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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目击证人

溏塔村两起命案,让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警察忙得不可开交。法医更是从发现尸体开始就连续好几天没有回过家,吃住都在局里。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

江政刚推门进法医办公室,法医赵芷芸就直接把一摞资料递给了他。

“刚好前段时间DNA专家来我们这里讲课,我就顺便请专家帮了个忙。现在,你可以联系家属了。”

江政看了眼赵芷芸的黑眼圈,笑笑翻开了文件夹,上面清清楚楚验明白骨正身就是那个叫关沁的女孩子的奶奶。

“死因也是头骨碎裂导致颅内出血?”江政看到资料中附带着的头骨照片,确实有明显的碎裂痕迹。“凶器呢?”

赵芷芸捏捏肩,又递过去一张照片:“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凶器和打死张山的是同一把锤子。”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江政在审问罗一杰的时候,罗一杰没有过多挣扎就交代了杀死张山的经过,对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但丝毫没有提起过白骨的事情,他说自己并不知情,会闯入那个土坯房完全是随机选择,不存在计划性。

“技侦的同事说锤子把柄上只有罗一杰的指纹,但上面的血迹却是两个人的。其中之一是张山的,另外则是关沁奶奶何赏娟的。”

赵芷芸说着顿感口干舌燥,伸手拿起水杯却发现水杯早已空荡荡,虽疲乏至极,却还是起身走到墙边拿起了水壶准备去烧水。

“看来要再好好问问罗一杰。”江政敛眸,顿觉犯罪分子的可恶之处。

“哦,对了。”赵芷芸又转身补充一句,“上次那个警校男生,他不仅画出了张山的样子,你猜他还画出了什么?”

江政不解,看着她等着她说答案。

“他把罗一杰当时持锤子的那只手都给画出来了。喏,再往下翻几页你就能看到那张画像了。”

江政迅速翻页,果然看见了一张素描图,上面清晰地画出了手持锤子时手的力度以及脉络。令人惊奇的是,这根本就是罗一杰的手。

“他当时怎么知道凶器是锤子?”江政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赵芷芸耸肩:“这你就要亲自去问问他了。”

江政直觉这男生不简单,但他要去警校找祁司得跨区域,还得联系下熟人才行。于是他又叫住几度欲走的赵芷芸:“你师父以前好像也是那个地方的对吧?”

“徐凌双吗?嗯,她现在也调到省厅去了,每天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赵芷芸心疼地摇摇头,“你不是也有熟人吗?那个谁?和我师父搞对象的那个。”

“什么搞对象,他们都快结婚了。而且,人家的名字叫薄藤。”江政强调,“我和薄藤是同期警校毕业的。”

“行行行,那你早去早回啊。”赵芷芸笑着不再过多纠缠,拎着水壶去茶水间装水。

江政站在办公室,手里掂着这份文件,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联系一下薄藤,就当是许久未见,打个电话联络感情了。

每个星期三下午,全校都公休。虽然不能出校门,但是窝在寝室里也是好的。季悦笙心里一直惦记着关沁的事情,想着要不要把她叫出来再做了解。

“喂?”

正躺在床上想着呢,季悦笙就接到了祁司的电话,说是汪队让他们去一趟办公室。于是她又只好爬起,换上作训服,出门了。

其实寝室里也没人,其他几个人早就偷偷从学校后门溜出去买吃的了,留下季悦笙“看家”。她们盘算着,万一有个什么紧急情况,也好让季悦笙直接抱着作训服跑到楼下,方便让她们在寝室楼下换衣服。

因为集合不能穿便服,一定要统一着装。

祁司和季悦笙在楼下碰面,祁司见到她后,开口就说:“警方已经通知关沁的爸妈了,死者就是她的奶奶。”

“啊?那关沁人呢?”季悦笙不免有点意外。

“不清楚。”祁司和她一边往队长办公室走,一边说,“其实也不是汪队找我们,而是那个叫江政的警察。”

“他为什么要找我们?怀疑我们?”季悦笙突然紧张起来。这种可能会被怀疑的慌乱感还真的是史无前例啊。

祁司抬手轻放在她的头上,拍了拍说:“应该不是怀疑。”

“感觉会被汪队骂。”

“嗯,这个是必然的。”

结果到了办公室,季悦笙和祁司发现并不只有汪队一人,围坐在办公室的竟然还有大四的何队以及大二的兰队。

他们三个队长一起围着江政聊天,聊得不亦乐乎,看起来好像没有别人什么事。

“过来过来。”坐在木制沙发上的汪队看见了门口喊了两声报告也没人理的祁司和季悦笙,连忙掐了烟抬手招呼他们进来。

何队和兰队同时抬头看向了祁司和季悦笙,打量了一番又继续同江政聊天。虽然彼此之间没有直接联系,但各自身旁的人却都是熟人,一来二去,岂不是都是朋友?

“薄藤和徐凌双都要修成正果啦?”

“我觉得这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应该归功于陈子桑和顾森。”

“关他们屁事,他们两个自己的事都搞不清楚。”

……

何队和兰队在聊些什么,季悦笙反正是听不懂,唯一能听懂的就是“顾森和陈子桑”,好像这两个学长和学姐无论到哪儿都是焦点,令人既羡慕又佩服。

“坐下来聊一聊发现尸体时的感受。”汪队招呼他们过来之后,直奔主题,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们,而且眼神凌厉,完全没有在开玩笑。

季悦笙舔舔嘴唇,忐忑地看了眼祁司,似乎在求救。

“你别看他,你先说。”汪队本来想要重新点一支烟,但念及季悦笙一个女孩子在,又只能悻悻地放下。

季悦笙尴尬地摸了一把脖子,又瞥了眼此时停止说话的何队,发现何队冲着她笑了笑。那感觉就像是在鼓励她——“别,尽管说”。

啊,真想把汪队换成何队。

“行了,你吓学生干什么?”江政也有点哭笑不得,主动出来解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问他。”目标指向了坐姿挺拔的祁司。

“关沁现在怎么样了?”不想,被点名的祁司倒是先提出了问题。

在关沁这件事上,江政也觉得其中有些奇怪的地方。但他并没有直接在这里说出来,而是回答:“前天通知了她父母这一消息,她现在应该在家。”

季悦笙看向了汪队,汪队稍稍点头,确认了江政所说的话。

“在我们去那个村子之前,关沁做了个梦。她梦见奶奶家厨房的灶眼里爬出了一条蛇,类似的梦她重复梦见了很多次。但蛇对她来说是充满危险的,而且危险偏偏又出现在了灶眼中,而她奶奶又是在那里被发现的。”

祁司的这番论述让在场的几个队长都不由得竖耳倾听,一个个都收敛起聊天时的轻松姿态,转而严肃起来。

“你想说什么?”江政知道他这番话的意义在哪儿,但要由一个梦推出事实真相,显然是有失偏颇的。

祁司没有回答,身子微微前倾:“不仅如此,关沁的梦完全就是十几年前的模样。她的记忆停留在那刻不足为奇,奶奶失踪后他们就搬家了。我想说的是,关沁一定知道什么,却因为害怕而将现实转化成了梦的形式存留在记忆中。”

