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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欢迎来到阿帕图

在飞机上,一切都显得文明有序。每个座椅后面都有一台电视机,这让艾米印象深刻,她去欧洲旅行的时候都没有享受这般待遇。乔纳森笑着看着她,紧紧地握着艾米的手。

“激动吗?”他问。

艾米看着她的丈夫,这个身高一米八多的男人有着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眸。虽然他从不去健身房,但是身材依然维持得很好。艾米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还是那么地好看。

“我不知道。有一半觉得恐慌,有一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艾米说,“你现在什么感觉?”这是第一次艾米很想知道对于搬到一个陌生的国家,开始一个新的项目,乔纳森有多紧张。因为这意味着他要承担以往没有过的责任,这对于年轻的他来说,确实压力很大。

“我还好,可能有一点点紧张吧,因为我从来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我想法国和西班牙都不能叫作出国吧,毕竟他们都离家很近。”

“他们甚至不会给英联邦国家的护照盖章呢。我们在那会很好的,相信我,一定会很好玩的。”

“嗯。”艾米说完拿毯子裹住自己,抬头看了看放着他们相机的行李架,可能,就是一点点可能而已,她能用这个相机做出点成绩来。因为她和工作室里其他制作节目的同事一样聪明又有创造性。现在她有这样的机会了,至少可以尝试一下。那样他们回国的时候,她就可以找一份编导的工作了,至少当个助理是没问题的,想着想着,艾米睡着了。

飞机开始下降时,艾米醒了过来,但是他们坐在飞机中间的那排座椅上,所以外面的景色他们都看不见。飞机越飞越低,乘客都开始整理行李,但是飞机着陆时,艾米没想到会颠得这么厉害。

“我的天啊,他们这是要躲避跑道上的坑吗?”

“差不多是哦。”走道边上的一名乘客笑着说道,“欢迎来到非洲。第一世界国家的人来到第三世界国家通常都会被打败。”

他什么意思?艾米在想的时候,飞机滑向了一栋很矮的房子。

“那个是机场吗?”艾米指着远处唯一的那栋建筑问。

“应该是吧,”乔纳森说道,“虽然我觉得首都的机场应该比这大,但是,也许有更多东西等着我们去发现吧。”

“这还没有工地的活动板房大呢!”艾米虽然没指望这里能和希思罗机场相比,但是眼前的景象也太荒凉了一点吧。

“小点声!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地方都允许言论自由的。”乔纳森说道。

他们收拾好行李,准备下机,艾米走向机门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热度。她从来没经历过这么高的温度,走出飞机的那一刻,热浪滚滚袭来,她在台阶上停了一会,打量着她之前从没来过的非洲。但是周围也没什么可看的,跑道上只有一架飞机,这架飞机让艾米想到自己很久之前在飞机展览馆看到的那一架。后面的人群赶来了上来,让她没法再做停留,人群推着她走到炽热的柏油路上。

她跟在乔纳森后面,随着人群走向航站楼。走到航站楼时,艾米已经全身湿透。她可以感觉到汗珠一滴滴地顺着背部往下流,衣服湿嗒嗒地黏在身上。太阳就像悬在天空的红烙铁,艾米感受到它强烈的热力。

航站楼内只有部分地方是凉快的,墙上挂着的大电扇也在拼命工作,但是吵嚷的人群盖过了电扇工作的声音。艾米习惯了做什么事情都排队,但是这边的人都是推推挤挤,抢着挤到柜台,而两位工作人员一脸不耐烦,慢慢悠悠地做事。好像等候的人再多也影响不了他们一样。他们拿起护照,慢悠悠地看一眼持有人,问一两个问题,再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即使是这样,他们俩也时不时停下来聊聊天,才不管有多少人等着过关,拿行李,离开机场。三不五时,工作人员还会离开岗位,使得靠近他们的人群又不得不推推挤挤重新站在两条平行队的前面。

“我们还是站在后面等吧。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我猜待会还会有航班着陆的。”

“那会再开一个过关通道吗?”艾米边说着边回头看看跑道。

队伍慢慢地移动,等排到艾米和乔纳森的时候,艾米的双腿和头都疼得不行了。她把行李放到地上,想伸手去包里拿一些扑热息痛吃。

“毒品吗?”柜台后面的男人厉声问道。艾米看看四周,不知道这位工作人员在和谁说话。

“你!我问你呐!这是不是毒品?”工作人员指着艾米,瞪着她问道。

“毒品?不,不是的,只是头疼止痛片。”艾米说,她眼睛也瞟到有一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向她走来,他还带着一把枪,艾米开始吓得发抖,上一次看到枪还是在电视节目上。

“把袋子打开给他们看看!”乔纳森赶紧说,“快给他们看看到底是什么!”

