华,聪慧。哪位夫子不是可以去捧那个学生,只是说出了心里话罢了。这么个小地方,能够出一个有点儿天赋的孩子,作为一个喜欢好学生的夫子,夸赞两句怎么就是错呢。至于卫墨风的品性问题,他在大人和他们面前都是两个样子了,更何况在夫子面前呢。
夫子到底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又没有日日相处,又怎么可能立马就看出一个人的好与坏呢。更是不会想到,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卫家分成了三六九等。起码这个夫子的角度是没有问题的,谁又能料到别人家的事情呢。所以一下子就给这个父子定义成不好的人的她,也是太过片面了。
“你既然觉得可以,那就去吧。不过庞大夫,这回就要你破费了。等今年过了,家里情况好了,以后安楠的束脩我们自己交就成了。既然当初你将他交给了我们,那我就当他是自己的亲身儿子一般了,没有道理还花用你的钱。不过是因着如今家里情况不好,不能耽误了孩子,这才接受您的好意的。”
卫长忠这是将话先说在了前头,也表示了自己对安楠的态度,安楠心下倒是感动的很。他是知道的,卫家人是真的将他当做一家人来看待的,表示说虚话的。
“好好好,就依你的。”
庞大夫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选日不如撞日,第二天卫长忠就带着一两银子和安楠去了私塾。
“大伯,你过来做什么?”
安楠个子小瞧着瘦弱,卫长忠带着他来的时候,他走在卫长忠身后。一下子就被卫长忠挡住了身影,故而卫墨风只看到了卫长忠。卫墨风自然怀疑卫长忠是来找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来告状,说他坏话的。他心里阴暗,自然想别人也是阴暗的。要知道自从自己上学开始,自己这个大伯除了最开始来过以外,之后的机会都是自己的爹娘来的。
旁人也只当他能上私塾都是爹娘勤劳肯干,他们村子里能够上私塾的可没有几个人,那些人见自己受老师宠爱,自然也是不敢多嘴的。
“我过来找你的先生。”
对卫墨风,卫长忠是没有恶意的,当然喜爱之意最开始是有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也就没有了。按照卫长忠的话,这孩子越大越长越歪了。
“你来找我先生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当初爷爷可是答应了让你分家的,你可别再惹事了!我如今刚刚过了县试,府试不在话下。你可别坏了我的名声,你应该知道爷爷多希望我能替家里改换门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