“嗯嗯,没错。关沁所描述的梦的场景是鲜活的,虽然她描绘不出梦境里的其他颜色。但除了黑灰之外,她还提到过红色。根据现场观察来看,红色应该是灶台烟囱上贴着的灶王爷。重要的是,关沁的梦和现实是有重合的。怎么说,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灶眼那里是极度危险的,她有预见性,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季悦笙在祁司说完之后,连忙附和着进行补充。想着,反正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关沁奶奶的死已经成了定局,现在重要的是找到真相。

办公室里本来已经烟雾缭绕,何队不顾屋内开着的空调,打开了窗户。外面的热气一下子涌进屋内,冷热交替,令人备感不适,却又因为烟味的散去,而稍稍地感觉到了空气的干净。

“你们别是想说关沁做的梦实际上是真相?”汪队终于忍不住还是点了支烟,觉得解梦这事有点荒唐。如果非要将这些梦境同现实扯上关系,那真真假假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祁司镇定地解释,“关沁的心理明显在排斥这个东西,但她越排斥就越好奇,就会越接近原样。她的梦经历了长时间的变化,那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很多东西在她梦里是一点点出现,也就是说她丧失的记忆很有可能在进行复原重组。”

兰队撑了下身子,调整坐姿:“真是越说越玄乎了。你们是在破案呢,还是以为自己在演科幻剧呢?别以为我们几个队长年纪比你们大,就不懂心理学了。如果你太依赖于梦境所陈述的内容,你可能先入为主,反被牵着鼻子走。”

季悦笙连忙摆手说:“不是的,兰队。我们虽然先听了关沁的陈述,但确实是根据现实来判断梦境的真实性的。我们在现场还发现了关沁十几年前刻在柱子上的单词。她说她紧张不安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行为习惯。”

于是他们两个又将所发现的信息说给了江政他们听。江政敛眉,觉得事情不太妙,这个关沁如果知道什么,那她家里人呢?比她知道得更多还是……

“关沁奶奶失踪那年,她才不过七八岁。这个年龄段的记忆你觉得可信吗?”江政将手机递还给祁司,眼睛却还在手机里的照片上。“这件事情我会好好再问一遍关沁的。”

确实,记忆会产生偏差。关沁所回忆的不完全是正确的,但她是当事人,除了她之外还能相信谁说的话呢?

“还有,关于那晚你抓到的罗一杰……”江政话锋一转,终于把话题转到了一开始他想要追问的问题上,“罗一杰交代了他杀死张山的经过,原因就是分赃不匀,起了矛盾继而下了杀手。可我要问的是,在发现张山尸体的那晚,你是怎么画出了罗一杰的画像?”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当时祁司所作的模拟画像,放到了茶几上。

一放在茶几上,几个队长就抢着看。三个人明明是分开坐的,这会儿因为两张画像全部挤到了一起。

“嚯,不错啊。”何队啧啧称赞,“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怎么还单画了张手的画像?”汪队咬着烟问。

只有兰队瞄了一眼,没有说话,静静地喝着茶,观察着这两名学生。

祁司本无意将自己擅长的事以一种外显的方式表露出来,但眼下看来只能通过自己的嘴巴说出来了。

“他可厉害了呢。”突然,季悦笙举手说话,对祁司一通乱夸,“他爷爷是医生,超级厉害的医生。他爸妈都是在某个领域特别出众的专家。怎么说来着,他们家就是书香门第。这世上根本没有祁司不会的东西,对吧?”说完,她还骄傲地用身子轻轻撞了下祁司,冲他挑眉似乎在等着被他夸奖。

祁司心里边很高兴,也当着队长和江政的面对季悦笙给予了满满的宠爱。

“吼,亲娘,真是没眼看。”

对于祁司当众抚摸季悦笙的头的这一行为,几个队长纷纷捂眼表示这波狗粮来得太突然。尤其是汪队,更是一脸为难加苦涩的表情。因为前不久他才数落何队和兰队,说他们两个教育无方,各自带的大队里谈恋爱的学生多得不得了。这才说完,祁司和季悦笙就过来啪啪打他的脸了。

汪队没辙,只能无视何队和兰队似有若无的嘲笑,把矛头针对了季悦笙:“就知道厉害、超级厉害,词汇量这么匮乏,让你平常多看书少谈恋爱!”

季悦笙无辜地垂下头拨弄自己的手指。祁司悄悄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别往心里去,继而自己解释给江政听。

“我能画出来确实有一部分来自于猜想,但猜想基于一定的现实。根据张山头部的致命伤大小的程度,以及凶器致力的点做出了一些基本判断。当然其中还包括一些中医理论、遗传基因学、犯罪心理学等其他科学知识……”

“你等会儿!”何队虽然感觉有点佩服,但还是忍不住打断他,“我们茶白一个犯罪心理学教授都没你这么会忽悠呢。你小子年纪轻轻,哪学会这么多复杂的科学理论知识?”

江政听得入神,被何队中止之后,他倒是站出来说:“我觉得祁司有这个才华。这位女同学刚刚也说了,他爷爷是超级厉害的医生,那么他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有这个天赋,有如今的能力也是合情合理。”

“而且他大伯是犯罪心理学专家,还是哪个省的谈判专家呢。”季悦笙又按捺不住,像是在讲自家事情一样,神情满是骄傲,“哎,你舅舅好像也是公安厅……”

说到这儿的时候,被祁司眼神阻止。

关于祁司的这些,汪队都不是特别清楚,突然之间听得有点蒙了,这学生开挂一样的身份简直令人头晕目眩,于是转而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醒脑。

江政坐直身子:“我完全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我要问的是我们在做现场勘查的时候,你一直在外面等候,你是怎么知道凶器是一把锤子的?”

兜兜转转,没想到问题一下子又落到了季悦笙身上。

“我偷听的。”季悦笙避重就轻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从小听力就比别人好。”

一边挨着兰队坐的何队听到这个笑了笑,警校这么多学生,身怀绝技的倒还真的不少。所以,就算季悦笙说自己是顺风耳他也信。

就在此时,江政接到了局里同事的电话。

“嗯,我很快就会回来。”这是他皱眉听完同事说的话后做的结束语。

办公室另外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江政放下手机,看着祁司说:“关沁的大伯现在在局里闹,说罗一杰杀了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季悦笙费解。

江政收拾一下起身:“用来杀死张山和关沁奶奶的凶器属于同一把锤子。这样的巧合你们觉得呢?”

“但关沁大伯是怎么知道这个细节的?”祁司追问。

“所以,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江政说这话时表情阴暗,他说有趣,可他的肢体与神情都在表达他对这案件的困惑与难以理解。

“汪队,借你们的学生用一用。”走之前,江政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

汪队结舌,瞧了眼事不关己的何队与兰队,又看了看满心期待的季悦笙和祁司,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去桌上拿请假条,写好了交给我。”

面对学生总是心软,即便是骂完之后也要专门请他们吃个饭谈谈心。所以队长们偶尔会聚在一起,大吐苦水。

但眼下学生有能力去完成某件事情,那么也无须阻拦。毕竟,忠诚与奉献就是从踏入警校开始的。而这无关眼下学生单一的身份,这关乎他们未来的信仰。

因为祁司和季悦笙不属于同一个区队,各自的专业课程时间也不一样。所以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让江政先回去处理案件。

中间隔了两天,祁司和季悦笙才去找江政。

“走。”