艾米赶紧伸进手提包,拿出一罐药丸,她把药丸递给工作人员查看,他们拿着药瓶,仔细地查看上面的标签,虽然他们不一定能看懂药品的成分。工作人员摇摇头,把药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是我的东西,还给我!”艾米吼了出来。

乔纳森抓了抓艾米的胳膊,“随它去吧,一罐药而已,就这样吧。”

“但这是原则问题!他们怎么可以随便拿走我的东西?”艾米说着都快哭出来了。

“是,我知道。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

柜台后面的工作人员示意艾米出示护照。艾米迟疑地交过护照,担心再也拿不回来了。移民署的工作人员盯着艾米看了很久,把每一页都翻看了下,然后才盖了一个章。最后才把护照还给艾米,示意她可以离开了。艾米赶紧拿着护照通关,示意乔纳森上前一步。但是海关那边还没完呢。他吼到:“快点,下一个。”艾米赶紧按照她说的那样做。她站在界线外等着乔纳森,乔纳森的护照上只盖了一个章就通关了。

“性别歧视的蠢猪!”艾米抓住乔纳森的胳膊,“你看到拿枪的那个人了吗?就是机场中间站着的那个。他们是不是在预防暴乱?图哥多是不是正在打战?”

“不,肯定不是,要是打仗的话,我们肯定听说了。”

“如果是在我们飞行期间爆发的呢?我们可在飞机上待了九个小时。”艾米说,“反正我挺害怕的。”

“这很正常啊。”在飞机上搭话的那个乘客说道,“机场一直都有武装警察,在所有的边界上都会有的,你不要担心了。”

“谢谢。”艾米问,“你是住在这吗?你来这多久啦?这儿感觉怎么样?”

这个男人笑了笑说,“我来这儿有些年了。”他们边聊边走去取行李的地方等行李从转盘上出来。艾米感到些许安慰,因为这个男人不仅会说英语而且对这个国家颇为熟悉。

“我们可得等一会了,你要记住,在非洲,任何事情都运转得很慢。”

“这我可忘不了。”艾米边说边流汗,汗水顺着背部往下流,把T恤都浸透了。这件厚夹克感觉有千斤重。真是不敢相信在伦敦还需要这么厚的衣服来保暖。

“如果我们在午餐时间着陆的话,那我们起码要等两三个小时才能拿到行李。”这位说英语的乘客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吃饭的时间是绝对不能耽误的。这儿没有午休已经算是好的了,毕竟从前是英国的殖民地。不过也有人说,图哥多整天都是午休时间。”

“那在这开展工作难吗?”乔纳森问。

“当然啦,不过你也可以学会怎么放慢工作的脚步,虽然这让人很崩溃,但是在做工作计划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出问题。一般来说,你自己先计划下工作时间,然后再乘以二或者三吧。”

“谢谢你的建议。”乔纳森说道。

“所以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是的,第一次来非洲,我们以前只去过欧洲旅行。”艾米说道。

“给你们一张我的名片吧。”这位新朋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有需要随时联系我。我们相信我的妻子一定会很乐意认识你的。她会告诉你哪儿可以去,哪儿千万不要去,最好逛的商店在哪里。那你们在哪落脚呢?”

“我是乔纳森,这位是艾米。我们在大饭店预定了几周的房间,等这边的人把我们的住宿问题落实好,我们再从酒店搬出去。”

这个男人笑了,“好豪华啊,等你们到那儿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啊,行李到了,这么快简直是奇迹。对了,我叫理查德·卡斯滕,我妻子的名字叫戴安娜。保重!”说完,他走向行李转盘。

“你看,我说过没那么糟糕。”乔纳森小声说道。“让我来拿相机吧,以防在清关的时候有问题。这边的人对女性还是少了尊重。”

艾米抓过行李箱边说:“双手赞成!”碰见理查德让艾米稍感安慰,理查德比乔纳森还要高,身材很健硕,打扮很干练,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的气场。

