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兄观此处景致如何?”
湖边一座凉亭内谷晨风与苏晵相对而坐,由湖面吹拂过来的微风卷带着几丝水意,令人舒爽不已。
见谷晨风相问,苏晵环视一圈周围的湖光山色赞道:“群山叠翠,隐于万顷绿水之间,于云淡风轻中与人亭中对饮,此乃人生之幸事也。”
“哈哈,说的好!”
谷晨风抬手一礼称赞道:“观南兄言行举止,想必亦是博学多识之士。”
“诶,不敢当,不敢当。”
苏晵连忙摆手赧然道:“实不相瞒,我到如今都未考得功名。”
“......”
谷晨风听后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哈哈大笑。
“哈哈,所为功名利禄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没了那些还不是一样要吃菜,喝酒,看风景......”说话的同时,谷晨风还用手比划着石桌上的酒菜,还有亭外的风景。看着颇有几分洒脱豪放之意。
苏晵微笑颔首,假意环视周围的风景,不经意地扫了岸上远处树林中的人影一眼。
“来,喝酒!”
谷晨风举杯相邀,“今日天气大好,让我们喝个痛快。”
“请!”
......
就在谷晨风在湖边与苏晵对饮赏景之时,养病多日从未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庄主谷长夏却在会客厅邀见了秦岚妤。
已来素月山庄两日了,秦岚妤就见了谷晨风,她原本以为谷伯父是外出不在。可此时却突然要见她,让她有些诧异。
不过作为晚辈,首先还是要见礼。
“岚妤见过谷伯伯。”
“呵呵,快坐,快坐。”谷长夏受了一礼,微笑着吩咐秦岚妤入座。
笑容很温和,可此时显露在他有些微白消瘦的脸上,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自然。
“我前些时日感染了些风寒,正在养病。所以昨日未见秦侄女你,你可莫要介怀啊。”谷长夏嘴上挂着笑容,可眼中却是目光闪烁。
此时在他心中对自己这个世交好友的女儿全是厌恶,按他的想法那些人就是秦家引来的。若不是如此,谷家还能继续安享富贵一方,甚至他谷长夏心中那个梦说不得也能搏一搏而成功呢。所以此时他对秦岚妤好感全无,至于多年以前两家的连理之约,早就被他从记忆中抹除了。
之所以此刻还要像个慈祥长辈般对秦岚妤和颜悦色,还不是因为名望。素月山庄能在武陵郡有如今地位,一是财力;第二嘛,就是在州府本地的名气了。‘扶危济困,仗义疏财’一直就是谷家的家训宗旨。如若不然,在上次谷长夏寿宴时,就不会县尊就亲至,府丞送礼,郡守令人上门祝贺了。
好名声在谷长夏心中丝毫不比钱财低多少,努力一生,怎能在迟暮之年授人话柄,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
“怎么会,岚妤不敢。”
秦岚妤看到谷长夏病恹恹的样子,纠结着将心中要说的事情压下。她想着,谷伯伯年纪大了又有病在身,如何还能让他奔波。既然晨风答应帮我报仇,如今又是代庄主,那就不劳谷伯伯了。
看着秦岚妤欲言又止样子,谷长夏知道她是想要提求自己替秦平都报仇一事。
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依然带着和蔼笑容说道:“岚妤你好不容易来谷家一趟,那就好好住些时日,与晨风多亲近亲近,他可是经常念叨着要去仇亭寻你呢。”
“嗯,那就叨扰谷伯伯了。”
想到那夜谷晨风信誓旦旦答应替自己报仇,又对自己关怀备至,秦岚妤心中就有了企盼。此刻谷伯伯亦是对自己很是关心,不禁令秦岚妤想到了大仇得报的以后。父亲相识多年的好友,还有青梅竹马的意中人,这样的家族自己嫁进来,想来父亲亦会欣慰的。
谷长夏端起茶水,轻轻啜着,目光不时扫向正心神恍惚的秦岚妤。
在把来之前想好的说辞捋顺一遍后,说道:“年后晨风在县城买了一处园子,格局清新雅致甚是不错。我与晨风说过了,将你安排在那里居住。”
将茶盅放到桌上,谷长夏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岚妤说道:“伯伯并无他意,只因每日庄上迎来送往的客人实在太多。这样,一来少了吵闹;二来,你与晨风也有了独处的时间。亦能令那臭小子多照料些城里的事务,你是不知道,自打你来,他直接就不过问了。”
“这......”
秦岚妤不明白谷伯伯为何要她去庄外居住,难道是知道了秦家的事情,是找借口把自己赶出去?
她抬头看着和善看着自己的谷长夏,目光温和,看不出任何异样,就是寻常长辈般和蔼。
“呵呵,这是晨风的意思!”
谷长夏又补充了一句,这才打消了秦岚妤的疑虑。
“岚妤谢过谷伯伯。”
“咳咳咳”
谷长夏忽然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眉头亦是因为痛苦而紧紧皱着。
“谷伯伯您没事吧?”