这是江政见到他们之后说的第一个字,连句简单的招呼也不打。这也就算了,才到局里,他就直接把他们往办案区带。

“罗一杰不承认自己杀了关沁奶奶,也不松口凶器是怎么来的,以及那上面为什么会有关沁奶奶的血。”江政边走边简单地同他们说明案件的进展情况。

“他当然不肯说。”对此,祁司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关沁的大伯才知道自己母亲遇害,这边又立马抓住了一个逃犯,他自然而然地觉得罗一杰就是凶手。而在各种证据都对罗一杰不利的情况下,他怎么说都没办法洗清嫌疑,索性就保持沉默。”

江政看了他一眼,点头。

不远处,“办案区”三个字嵌在门梁蓝底的牌子上,透露着一股威严。刷卡进入之后,长长的走廊以及闭塞的空间让他们顿感森严。

“带过来吧。”

走进办案区右手边第二个房间之后,江政对房间里的另一个身着警服的警察说。

这里面空气流通性差,季悦笙忍不住咳嗽起来。

祁司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又平视房间尽头的紧锁的窗户,无奈又心疼地说:“忍耐一下。”

季悦笙耷拉着嘴角,摆了摆手,试图挥散空气中浓重的烟味。

“早知道局里这地方这么闭塞我就戴口罩了。”季悦笙放弃手动驱散烟味这一完全失败的举动,掩了下嘴巴随着祁司进屋坐在了简陋桌子旁的凳子上。

待坐下之后,江政给两个学生泡了茶:“将就一下。放在这里的茶叶可能也有段日子了。”

“谢谢江队,我喝白开水。”季悦笙立马拒绝,然后起身跑到门边的茶水桌上又重新倒了一杯。

江队笑着说:“招待不周,不好意思了。”

其实仔细看,江政还算是个浓眉大眼的俊男。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关系,他看起来比较显老,正常说话时声音完全是慵懒的。

“别抽了。”

这时走进来另一名警察,刚拿出烟就被江政制止了,他顿时疲乏地解释:“昨晚抓了十几个赌博的,审了一宿。再不抽可能要睡死过去了,今天还有好几个案子要办。”

江政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一眼边上的季悦笙。

“喔唷,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警察忙把烟收起,眉眼带笑地打量季悦笙,“头儿,你妹妹?没道理啊,你不可能有这么可爱的妹妹。”

“你别吓到人家,这两个都是警校生。”江政拦了他一下,没有让他靠近。想着,那姑娘的护花使者就坐在那儿,等会儿吃醋了可就不好办了。

季悦笙倒是大方地朝他挥挥手:“你好。”

“你好你好。”警察脸上的困乏驱赶了大半,又好奇地问,“警校生来实习还是你们和案子有关系?”

“一半一半。”江政替他们回答了,“你先去忙吧,回头再聊。”

“好好,那回头见。”?既然下了“逐客令”,那他就只好先走一步了。

那名警察前脚刚从这房间离开,另一名警察后脚就带着罗一杰进来了。罗一杰手腕上还戴着手铐,进来时看了眼季悦笙和祁司。

罗一杰就安排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椅子上,眼神流露出了茫然。

“抽烟吗?”江政问他。

罗一杰不吭声,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给。”江政直接把烟点燃递给了他,一举一动之间完全就不像是找他谈案子的。虽然罗一杰已经背负了一条命案,而且他也承认了。但是对于关沁奶奶的案子他闭口不谈,显然是在隐瞒什么。

罗一杰接过烟,直接猛抽了一口,把这么多天压抑的烟瘾全数释放了出来,紧绷的神经都得到了放松,肩膀缓缓地垮下,表情都渐渐地悠然。

“何赏娟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江政自己没有抽烟,趁着他觉得舒坦的时候,进入了问话阶段。

罗一杰抽着烟,挑着眉:“没有。”

烟雾缭绕中,他看见坐在凳子上的季悦笙居然是闭着眼睛听他说话的。这女孩子有点奇怪。至于旁边的祁司,他也没敢再看第二眼。罗一杰看到他就想起那晚差点被他整死的经历,不寒而栗。

“那你能解释一下她的血迹会留在你使用的锤子上的原因吗?”

罗一杰一顿,吐出一口烟:“锤子是随手捡的,我哪知道上面为什么会有血迹。和张山偷完东西误打误撞跑到那个村子里,那家伙竟然想把偷来的东西都独吞了。我一生气就把他弄死了。”

完全没有悲悯之心,也全然感觉不到后悔。

这是季悦笙从他这几句话语中体会到的情感。可能这些不能称之为“情感”,而是人性的泯灭。

“说说弄死他的经过。”江政不紧不慢地问。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他指间夹着烟,眯着眼问。

“再说一遍。”

于是,罗一杰长叹一口气,将抽完的烟扔在了地上,百无聊赖地将作案经过又重复了一遍,当他说到捡起屋外的锤子行凶时,被江政喊了暂停。

“你上一次和我说你是把张山骗到那屋子里杀害的。”江政凛然,之前随意的姿态悄无声息地收起,现在又是一副重案中队中队长的模样,正直又充满智慧。

“对啊,就是在外面没打死,拖到屋里打死的。”罗一杰补充。

江政冷笑:“你打了几下他才死的?”

“两下……吧,大概。我记不清了。”罗一杰眼神闪躲,双手合十,小动作突然增多。而令他不解的是,季悦笙竟还闭着双眼。

“法医告诉我,你第一下就把他打死了。”江政冷冷地说,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那么接下来你告诉我,你是用什么借口把他骗到屋内的?”

这过程中,祁司一直在脑中汇总江政从罗一杰口中得到的信息。显然,在杀死张山当晚,罗一杰的行为从临时起意演变成了有预谋的犯罪。

“就……”在说理由的时候,罗一杰犹豫了。

而就在这节骨眼上,季悦笙睁眼,笑着对他说:“骂脏话可不行。”

罗一杰顿时吓了一跳。江政和祁司望向她,因为他们并没有听到那句脏话。

于是,季悦笙直说:“他刚刚骂了一句‘妈的’,而且他准备现编一个理由。”

“不是,没有……”罗一杰突然慌乱起来,忙辩驳,抬手摇摆的时候,手铐撞上桌子,发出了声响。

江政满意地朝季悦笙点头,随后又对罗一杰说:“骗取张山信任的理由在当时一定站得住脚跟。不然已经和你起了内讧的张山不可能轻易相信你说的话。再加上,如果是你瞎编的,那现在我再问你,你根本完全不用考虑。”

“特意选择了何赏娟的老屋,撬开门锁,进入十几年无人问津的地方……还把张山的尸体扔在那里。你就是确信没人会再来,可是你凭什么这么笃定?这只能解释,你非常了解那屋子发生的事情。而且你不止一次到过那里,并不是误打误撞。”

祁司接着江政的话说。

罗一杰口干舌燥,面对强强联手,他有些动摇。虽然他杀人了,但是对他而言,杀一个和杀两个还是有区别的。

“那个老太太的事和我没有关系!”挣扎半晌之后,他闷声说。

季悦笙看了眼祁司,悄声道:“他咬着牙说的,可信度高。再问下去,估计能知道关沁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失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嗯。”祁司也向江政投去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那你说说老太太的事和谁有关系。”

江政顺藤摸瓜,知道这差不多成功了一半,于是,又递给了罗一杰一支烟。

罗一杰捻着烟,看似深思熟虑:“那老太太真的不是我杀的。但是说实话,警官,我也不知道那老太太是被谁杀的。我杀过的人我承认,不是我杀的我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揽。我知道现在证据都在说那老太太是我杀的,可那真不是我干的。”