清关的队伍也很慢,好像这边所有的人都是蜂拥过关的,而外国人则要打开箱子,让工作人员一一检查。

轮到艾米的时候,她打开了箱子,翻开盖子,她看着海关人员慢慢地检查每一项担心,她觉得,检查她的东西格外地慢。工作人员把她的内衣一件一件拿起来查看,艾米突然在箱子里看到她的丁字裤和蕾丝胸罩。但是这次她学聪明了,什么都没说。工作人员拿起她的化妆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他甚至把牙膏都打开了,挤了一点在手指上,舔了舔。艾米两条腿交替站着,长时间飞行之后,她的腿和关节都疼得不行了。

在彻底的搜查之后,工作人员摆摆手,示意他已经搜查完,留艾米一个人收拾箱子。把一个塞得满满的箱子打开之后再重新收拾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有东西打开之后就更占位置了,要是没有乔纳森的帮助,她是无法把箱子合上的。

没人想仔细搜查乔纳森的箱子,他们都直接忽略了三脚架、补光灯这些东西,连装着相机的盒子他们看到懒得看一眼,更别说电脑包了。

机场外面的热气又一次向艾米袭来。她发现这里什么东西都比在家看到的大一些、亮一些、多彩一些。天空是湛蓝的。她也发现很多女性都穿着亮色纯棉的裙子。在伦敦这样穿显得很扎眼,但是在这看起来特别有活力,与周围景色搭配得正好。

机场外面有一排看起来很老旧的出租车,每辆车旁边都站着有一个司机,大声地叫唤,希望招揽到乘客。

“我们不会要坐这些车走吧?”艾米说,“这可没一辆看起来车况好的。”

“我同意。”乔纳森边看向车身喷漆的刮痕边说,“那边那辆看起来好一点,我们坐那辆吧。”

出租车司机帮他们打开后备箱的门之后就走了,剩乔纳森一个人把行李搬到后备箱去。艾米白了一眼司机,但是司机耸耸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后备箱装不了两个大箱子,所以他们把一个大箱子放在后座上,把所有的手提行李箱摞在上面。艾米挤在后座,乔纳森坐在了副驾驶上。司机看着乔纳森,仿佛在问他要去哪。

“麻烦去大饭店。”乔纳森说。

突然听到一阵很急的敲玻璃声,乔纳森转头一看是理查德·卡斯滕。乔纳森想摇下车窗,发现摇不动,便打开车门。

“忘了告诉你,坐车之前一定要问好价格。”

“去大饭店要多少钱?”乔纳森问司机。

这时,司机刚好发动汽车准备离开。

“等等。”乔纳森伸出手,拍了拍司机的大腿,司机立马大叫了起来。乔纳森回过头来,被这一幕惊呆了:司机破口大骂,跳下车,挥舞着手,边骂边走到车尾部,打开后备箱,拽出行李,摔在马路上。

“那车费到底是多少?”乔纳森又问了一遍理查德。

“不超过二十图哥多元。”理查德说,“不过在你攻击这个司机之后,你好像得再打俩车了。”理查德笑着说,“不好意思不能载你一程,因为我约了一个小车。坐这种车更安全。对了,晚上我和我妻子过去酒店找你们聊聊。”

“谢谢你。好的,晚上见。”乔纳森和艾米边下车边说。他们把行李拽出来放在地上,打算再找一辆车,可是大多数车都已经载客走了,只剩下一些最破旧的车。

“我们就坐最近的那辆吧。”乔纳森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没什么把握。说完他向旁边一辆车走去,艾米提醒他先谈好价格。

“我想去大饭店。”乔纳森对这个用一根脏兮兮的线剔牙,一脸百无聊赖的司机说道。司机笑着点点头,帮他们把行李搬到了车上。

“二十块怎么样?我就只出这个价格。”他们都上车后,乔纳森说道。司机又笑着点了点头。

司机挂好挡,毫不犹豫地开向目的地。要不是后座挤得满满当当,艾米肯定会晃得晕头转向。而乔纳森想找安全带系上,可是没有找到。原本安装安全带的地方现在是个洞,他只好紧贴着座椅,两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在后座的艾米可就没得选了。她紧紧抵住大行李箱,生怕门突然开了,她被甩出去,掉落在混乱的车流中。