“咳咳,没事想来到了喝药的时辰了。你先下去吧,我明日叫人带你去那园子。”
见谷长夏身体不适,秦岚妤就行礼出去了。
在她离开后没一会儿,外面进来一个下人。
“少爷呢?”谷长夏挺直身体,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稳健的双手没有一丝抖动,好似方才病恹恹咳嗽颤抖的不是他一般。
“回老爷,少爷在湖边与秦姑娘的朋友对饮赏景。”
“去,唤他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
湖边,谷晨风与苏晵还在对饮小酌。不知是酒太浓还是风景太美,此刻两人都有些熏熏然。
“找我?”
听到父亲唤自己,谷晨风虽有些诧异,可还是不敢耽搁,他担心父亲伤病有变。于是变匆匆与苏晵告别,相邀改天再聚。
回到内宅后,谷长夏就将自己对秦岚妤的安排告诉了儿子。
“什么?”谷晨风听后很是气愤,一时间也顾不上长幼尊卑了,大声质问道:“父亲你这是何意,偌大的山庄还住不下岚妤么?”
“你懂什么,给我好好坐下。”
谷长夏低声呵斥,因为动怒的原因,使他胸口处隐隐发紧难受,令他不得不用手抚揉着。
看到父亲的痛苦模样,谷晨风虽然气愤,但也不得不老实坐下。
“你先听我说完,再评判为父做的是对是错。”
谷长夏喝了口茶,舒顺了胸腹才看着自己儿子郑重说道:“你可知道那些人为何来我谷家?为何打伤为父?为何又逼迫我谷家依附于他们?”
三个为何令谷晨风很是迷惑,但看到父亲严肃的表情,他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应当很重要。所以他并未言语,端正了一下坐姿,仔细听着。
看到儿子的样子,谷长夏欣慰一笑,紧接着又目露寒光咬牙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你秦伯父引来的!”
“这怎么可能!”谷晨风猛地站起,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己的父亲。“你与我秦伯父不是好友麽?有几十年的交情,你喜爱的多幅珍贵字画也都是我秦伯父帮忙寻找的,还有我与岚妤。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哼,怎么不可能!”
谷长夏冷笑一声,双眼微眯地说道:“要知道,人心隔肚皮。我与他虽是年轻时相识,可这都几十年了,我们又有多年未见。谁知道他是不是贪恋我谷家的家业。”
“可还是不符常理啊!”
谷晨风边思索边说道:“就算秦伯父打我谷家的注意,可以那些人的身手,绝不是他能降服的。而且,我秦伯父早已身死,甚至秦家都被灭了啊!”
看到儿子逐条理清着脉络,谷长夏隐隐有些气闷和愤怒。他知道自己的话有漏洞不能令人信服,可秦家已经因为那东西烟消云散了,难道我谷家还要步他后尘。为今之计只有先保存我谷家,执行那些人的命令首要为先。
于是他再一次呵斥道:“什么你秦伯父,若不是他我会受伤,我谷家会被人币迫。”
“这些事情若不是他们告诉我,我亦还被蒙在鼓里。”
“他们?”谷晨风身体一震,追问道:“您说的是偏院里那些人?”
“嗯”
谷长夏微微颔首,见儿子终于有些相信了,就心中一松。
“秦平都用那幅画做引子,与药谷那些人合谋平分我谷家。未曾想那秦平都太过贪婪,竟要求增加分量,这才惹怒了药谷那些人遭其灭杀。”
到了此时,谷晨风大抵相信了父亲的话,可心中却还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父亲,岚妤告诉我的与您说的却相差太多。”
“愚蠢!”
谷长夏重重地将茶盅顿在桌上,暴怒道:“倒了此时,你还相信那丫头说的话?”
“你看看随她来的那两个人,你可知他们身份来历?”
“是了。”谷晨风瞬间想到苏晵木幽二人用的假名,顿时恍悟。这世上若不是存了什么心思,谁会用假名。想必他们随秦岚妤来此,就是抱着某种目的的。
到了此时,谷晨风对父亲的话再无任何怀疑,方才的那一抹头绪也直接被他抛开了。
“父亲,那岚妤她?”
“她?”谷长夏端起茶水一口一口的抿着,两道冷厉的寒芒在他眼中忽明忽灭。忽地,谷长夏看向儿子,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父亲?”谷晨风被父亲目光看的心中一震,自小到大他从未见过这种冰冷彻骨的目光,以至于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哈哈,你退什么。”
谷长夏哈哈一笑,脸上的冰冷之意再无踪影,看着儿子温和说道:“晨风,我晓得你对岚妤是一片痴心,若是她能放下恩怨不计过往,我允了你们又如何。”
“父亲你说的可是真的?”谷晨风欣喜道。
看到他的表情,谷长夏握杯的手紧抓了一下,然后和蔼的说道:“当然,为父什么时候食言过。”
“下去吧,去和岚妤好好聊聊,明日你就带她移到城里的园子里居住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