他一再强调老太太的死不是他造成的,但是他始终没有将话说满。绕来绕去都只是为了想要获取江政的信任,相信他这次身上只有张山一条命案。

季悦笙从他说话的语气里明白过来他到底在担心什么,于是她起身,走到罗一杰身边,俯身同他耳语。

祁司和江政不知道她对他说了什么,但是非常信任地等待她给出的结果。

“真的?”罗一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季悦笙点头:“当然。”

于是,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的罗一杰立马着急地交代:“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但是我看见是谁杀了她。只是记得不清楚,可我大致还能描述出来。”

罗一杰的态度一下子转变让江政感到意外,但是他也没有当即就问季悦笙缘由。只是看了下祁司,让他做好准备。

十几年前,罗一杰因为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而到处逃窜,一逃就逃到了偏远的溏塔村。就在深夜十一点,他饥肠辘辘正准备到村子某户人家偷点东西充饥时,看见了何赏娟的厨房还亮着昏暗的灯光,里面传来细碎的嘈杂声。

他没有靠得很近,只是鬼使神差地躲在外面林中的树旁,透过土坯房上的小玻璃窗窥探里面的情况。但他无法完整看清事情的经过,明明听起来人应该很多,可是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一个高大壮实的中年男子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视野中。

“我只能看见他一个人,他当时站立的位置就是灶台那儿。我哪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觉得这户人家没戏,刚准备走,就听见咣当的声响。于是我就又多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转了个身,手里多了一把带血的锤子,我吓得够呛……”

“吓得够呛这个就算了。”江政冷淡地说。

罗一杰舔舔嘴唇,有点尴尬:“我就看到这么多,后来不想多事,就走了。当时还听见有人说话,说什么‘杀猪’……”

杀猪?听到这个,季悦笙和祁司警觉地互看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你还记得具体时间吗?”江政问。

罗一杰不假思索地问道:“2003年11月,具体哪天我忘了,可能是7号。”

下一步,祁司就上前让他将记忆中见到的那个男人给描述出来。罗一杰很是卖力地回忆那个男人的长相,毕竟十几年过去了。

“额头蛮宽的,鼻子挺高,嘴唇有点薄……”罗一杰视线向上,一点一点描绘着。

祁司停下笔,对他说:“交代和老实交代还是有区别的。如果你执意抱着侥幸心理和我玩套路,我没有这么多时间。再说你身上多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都和我没关系。”

“回忆不起可以不用勉强,但犯不着给出一个假的肖像。”季悦笙也开口,“你刚刚的这些描述都是从我们几个在场的人身上取出来的,你当我们是白痴?”

罗一杰瞠目结舌,不敢再胡来。本想着人不是他杀的,随便给出个肖像让这些警察去查,查不到也不碍他的事。但现在看来,这么做是作死。

“我老实交代,我说。”罗一杰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认真回忆,“头发不多,应该是张国字脸。当时他穿了一件深色的外套,好像是青色。眉毛蛮浓的,颧骨挺高,这个是真的。冬天衣服穿太多,我也不知道他胖瘦,但是看脸可能和我差不多。”

“个子呢?”祁司问。

“唔……有一米七五吧,大概。因为我那会儿是蹲着看的。”

祁司边思量,边把人物画像给画好了。他直接把画像呈现给了罗一杰看:“是这样吗?”

画像上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模样,和罗一杰的描述八九不离十。确切地说,画像比他的描述更加直观可靠。

“嗯嗯,是他,是这个样子。”罗一杰比江政还要兴奋,忙欢喜地说,“现在可以洗清我的嫌疑了吗?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祁司看向江政说:“十几年过去了,人会有变化。”说完,他将画画专用纸翻页,重新在空白处作画。没一会儿,一位六七十岁看起来大腹便便的老头模样便跃然纸上。

“按照这个查吧。”祁司把画递给了江政。

“好。”江政接过画看了一眼,眼神一滞,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画收好,又问罗一杰,“如果让你指认的话,你还能认出他吗?”

“一定能!”

临近正午十二点,他们三个才从办案区走出来。

季悦笙伸了个懒腰,对祁司说:“罗一杰所说的时间和关沁所告诉我们的时间是有误差的。而且,他们同样提到了杀猪。”

“没错。但是,在时间上我倾向于罗一杰的答案。”祁司凝眉回答。

江政刚要问什么事情,就看见法医赵芷芸穿着警服从刑侦大队那幢楼走过来,便冲她打招呼:“去哪儿,大法医?”

“当然是找你了。”赵芷芸回答,“打你电话也打不通。”

“办案区信号不好。”江政解释。

四个人近距离照面时,赵芷芸直接说:“童治廷在灶眼堆积的碎屑中发现了一枚胸针。那枚胸针可不是便宜货,尤其放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时候。”

她说着拿出了童治廷拍摄的照片,那是一枚由纯金打造中间镶嵌着绿宝石的叶子胸针,看起来着实价格不菲。

“还有,何赏娟的大儿子又来了,问为什么还不破案。”赵芷芸补充这个的时候,露出了可笑的神色。

季悦笙视线落在了刑侦大队楼上的某一个房间窗户上,用手堵了堵耳朵说:“我都听见他在骂人了。不过,这声音……”

“怎么了?”祁司问。

“有点不对劲。”

于是,四个人统统抬起头看向了窗户打开的办公室。

“现在我妈倒是找到了,可是变成了一堆白骨!你们明明抓到了犯人,为什么还不破案,拖拖拉拉的你们在等什么?”

江政的办公室里,关沁的大伯正连声质问其他办案警察。

“我们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案件还有很多不明朗的地方,我们抓人要讲证据,眼下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你母亲是被他所杀。”警察耐心地劝解。

关沁大伯叫关亭跃,是个干瘪瘦削的老头。别看他这样,骂起人来倒是底气十足,一点也不含糊。他气呼呼地坐在办公室椅子上,硬要警察给个交代。

“感觉他急切地想要将何赏娟的死画上句号。”

季悦笙和祁司站在门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都对关亭跃的反应感到奇怪,但江政作为办案人员还是先进屋安抚家属的情绪。

法医赵芷芸没有多做停留,扫了眼屋内鼓起嘴看起来极为气愤的关亭跃,转身穿过走廊回自己的工作场所。

季悦笙和祁司不方便走进屋内掺和,就探出头偷看里面的情况,一眼就惊呆了——里面坐着的关亭跃的长相和祁司画出来的人竟有几分相似!

“怎么回事?”季悦笙心生疑虑,偏头问祁司。

祁司当时也有点困惑,但仔细辨认了一下,轻声说:“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不排除存在一定血缘关系的可能。”

“显性基因?”

祁司点头,眼前的关亭跃虽然和他推理出的画像人物体形上存在差异,但是五官明显相近。尤其是嘴巴部分,两者都是尖嘴模样。

“我也觉得不是同一个人。你画像上的人说话声音应该比他嘶哑厚重,而他则是偏缓和多一点。”季悦笙在没有见到关亭跃这个人时,就对他的长相进行了猜测。

“我不确定画像上的人是否描绘正确,但现在看来关沁奶奶的死似乎和家里人有关系。”

之后,两个人不说话,就靠在门外的墙边静听。

江政进去之后,本想着要安抚,但转念便把祁司作的画给拿了出来,呈现在关亭跃跟前,问:“认识他吗?”