司机似乎一点儿都没意识到乘客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在时速一百码的主干道上,双手脱离方向盘点了一根烟。街上连绵不断传来鸣笛声和司机间相互挥手打招呼的声音,遇到前方堵车,他直接一打方向盘就弯到旁边车道上去了,这在大多数国家可是应急专用车道。

刚刚落地的两人都没有时间欣赏窗外的风景,他们只想赶紧到酒店。不过乔纳森还是注意到,沿路是设置了红绿灯的,但是当地默认的规矩是谁先到路口,谁就直接开过去,根本不管是绿灯、红灯还是黄灯。这些可是这对夫妻在筹备这次行程时根本没想到的经历。我再也不会觉得伦敦的司机差劲了,乔纳森心想。

当车子开向首都市区的时候,乔纳森远远地看到了摩天大楼和其他一些高楼。马路越来越宽,慢慢变成双向四车道,中间还有景观装饰护栏。马路两边开始有了商店,甚至有一些店还是玻璃橱窗的。大多数都是墙上开一个洞,一半的货物都堆到人行道上来了。而人行道本身就很窄,所以过路的人只能往马路上走。这个司机看到龟速前行的路人就狂按喇叭。

艾米惊讶地看着那些巨大的广告牌,上面都是她所熟知的商品:奥妙、宝莹,还有许多她在英国超市可以买到的东西。这儿唯一的不同就是广告上的模特都是非洲人,黑色皮肤,短而卷曲的头发和一口亮白的牙齿。虽然大多数妇女都是穿着亮色的传统长袍,但是年轻的女孩子都是短裙和凉鞋,年轻的男孩子则穿着运动裤或者斜纹棉布裤。只有极少数的女性穿着裹住全身的黑色长袍。

出租车在酒店门口突然刹停,艾米猛地撞向前排座椅。这个酒店就像家乡的酒店一样,除了一个身着豹纹缠腰布的男人过来帮他们开车门。这个男人微笑着向他俩问好,但是并没有打算帮他们搬行李。

乔纳森和艾米给完司机二十块车费和百分之十的小费之后,就开始搬行李下车。司机开始不爽了,挥舞着手臂冲他们喊了起来。

“我们说好了是二十块的。”乔纳森强装镇定地说。

“你骗人,车费明明是五十元!”司机大叫道。

“我们明明说好了是二十块。而且我身上也没有钱了。”乔纳森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些不淡定了,因为身边开始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你必须要把剩下的钱给我!”男人大叫道,“我家里有老婆,还有六个孩子。我这么可怜,你还要骗我!”

“我说了,我身上没钱了。”乔纳森又说了一遍。

“那我要美元或者英镑都可以。你是英国人吧,没错吧?”

“不好意思,不可以。”乔纳森转身向酒店走去。出租车司机可不会轻易放弃,他冲上去拽住乔纳森的胳膊,把他拽到路上。

一群酒店的工作人员过来,冲着那个司机吼了几句,司机才极不情愿地放了手,但还是大声嚷嚷着这个英国人是怎么抢劫他的。

看到这一幕,艾米吓得发抖。这次经历着实吓着她了。这边的人怎么都这么暴力?

酒店大堂被准备登记入住的人群挤爆了。艾米和乔纳森花了很久才排到前台,艾米看到所有东西都是电子化的,这让她深感意外。那个名牌上写着名字叫贝丝蒂的姑娘,在键盘上按了几个按键,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之后告诉艾米他们,没有费什夫妇预定的房间。

“怎么可能没有?”乔纳森嚷到,“三个星期前我伦敦的公司就给我定好了。”

“那肯定不是在这,这没有预定。”贝丝蒂很专业地回答了他们,接着望向下一位等待入住的客人。

“等一下。”乔纳森有点了生气了,“请再查看一下,也许是用公司名字预定的。”

贝丝蒂叹口气说:“名字是什么?”

“丹顿海水淡化公司。”

这位接待人员又输入了几个字母,看了下屏幕说道,“没有。不好意思。”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她并没有真的感到抱歉。

贝丝蒂对着下一位客人说:“名字。”

“康纳德。我定了一间房。”艾米和乔纳森看着这个男人说完之后偷偷往柜台塞了一张纸币。贝丝蒂看都没看屏幕就笑着把纸币塞到衬衣前的口袋里。“好的,康纳德先生,您的房间在504,这是您的房卡,祝您入住愉快。”

“好像这样就可以拿到房间,你去试试。”艾米小声对乔纳森说。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当地的钱了。刚才那张好像是一百块。”

“那就试试二十英镑,那个出租车司机不就不在乎到底是哪国货币吗?说不定他们更喜欢英镑。试试吧,我们总得找个地方落脚啊。”她又热又燥,从机场开始就一直憋着火,更别说出租车司机的所作所为了,更何况她现在也特别饿。

“请再看一下吧。”乔纳森从柜台一侧向贝丝蒂说道,然后从边上塞了二十英镑给她。她很快就把钱塞到内衣里了,当屏幕上出现名字的时候她假装吃惊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您的房间在四楼409,这是您的房卡,祝您入住愉快。”

艾米拿了房卡,向电梯艰难地走过去。

“设计这个酒店的人脑子肯定被驴踢了。”乔纳森边等唯一的一部电梯时边抱怨到。“这个酒店至少有五层,居然只有一部电梯?”

当电梯终于到达这一层的时候,他们发现这个电梯非常小,也就意味着艾米和乔纳森还有一堆的行李不能一起上去。他们搬了两趟才弄完,然后终于入住了409房。

“至少房间还是挺舒服的。”艾米跳到床上,“他们什么都提供呢。”

“除了毛巾。”乔纳森从浴室走出来说道。

“那我们就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送一点上来。”艾米说指着床头柜上的电话。但是乔纳森拿起听筒,电话那边只有忙音,不管他按什么键,这个电话好像就是坏了。

“我猜我们得通过前台的贝丝蒂点东西了。”

“对,再花20英镑确保有人搭理我们。”

“乔纳森,如果这里干什么都要用钱贿赂的话,那我们根本存不了钱。”

“我想过了。”乔纳森说,“我会把这些费用挂到公司的账下的。我想理查德和他妻子今晚过来一定会给我们一些好建议的。”

“希望他们真的会过来。”艾米说,“我们真的需要他们的帮助。你说的丹顿另外一个工作人员什么时候才到?”

“希望一周之内吧,或者是办公室初步筹备好之后。在他们到之前,我们可以先去转转。”乔纳森打开钱包说,“天啊,我要赶紧找个银行,换点钱。”

“好。我先冲个澡,再去吃点东西。”艾米边说边往浴室走,“我还要收拾下我带来的毛巾,这边的气温应该很容易烘干东西。”

“我看下怎么才能把空调打开。”乔纳森才看到墙上的空调没有往外输送冷风。不管乔纳森怎么拨弄,空调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又花了二十英镑才找前台要了毛巾。他们往餐厅走去,发现那边更吵,每一桌都坐了人,吃饭的人好像都不是在与同伴说话,而是在朝他们吼叫。

“老天啊,这边果然是和我们家那边不一样啊。”艾米说。

“但是菜单差不多一样。”乔纳森说,“都是些汉堡啊,加不加芝士,煎三明治,汤和沙拉这些。”

“这种天气喝汤!”艾米诧异地说。

“是啊。这边也有一些牛排和煎蛋之类的,你想吃什么?”上一桌刚走,他们赶紧占了一个位置。

“我先吃个三明治吧。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上菜的速度倒是很快。食物虽然很烫,但是确实很美味。

“我想我们至少不会挨饿了。”乔纳森边喝咖啡边说,“连咖啡都这么好喝。”

炎热的天气,加上吃饭之后的饱腹感和长时间的舟车劳顿,让艾米特别地困,所以他们回到房间,躺了下来。不到一会,他们就进入了梦乡。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们吵醒。

肯定是服务员送毛巾来了。艾米边说边走去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男孩子,艾米一眼望去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头上土耳其风格的帽子和干练的蓝色制服上面装饰着金色的穗带。他拿着一个银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张纸条。艾米突然忍不住想笑,因为这让她想起来在电视上看到的,管家带领着一小列队的仆人到夫人的房前来的那一幕。艾米拿过纸条之后,这个男孩子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关上门走了。

“不需要给他小费吗?”乔纳森躺在床上好奇地问。

“也许吧。”艾米边说着边打开信封,又是一阵更急促地敲门,这次是乔纳森去开门。很显然,还是刚才那个男孩子站在那。乔纳森放了一张纸币到他手上,他鞠了躬然后走了。

“我想知道他会在门外等多久。”艾米问。

“可能等到我们去吃晚饭,也可能永远等下去。”