关亭跃不是第一次见到江政,知道他是案件负责人,神情和悦了很多,但一见到画像愣是说不出话来了。如今他已经是年过七十岁的老头,不要说头发花白,就连眉毛都变白了。他的眼眸没有年轻时那么光亮,可眼神却坚定无比。

“认识吧。”因此,江政确信他的答案就是这个。

关亭跃嗫嚅着嘴巴,扶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安了起来,大拇指下意识地捏了捏食指,关节咔咔作响。

“我第一次见到这画像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原来是你啊。”江政意味深长地将话语中的“你”加了重音。

关亭跃即刻做出反应:“不是我!”

江政低头勾了下嘴角,再抬头又恢复了严肃的样子:“不是你,是谁?”

“你们!”关亭跃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气急败坏地说,“抓不到凶手现在在这里捕风捉影地怀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问问你们,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破案?”

典型的不正面回答,而且还转移了话题。

“何赏娟下落不明满四年你们就申请她死亡,可见你们本就放弃寻找她,且还迫不及待地想要法律承认她的死亡。”江政说这话也完全没有考虑作为死者家属关亭跃的心情。

“你说话要负责任!”他果然很生气。

江政索性坐回到办公桌前,看着他说:“如果不是我说的这样。那为什么何赏娟失踪之后,你们就都搬家,甚至连她的厨房都没再进去半步就上了锁,直到十几年后那里发生了另一宗命案?”

关亭跃干瘦的手臂青筋暴起,他瞪着江政,似乎在酝酿什么。

“画上这个人是你弟弟,关亭耀。也就是关沁的二伯。”

江政原来查过关沁一家的信息,虽然各自早已分户,但仍可以查询得到。祁司最初将模拟画像交予他的时候,他就觉得在哪儿见过。在见到关亭跃的时候才想起确切的对象,所以一开始便试探关亭跃。

“何赏娟失踪的时候,你们都在干什么?”江政问。

关亭跃自觉情绪激动,又再度坐下,平心静气地回答:“我妈她自从爸爸去世之后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经常一个人乱走。那次失踪是沁沁发现的,说厨房门一直紧锁,到了饭点也不见人回来。于是,我们一家找了好久,河里也去捞了,山上也去找了,一直没找到。第三天才报的警……”

第三天?江政对这个时间充满怀疑。不仅他怀疑,就连蹲在门口地上休息的季悦笙也觉得奇怪。关沁大伯口中的第三天和他们认为的第三天绝对不是同一天。

“关沁发现何赏娟失踪是什么时候?”江政不露声色地继续问。

关亭跃看了他一眼,沉思半晌:“记不清了。你们应该有报案记录。”

对于他这种立马撇清的行为,江政自有办法:“那你能告诉我关沁发现她奶奶失踪是白天还是晚上?”

“白天。”这个他倒是不含糊。

季悦笙听到猛地抬头看倚在门边的祁司,拉了拉他的手。祁司低头看她,二话不说,伸手将她扶起。

“他们其实是第四天才报的警。”季悦笙站直身子,敲了敲发麻的腿脚,轻声说。

祁司也冷静地分析:“如果罗一杰说的是真话,那么关沁发现奶奶失踪的时间就是次日的上午。而他们去找就花了两天,因此他们报警的时候就是第三天。但现实是,那是关沁奶奶失踪的第四天。”

“罗一杰的话可信。”季悦笙点着头说。

祁司貌似想起一件事,遂问:“你当时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季悦笙双手撑着大腿,弯着腰笑说:“我告诉他,我相信他,并会努力证实他说的话,哪怕警察不去查,我也会查。”

“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祁司轻轻一笑。

“相较于我们正常人,即将身陷牢狱的罗一杰显然更需要别人的信任。虽然承认杀人了,性质恶劣,但对于他们来说,杀一个和杀两个还是有区别的。”

“嗯,不愧是专业课第一。”祁司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季悦笙挑挑眉,骄傲地说:“我这么完美的人要是体能都第一,一定会引起老天爷嫉妒的,所以我得有所保留。”

“那你这么说,陈学姐岂不是……”

“她不一样!她是仙女!她本来就是天上的!”季悦笙紧张地解释。

祁司看着她这小迷妹的模样,顿觉好笑:“你也是。”

季悦笙偷笑,害羞地用手肘碰了碰他:“你这样我会骄傲哒。”

办公室外两人自然而然地“打情骂俏”,办公室内的江政却还是严阵以待,一刻也不松懈。

“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江政缓缓站起,直视着他说,“十几年前,有人目睹了关亭耀出现在何赏娟的厨房。也就是关沁发现她奶奶失踪的前一个晚上。”

关亭跃哂笑一下,冷冷地说:“怎么,有法律规定做子女的晚上不允许出现在母亲的厨房吗?”

“当然没有。”江政也微微一笑,“只是作为办案人员,有必要将一切过于巧合和不合理的现象进行怀疑。比如,为什么关亭耀出现在何赏娟厨房之后,何赏娟就失踪了?又比如,为什么你们一家人在何赏娟失踪次日就开始搬家,这么等不及她回来?”

关亭跃没有说话,但咬着后槽牙在极力克制。他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他沉默良久,侧身对着江政。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们警察抓不到凶手就开始将怀疑目标指向亲属。你们接着查吧,继续怀疑好了,反正我都快七十岁了,没有什么耗不起的。”

说完,他双手紧捏垂在裤缝边,不想再与江政他们交谈,弓着背脚步坚定地走出了办公室。

“啊!”

关亭跃走出来正好同外面站着的祁司和季悦笙相遇,季悦笙见状低声表露出尴尬,但关亭跃的目光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就往楼梯口大步走去。

“吓死了。”季悦笙拍了拍胸口,“这老爷爷眼神好犀利。”

祁司将视线从关亭跃的背影上收回,牵过季悦笙的手:“走。”

两个人走进办公室,江政坐在办公椅上,已经完全不在意此前关亭跃的种种,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脑,对着手上那张胸针的照片查了起来。

“你们什么时候去趟关沁家?”江政头也没抬,就对进门来的祁司和季悦笙说道。

季悦笙瞅了眼祁司,祁司倒也心知肚明:“嗯,知道了。”

江政听到他们不带任何怀疑的回答,抬起头:“注意安全。这一家人很古怪。同事还在灶眼灰烬中发现了未燃尽的塑料薄膜,只有一个角的大小。初步估计,何赏娟也是被塑料薄膜包裹塞进灶眼中焚烧的。所以这枚胸针,很有可能就是凶手遗留下来的东西。”

季悦笙点点头:“江队,你把那照片借我用一下。”

“嗯。”

江政递了过去,本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去找关沁了解一下。

关沁的大伯找上门无理取闹,看似是在催促警察早点破案,但他的举动却惹人怀疑。他这样三番五次的到底是为了寻求真相,还是害怕节外生枝?所以眼下如果他们再去关沁家,想必也难以得到想要的答案,一家人通个气不是什么难事,一个电话的事情。

“还有,罗一杰既然目睹了杀人经过……暂时这么假设吧。假设罗一杰确实目睹了杀人经过,那么他会藏尸在那里也是情有可原。他杀死张山后折返是想起了房门上的挂锁,如果不是想起这个,我想他恐怕已经逃得老远了。”

江政说这话的时候隐约庆幸罪恶发生时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但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世上没有罪恶。

季悦笙叹了口气:“其实罗一杰完全可以不用回来,多此一举反倒自投罗网。”

“有些时候,人总是会犯方向性的错误,而这个错误是他们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侥幸心理所犯下的。他们以为没有那么快被发现,但天网恢恢。”江政说着又忍不住点了支烟,“我查了关家的财产,老实说,没有什么问题。”

祁司一听便问:“但是?”

江政看了他一眼,指间弹了下烟灰:“没什么但是。何赏娟一共有三个儿子,好多年前她家拆迁,得到了三套房子,现在三个儿子一人一套。”

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季悦笙也曾经听关沁说起过,她奶奶在爷爷死后便选择一个人搬到了溏塔村生活,也就是关沁他们最开始生活的地方。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一般,想着等条件允许了再搬离。实际上,几户人家之间不存在矛盾,更别提和奶奶之间的矛盾。只是之后,爷爷奶奶之前共住的房子刚好要拆迁,经济情况才看起来有了好转。

当然,这些也不过是以关沁角度所能感受到的事情。她毕竟也是孩子,大人的事情她所知甚少。如果真的了解全面,她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想不起七岁那年某时发生的事情。

祁司和季悦笙出了公安局,站在门口两个人都盯着那张胸针照片看。虽然两人都出身富贵人家,但对这些奇珍异宝根本没有门路。

“我小时候见过最贵重的东西就是我妈妈的结婚戒指。”季悦笙坦白,“拿来玩过一次,然后被爸爸罚站了五分钟。”

“哈哈……”祁司笑出了声,“可见你爸爸非常爱你妈妈。”

“哦,不,他一定是担心我弄丢了,怕妈妈让他再买一枚。”季悦笙一本正经地澄清。

祁司更觉得她一家人都非常有爱,想想也是,只有有爱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季悦笙这样性格美好并且有涵养的女孩子。

“江队给了我关沁家的地址。今天星期五,我们就当作是在学校降完旗之后来找的她,也免得她爸妈起疑心。”祁司嘱咐道。

季悦笙点点头,随后和他一起乘坐地铁,中间换乘了两次,还在地铁出口附近的小吃店吃了点东西填了下肚子。一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去关沁家,摁下了门铃。

“你们怎么来了?”

原以为开门的关沁在看见他们的时候会露出惊讶以及躲闪不及的神色,却没想到她一脸惊喜,却又暗自隐忍。

“来看你啊。”季悦笙大方地回答。

祁司跟在其后,看见玄关处只有关沁一人的鞋子,进门时就问:“家里就你一个人?”

关沁侧身站在门边,老老实实说:“我妈出去买菜了,爸爸还没有下班。”

“你奶奶的事情……”换上拖鞋进屋的季悦笙为难地开了口。

关沁知道季悦笙他们一定会提及这件事,也没有觉得意外,只是苦笑着说:“其实我并没有很难过。这么说好像特别不懂事,但当我知道那就是奶奶之后,反倒松了口气。记忆太缥缈,我只是大约记得她是个非常慈祥又爱开玩笑的奶奶。我这几天在家,梦见最多的竟然是她对我说过的话,她说沁沁,万一哪天奶奶走丢了,不要急着找,奶奶会过得很好的。”她说着,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罐饮料递给了不辞辛苦来探望她的祁司和季悦笙。自己则倒了杯白开水,领着他们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小时候再亲的人,一旦过了某个时间段,一般而言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这几天,妈妈的心情也非常不好。不止爸妈吧,我大伯他们也都非常难受。”

季悦笙朝祁司递过去一个眼神,似乎在说果然不出江队所料。祁司手里拿着碳酸饮料,打开之后放到了季悦笙手里,还叮嘱她少喝点。

“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人们肯定也很操心。”祁司顺着关沁的话讲,视线一转,发现了她家电视柜上摆着的大大小小的相框。

季悦笙也心不在焉地打量她家的环境,随后放下饮料难为情地问:“关沁,你家洗手间在哪儿?”

“哦,出了客厅往右。”关沁伸手指了一下路,“要带你过去吗?”

“不用,不用。”季悦笙笑着起身,自顾自地往关沁所指的方向走去。

祁司也正好叫住关沁,同她聊起她做过的梦。

事实上,梦能证明什么,谁也无法给出个答案。但梦确实在某种特殊情况下能够给出提示,但这个提示非常隐秘,隐秘到让人只承认它是一个“梦”。

“这几天梦见奶奶比较多,那房子倒是没有梦见。虽然鬼压床的情况还时有发生,不过我有一个晚上梦见了窗外树上飘着一根红色的丝巾。那丝巾分割了梦境的画面,而且怎么说呢,就是在看到红丝巾的同时我还闻到了类似于血腥味的气味……”

祁司表情平淡,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只是很冷静地说:“大概是上次发现了小偷的尸体所闻见的味道还留在你的记忆中吧。”

关沁也无从解释,但觉得祁司这个答案或许是最合理的。

“有一种现象叫‘联觉’,听说过吗?”祁司转而问。

关沁似懂非懂地说:“好像听说过,但没有具体了解。”

“简单地说,就是在你听到别人说草地的时候,你立马就能闻到泥土气息。这就是所谓的联觉现象。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哦……”关沁明白地点头,继而又问,“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你的不同感官曾经发生了某种联系,以至于让你在看到红丝巾的时候闻到了血腥味。”祁司喝了口饮料,碳酸饮料的刺激感顿时猛冲脑门,有点难受,但在夏天,这实在是降暑利器。

关沁顿时觉得祁司所说的话有些矛盾,既然已经给出了解释,为什么还要附加联觉说明?这完全就是在推翻他之前给出的答案,是另有所指还是纯粹只是碰巧提起?

“答案不是唯一的,所以尽可能地为你提供多个你觉得靠谱的。”祁司仿若看透了她的心思,直接说。

关沁自己心里也没数,反正祁司说什么她也就都信了。这时候,两个人独处着,她突然觉得,如果不是因为祁司有了季悦笙,她还真的有可能喜欢上他。温柔、细心,且始终把季悦笙放在第一位的祁司真的比任何男生都要有安全感。

意识到自己瞎想的关沁有丝窘迫地站起身:“厨房还有水果,我给你们切去。”借着这个理由,她离开了客厅。

“悦笙?”

却不想在拐弯处,看见季悦笙正在客厅通往书房的走廊上静静地站立着。关沁叫她名字的时候,她还盯着走廊墙上挂着的照片看个不停。

“这是全家福吗?”季悦笙见关沁走过来,便问。

关沁挨着她站着,也仰头注视:“嗯,这是奶奶六十大寿的时候拍的。”

“那这个看起来长得挺帅的是谁啊?”季悦笙随手指了一下站在关沁大伯身边的青年,满怀好奇地问。

“我二伯的儿子。”关沁目不斜视,语气冷淡。

“哦。”季悦笙歪着头,看了一遍没发现关沁二伯,细想后又说,“你奶奶气色这么好、这么精神,看起来不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啊。”

“什么?”关沁震惊地望向季悦笙,“谁告诉你我奶奶有老年痴呆的?”

季悦笙忙捂住嘴,摆手道歉:“对不起,我也是听江队说的。他说你大伯到局里一直闹,非要警察给个交代,你大伯说你奶奶失踪是常事,因患了老年痴呆经常走丢。”

关沁整个人就像是听见怪物凄厉叫声一般惊得杵在原地,她从不觉得奶奶有哪里不正常。什么老年痴呆,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

“你确定是我大伯说的吗?”