“谢天谢地,是理查德的纸条。”艾米说,“他们在楼下的餐厅等着我们。我们确实要找人好好谈谈了。”

“这儿的生活可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啊。”乔纳森说,“我们抓紧点时间吧。”

艾米走向戴安娜,戴安娜看起来至少比艾米大十到十五岁,但是看起来很自信很干练。戴安娜留着短黑发,眼睛是深棕色,穿着一条简单的棉裙子和凉鞋,没有化妆,看起来很酷而且很有朝气。她比艾米高一点,大概有一米七,手指纤长,体型也保持得很好。

“你好,欢迎来到图哥多。”戴安娜起身向他们打招呼,“理查德说你们今天刚到这边。”

“是得,才到几小时而已。”艾米说完坐在了桌子旁边。“这儿的一切都好混乱,好热也好挤。”

“是的,确实会有文化冲击,特别是你从来没来过非洲。”

“这是我们第一次来这边,这儿一切都那么不一样,但是又有很多东西是一样的。”

“看看菜单吧。”戴安娜笑着说,“这和国内的东西一样的,在镇子的边上还有一个麦当劳呢。”

“哇,真的啊。”艾米吃惊地说。

“但是可别傻得以为这边真的和国内一样,总会有些东西提醒你这是在非洲的。你们是打算待在阿帕图吗?”

“是的。”乔纳森说道,“海水淡化工厂是建在首都的北边,计划上是这样。”

“我们可太需要充足的供水了,现在的水都是从山上来的。供水设施太老旧,总是漏水。有些地方的人直接把水管截断来灌溉庄稼。”理查德补充到。

艾米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在英国是不可能发生的。

理查德继续问道,“公司是怎么安排你们住宿的呢?”

“我们还不知道。公司建议我们先租个房子,但是他们已经给我们定了三个星期的酒店,方便我们准备。”

“赶紧搬出来吧。”理查德建议,“这里会把你所有的钱花光的。”

“我们发现了。”乔纳森说,“我们花钱贿赂他们,才找到我们预定的房间。我们连让他们送毛巾到房间都花了钱。”

“这还算好的。”戴安娜说,“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每个人都在想着捞钱。”

“但是这样不是对经济发展很不好吗?”乔纳森问。

“他们才不考虑经济呢。”理查德回答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没有人会考虑大局。只要这边的百姓有衣服穿,有东西吃,有酒喝,有女人,他们就不会理会明天该何去何从。”

“亲爱的,我必须要提醒你。关于当地人你可能会听到很多让人震惊的说法,但是事实会证明我们都是种族歧视的人。我保证你从小养成的价值观在很短的时间内都将崩塌。”戴安娜对艾米说。

“有一个很老的玩笑。怎么区分游客和种族歧视者?”理查德问道。

艾米一脸茫然。

“答案是二十四小时。”理查德说道。

艾米还是一脸茫然。

理查德解释到,“人们去到任何地方都带着先入为主的观点,他们用自己国家的标准和价值观去衡量另外一个国家,或者是用他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所以一旦他们看到不好的东西时就会开始批判,所以他们被称为种族歧视者。就拿你们贿赂前台才拿到房间来说,前台并没有觉得骗了你们有何不好的地方,她仅仅是利用你们才到这里赚一点外快而已。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会对她的老板,对酒店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这儿还有很多规矩要学呢。”

“啊,是这样啊,我确实还有许多要学的。”艾米缓缓地说。

“非洲还是个野蛮、原始的地方。别看这边高楼云立,好像很现代化。”戴安娜说,“我们不是吓唬你们,只是看你们刚到这,想要帮助你们,给你们一点建议。”

“嗯,非常感谢。我们现在整个不知所措了,像掉进仙境的爱丽丝一样。”艾米说道。

戴安娜笑了起来,“我们先点菜吧,再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

那天晚上,艾米和乔纳森都在悉心学习他们去哪里租房子比较合适,哪里是不能去的,尤其是闹市区。戴安娜提醒艾米千万不要拎着手提包,一定要抓的紧紧的。

“他们可不会觉得抢东西有什么的。我可不是在吓你,如果有人拿着枪或者刀指着你,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他们什么就是了。千万不要硬碰硬,不值得。在非洲,人命如草芥。犯罪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大事。名义上,这边的确是有司法机关,但是我从来都不奢望仰仗他们来主持公道。虽然这边也有警察,但可别指望他们在危急关头出来救你。他们总会拿没有车当借口。我们建议你请保镖公司的人来看护,有问题只要按紧急求助铃就可以了。不过这个得花钱。”