“嗯,江队总不至于骗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关沁陷入了沉思,低头不语了一会儿才对季悦笙说:“谢谢你们来看我。”

啊,完蛋。这句感谢的话这会儿听起来就如同“逐客令”。季悦笙也觉得自己戏演得过了,好端端地又把关沁弄得迷茫与伤感了,心中说了千万句抱歉,也坚定地想要给她一个真相。

“这是送给你的。”正在这两难的时候,祁司过来,从包里拿出了一小袋香囊递给关沁,“这是我爷爷做的,里面是中药,有安神的效果。”

“谢谢。”关沁双手接过,放到鼻尖下闻了闻,浅浅一笑,“真的是中药。”

季悦笙舒了一口气,看向祁司,为他救急的行为竖起了大拇指。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学校见。”祁司绕到季悦笙身侧,拉过她的手同关沁告别。

“嗯,真的谢谢你们。”关沁手紧紧攥着那个香囊,也和他们说再见。

季悦笙回头时,关沁还是站在那里,没有挪动半步,脸上带着笑,眼神却透露着悲哀。

关沁朝她挥手,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那枚胸针是关沁二伯儿子的,但我在全家福上没有找到她二伯。”出了门,季悦笙立马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祁司,“而且,关沁在提到她哥的时候,语调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两个人快步走向地铁站,祁司走在道路外侧,从季悦笙手中接过手机,看到了她拍下的全家福的照片。虽然放大之后,关沁哥哥衣服上别着的胸针难以辨认,但按照胸针大小和绿宝石的颜色,可以基本断定就是那枚胸针。

“如果可以将原片带回给江队,他们应该就有办法深度还原。”祁司略微遗憾地说。

季悦笙倒不觉得这是件难事,江队他们要是掌握了实在的证据,完全就可以把那照片带走调查。不过,眼下——

“关沁奶奶到底有没有得老年痴呆?为什么关沁和她大伯会产生这样大的意识差别?”

祁司深吸一口气:“难说。单从年龄方面考虑,关沁当时不具备独立、完整的人格,她看任何事物都是美好的,因而产生认知误差也完全可能。如果事实不是如此,那么关沁大伯撒谎的理由就很有必要调查一下了。”

“嗯。”季悦笙暂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停顿了一下之后拉住祁司,小心地问了句,“我怎么感觉关沁和你说再见的时候比和我说再见时要来得走心?是不是因为我戏演过了,惹她不高兴的原因?”

祁司看着季悦笙,目光轻柔:“以后不要为了任务一个人走开。”

“那这个没办法嘛。”季悦笙解释,“不然,下次你说你要去洗手间。”

“看情况吧。倘若下次调查对象是个男的,那还是你去洗手间吧。”祁司说话滴水不漏。分开行动固然有这个必要,但要是留季悦笙一个人和别的男人相处……嗯,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到的。

季悦笙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她总觉得关沁和她这个二伯的儿子之间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又不好随意猜测。现在这个情况,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去找二伯儿子聊一聊?

“走路时不要胡思乱想。”祁司不放心,又拉起了她的手,带着她过马路。

“你怎么和我爸妈一样?”季悦笙怪好笑的,被人领着过马路这事幼儿园毕业之后就没再有过了。这会儿上了大学,倒还变小了。

道路上的行人很多,上下班高峰期,地铁应该也被挤爆了。就在下往地铁口时,祁司随口问了句:“不喜欢?”

“喜欢啊。”季悦笙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赶地铁的人都很着急,一个个擦肩而过,稍微有点碰撞都是正常的。但在祁司身边的季悦笙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担心,她被保护得好好的,哪怕只是一起坐地铁。

“那我呢?”祁司觉得自己一开始问的是“行为”,此刻他想要问的是“他这个人”。

季悦笙眨眨眼,回答:“当然也喜欢啊。”

每次季悦笙秒答的时候,祁司都觉得她没有听懂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按照一般常理,没有哪个女生会这么不假思索地回复这样一个暧昧的问题。

祁司停顿片刻,按捺住内心的躁动:“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终于正经地问了一次。大学第三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季悦笙提到超越朋友喜欢的男女之情。

季悦笙听到这话时,顿时觉得自己被他抓着的手有些发麻。那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荡漾了起来,荡得心都麻了。

“嗯?”他见她不回答,轻轻捏紧了她的手。

季悦笙一下子红了脸颊,小鹿乱撞。周围是不停流动的人群,而眼前的祁司没有顾森那般高高在上的耀眼,也不似浩瀚星空的璀璨,却浅浅淡淡有如月光长明,令人安心。

“等一下。”

没有等她回答,祁司拉着她站在排队等候的黄线外。他没有再问,低头见她嘴角含笑,一副害羞又矜持的模样,好像答案呼之欲出。

他不是个计较的人,也不喜欢强迫别人,任何事他都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可以或者不可以对于他而言,没有多大的区别。唯独在季悦笙这件事上,他有着异乎常人的执着。尽管,这份执着也没有让他鼓起勇气和季悦笙更进一步。

“你那个香囊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上了地铁,被人群挤在门口的季悦笙费劲地转回身问祁司。她也有段时间睡不好呢,怎么没见他给自己做一个?

嗨呀,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寝室里的乔启望好像有点梦游,有个晚上梦游到了卫生间把门给反锁了,我们寝室几个人憋尿到了天亮……”祁司一本正经地解释,低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别介意,男生在一起总是过得比较粗糙。”

哦,原来是这样。季悦笙释然了,但又明知故问:“所以香囊本来是给乔启望准备的?”

“嗯。梦游有一定遗传性,大多数是男性和儿童。不过好在乔启望并不是频繁地发生梦游,不然就要带他去看医生了。我想他可能是最近精神压力比较大,需要宣泄。香囊只不过是我灌输给他的潜意识,因为他讨厌闻中药的气味,极度厌恶。”

“他讨厌你还送给他?”季悦笙不理解。

这时候,车到站,又上来一批人。祁司朝季悦笙走了一步,将她圈在角落里,以免别人碰到她。

“我虽然不知道乔启望的压力来源,但治疗梦游有一种叫厌恶疗法。他睡着的时候我就把他的手和我的手用一条绳子拴在了一起,他醒来有任何举动,我都能马上知道。在他梦游时,我就下床把香囊凑近他的鼻子。他一闻就吐了,之后就能醒来。这样子做个两三次,他应该就不会梦游了。”

季悦笙低声惊叹,感觉祁司真的什么都懂,竟然还能用这样的办法中止乔启望梦游,一般人应该都会怕得要死吧。就算不害怕,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像他这样愿意牺牲睡眠时间帮助乔启望。

“祁司,你人真好。”她由衷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虽然这件事情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但每次还是被他的热心与善良所感动。

“长这么帅又博览群书,还对人这么好的男生真是不多了。”

面对季悦笙接二连三的夸奖,祁司自然是心花怒放,只是他也总是想着要确认,她的夸奖是特别针对他,还是在说他对别人做的事情。

“你为什么可以做到对大家都这么好呢?”季悦笙眼神里流露出崇拜,却又好奇这种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是与生俱来还是一种习惯。

祁司还是保持着低头注视她的姿势,他和她之间不存在距离,亲密无间惹人遐想。但他心知肚明,他并非想要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实际上,他也没有像季悦笙所说的那样对大家都那么友好。

“我也有私心。”他轻声坦白,“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季悦笙浅笑顾盼:“我说好就是好,不接受反驳。再说了,如果连你都不好的话,那我这样的人简直就没办法生存了。”

“你远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要好。”祁司认真地说,“关于这个,也不接受任何反驳。”

“哼。”季悦笙见他学自己说话,反倒是满脸娇嗔说不出话来。

有些人说话就是充满魔力,明明换作别人可能翻个白眼就怼回去了,可是对象换作祁司,就感觉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两个人乘坐地铁过了五站之后,回到局里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本想着过来和江政打声招呼就走,可是一到了办公室门口就听见江政在打电话。

“查到了是吗?好,我等会儿就过来。”

季悦笙他们走过去,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江政打完电话。江政瞥了眼他俩,勾勾手指示意他们进屋,自己则打着电话踱步到了窗户边。

“嗯,先不要打草惊蛇。”

三言两语之后,季悦笙就听明白了。电话那头的人说的是已经查到了胸针的具体情况,包括买卖双方的身份。于是,她掩嘴将这一消息悄声告诉了祁司。

“有收获吗?”江政挂了电话,转身拉开椅子同他们面对面坐着,开门见山道。

季悦笙“啧啧”一声,调皮道:“江队,你这样怂恿我们利用同学之情帮你打探消息,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江政承认这一事实,不好意思的同时也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正经地问:“所以有什么好消息要分享吗?”

“给。”季悦笙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江政,“这是我在关沁家里拍的一张全家福的照片。前面坐着的老人就是关沁奶奶,后一排站着关沁还有二伯的儿子。”

江政将手机横了过来,放大了某个细节部分,眉头一皱。这二伯儿子衣服领子上别着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那枚胸针啊。

“照片上看得不是特别清楚,我们也怀疑。但是关沁提到二伯儿子时的态度有些奇怪,我就没有再追问了。”季悦笙解释。

“嗯。”江政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眼他们,斟酌再三后对他们说,“胸针既然会出现在一个十几年前的命案现场,那么它的年代肯定也很久远。我们按照样式进行了调查寻找,确实也找到了。幸运的是,这枚胸针世上仅此一枚,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再进行排查。”

祁司听了觉得调查还算顺利,便问:“所以,胸针的拥有者是谁?”

江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一个过世的有钱人,相当有钱。白手起家,十几年前就把生意做到了海外。这枚胸针就是他在海外某一次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多少钱我就不说了。反正那个数目搁到现在我也望尘莫及。”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关沁二伯儿子的身上?”季悦笙追问。

江政一开始听到季悦笙说胸针出现在了关沁堂哥身上的时候,他也觉得费解,但现在仔细想了想,好像可以做出合理解释。

“关沁的堂哥叫关展翔对吧?”

季悦笙和祁司纷纷摇头,这种事情没有问过关沁他们要怎么知道。

“我让同事对他们一家都展开过调查。其中关展翔在十几年前几乎吃穿不愁,每天都混迹上流交际场所,所穿所用都是最高档的。你们要知道,关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关沁奶奶死后所剩的三套房已经是最大的价值。而且三兄弟中,关沁二伯混得最差,唯一可以拿出来说的就是他所生的儿子,长相俊俏。”

江政所透露的信息都在为胸针出现在关展翔手中做出了说明,但其中还少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行了,回来再说,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刚讲到一半,江政就起身要走,“你们饿的话就叫外卖,在局里填下肚子,等我回来再送你们回去。”

“一起去吧。”季悦笙也赶忙起身,“我知道你要去找关展翔。因为他近几年都外出打工,几天前才回来。你们万一找不到他,我还可以利用我异乎常人的耳朵帮你们找找。”

祁司憋笑,觉得季悦笙这样要求一起办案的理由有些滑稽。但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滑稽,她也能把它变成可爱无比。

“呵!”江政也笑了,“别把自己耳朵说成雷达似的。我可听汪队说了,你的体能不是一般的差,别到时候拖累我们。”

“这不用担心,有祁司呢。”季悦笙拍着祁司胸口打包票,“万一到时候要比拼体力,我会乖乖地站到一边,看着你们行动的。”

江政无言以对,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该说警校什么好了。到底是培养了一个无用之才,还是幸运地碰见了一个什么都不用教的天才。总之,暂且还是照着季悦笙说的这么办吧。因为她看起来就像是个什么都不懂,又有着满腔热血的小公主,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打击她的积极性。

“你自己照顾好她。”江政走到他们旁边时,摁了下祁司的肩膀,如此叮嘱道。

虽然只是找关展翔见个面,但祁司也非常担心。办案过程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所以确实应该多加小心。

“记得遇到事别冲动,也不要单独行动。”出门前,祁司交代。

季悦笙大大咧咧地敬礼说:“祁sir,我保证,一旦发生意外,我会躲到你身后!”

“嗯,听话。”

于是,江政带着这两名学生还有中队其他同事一起开车前往发现关展翔行踪的所在地。其实,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可疑的现象,江政没有说。

那就是在确认白骨属于何赏娟的第三天,关亭耀也就是关沁二伯就死了。事实上,关亭耀一直生病住院,确实时日不多,但竟然在事发之后的第三天就突然咽气了,这种巧合实在是令人胆寒。

得知关亭耀之死,也不过是前一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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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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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枭宠贵后

    枭宠贵后

    一代新后梓潇,一朝崩逝,竟成了叛国罪首,鞭尸示众。与此同时,柳巷重生一孤苦无依的孤女栾孑。从此以后,怯懦胆小的孤女性情大变。有人说她全靠魅惑上位。那就让嘴闲的人见识一下什么叫长袖善舞,什么叫棋艺卓绝。无事生非触她霉头的,一个都活不过三更。本来风生水起的新生活,总会遇见令人头疼的冤家。闲庭信步桂味香,吃个荔枝也要遇见他虎口夺食。夺就夺吧,一脸嫌弃是怎么回事?不管了,反正生来大度,一口还回去就是了。一朝帝王选妃,重登皇室门庭。紧随其后的冤家一路披荆斩棘。金殿之上捏着她的下巴威胁,“你想成后,那我便是这世上的王!只为一生枭宠无双。”——上一世,她苦心经营只为贤后名声,最终落得尸身受辱。这一世,她只为报仇而来。欠过她的,剥皮抽筋也要讨回。欺过她的,以眼还眼不足为过。辱过她的,削筋剔骨难平怒火。世人再对她有失公允,那就是一个字,死。【小剧场】……“主公,皇后召见男子了。”“阉掉。”……“主公,皇后想见您了。”“阉……不,为朕更衣。”
  • 杀戮帝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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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下伏尸百万血流成河,都想杀我,我永恒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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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在雪地里冷得直打哆嗦的鼹鼠和水鼠终于进到獾先生舒适的家,钻进带着肥皂香味的被窝;当他们第二天起床看见餐桌旁吃着荞麦粥的两只小刺猬时,当癞蛤蟆先生跳上令他心弛神往的那辆豪华汽车,“轰隆”一声发动引擎,然后扬长而去的那一刻。我们听着故事的眼睛都会迸出光芒,几乎想立刻跳进那个童话世界。《柳林风声》不仅带读者经历动物主角们随着季节变化的生活故事,还生动地刻画了柳林中萦绕的友谊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