“听起来好危险啊。”

“是的。但是如果我不提醒你,而你因此遇到意外的话,我会十分内疚的。有些事情可能永远不会发生,但是你必须先提防着。我已经习惯有贴身保镖了,哪怕是在路上走着,我时时刻刻都要清楚前后左右的人是谁。开车的时候我也留心观察周围,尤其是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还有进出家门的时候。”

“当然大部分的当地人都是很友好的,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但是我们要知道他们的恐惧的点。”戴安娜继续说道。

“他们有什么好恐惧的?”

“这么说吧,这儿的人很嫉恨成功的人,他们总是用怀疑的心态看待那些具有前瞻眼光的人。你应该在电视上看到过他们列队游行吧?”

艾米说:“我以为他们只是在炫耀呢。”

“这也是一部分原因。但是也是当权者很害怕,所以身边总是围绕着保镖、家人和朋友。这样才能让他们有安全感,更好地掌握权力。”戴安娜顿了顿说,“简单地说就是,在我们国家有选举自由,最优秀或者最受欢迎的人就会被选上。败选的人也会接受现实,最差也不过是在媒体上抨击对手而已。这里如果败选,第一反应就是回击,是字面意义上的回击哦,用枪或者其他一切可以用的东西。所以赢得选举的人总会用各种武装来保护自己。武装程度就取决于对方有多强大了——也许当权者会把反对派赶尽杀绝,又或者反对派没什么人支持,那就可以直接忽略了。”

戴安娜继续说,“再到选举年份时,当权的党派如果觉得自己当选无望,他们就会对选举进行暗箱操作。如果这样也不行的话,他们就会杀掉对手。基本上来说,他们会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确保到达目的。”

“好残忍。”艾米听了觉得浑身发抖。

“是的,亲爱的。而那些不在这个阶层的绝大多数人呢,只想过普通的生活。娶两三个老婆,生一堆孩子,有个大房子。足矣。”

“我发现了,这边妇女可没什么地位。”艾米对在机场受到的侮辱一直耿耿于怀。

“是的。这儿的妇女想要取得跟我们一样的地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你看到这边的女人还是在银行、商店上班,开着车子等等,但是只要他们的男人说‘跳’,那不管有多高、什么时候、在哪,她们都要照做。除去这些,大部分非洲人还是充满幽默感的,是十足的乐天派,而且耐心比耶稣还好。想象一下,你走了十几公里才到诊所,然后又要在烈日之下等上半天才能见到医生,轮到你的时候医生又说他今天没空给你看病了,而你耸了耸肩就算了。我可没这么好的耐心。不过非洲人就是有一种宿命论,他们很容易就接受生活中的苦难。要惹恼非洲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一旦他被惹恼了,那可真要小心了。亲爱的,希望我说的这些没让你觉得无聊。”

“一点也没有。”艾米说,“我都听得入迷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还挺有趣。我特别想了解这些人,特别是我要在这待至少两年。我本来从网上下载了很多相关资料,但是又要收拾东西,又要和家人朋友告别,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研究下这些资料。这边的人都这么不一样吗?”

戴安娜点点头,“我想我们没有真正了解这些人。不过需要记住一点,那就是我是在讨论非洲人,而不是黑皮肤的人,这不是一回事。英国也有很多黑人,但是他们的思维方式、行事做法都跟我们一样,他们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人。我谈的是文化,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举个例子吧,这边的人觉得每一个白人都富得流油,我们很清楚自己并非如此,但那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家徒四壁,没水没电过。我们有车,不需要走很久的路。我们从出生开始就享有很多权利,所以我们把很多东西视作了理所应当。”

戴安娜停顿了下接着说,“不管怎么样,今晚的演说到此结束。我们还是来谈些实际的东西吧。我们明天必须约一下,我带你们看看适合租房子的地方。我找理查德要一辆车和一个司机,我们去好好考察一番。”

“太谢谢你了,你真的太好了。”艾米说。

“小事,我很乐意帮助你们。我还记得我刚到非洲的那几个月,我也希望有人可以指导我一番,这样我过得也许会更容易点。”

但是如果艾米真的觉得自己在非洲的生活会变得容易点,那就大错特错了。哪怕她想破脑袋,她也绝对想不出来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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